深夜接近零点，从入夜起，京海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微凉的夜，冷的像加了层水汽的北方。
安欣从外面回警局，身上还裹着湿润的雾气，他站在楼梯间抖了抖肩膀的水珠，一身黑色风衣的他，似要与周遭黑暗的环境融合，连这片暗色也成了衣服的一角。
廊下灯昏，由于线路老化，发出“磁磁”的电流声。
刚还有点睡意，一场雨彻底驱赶了疲劳。
他仰望二楼，最后几间亮光的办公室过了零时，也相继拉下电闸，整个楼层只有这点走廊灯还算亮堂。
安欣迎光，踏上台阶。从隔壁办公室走出两个下班的警察，迎面撞见了他，双方不约而同打起招呼：“安警官，这么晚了您还没走啊？”
安欣点零头，“今轮到我值班。”
“辛苦您了，熬了几个大夜，还要值班。”其中一位个高的警察道。
“局里有值班规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安欣将文件夹在腋下，对此仿佛并不在意，摆手催促他们，“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好，您也早点休息。”
两个警察继续聊下楼。
安欣回头望了一眼他们，掏出兜里的钥匙，几步就跨到自己所在的办公室。
路过窗台，未拉紧的帘子依稀透着微芒的亮。
拧动把手后，随着动作的发出，他的眉立刻蹙起。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果然是因为里面有人。
安欣站在门口，整片办公室已经没有人影，唯独最里面那间独立套间依旧明亮。
像是一束微弱蛰伏的萤火，又像是剖开黑暗的一把剪刀。
他慢慢穿过办公区，穿过那些成堆的工作，轻点步伐，自顾自走向那间办公室。
隔了一会儿，在外敲门，里头传来句沉滞的回应：“进来。”
安欣推门迈入，风裹挟着夜的清冷扑面而来，明明是室内，却没有预料的那般温暖。
而屋里的男人似乎忘记了这大开的窗户缝隙，埋头伏案，灯光只能照亮他的侧容，他的人和笔下昏黄的字体一样，比朦胧的雨雾更加孤冷。
听见这声开门，李响终于舍得从成堆的文件中探出头。
神情淡然的脸上，掠过一道微妙的幽光。
安欣站定后，眼神反复扫过他的轮廓。
李响用手背抹了一下下颌，有点拿他没办法。“看我干嘛，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走。”安欣问。
“几点了?”李响翻出腕表，钟表指针在这一刻指向了十二点十五分。
“呦，竟然都这么晚了。”李响看了看时间，“那的确是该走了。”
他起身，麻利收拾桌面摆放的各种文件，边收拾边嘱托：“我后回家一趟，局里的事你可得帮我多盯着点。”
安欣帮忙整理那些离他手边较远的文件，问：“你要去多久?”
李响抬抬眼：“很快。”
“村里有人办满月席，大概当就能结束，最迟也不过就第二早上吧。”
安欣：“那走访张大庆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都是同乡，人多的话，不定有人能在京海见过他。”
李响伸手接过递来的文档，沉默应下。
安欣搓了搓碰过文件的双指，低头寻看其他方面，忽地敛颚，发出闷闷的笑。
他指了指季羡林的散文集，“你这书怎么还没还给它的主人?”
安欣用手撑着门框，站在旁边笑看李响将这本散文集，急慌慌塞入公文包。
“你的那本在桌子上。”李响道。
“啊？”安欣四下寻找，最终在一份资料下面找到了被压着的崭新散文集。
他微微迷糊，悠然道了句：“行，还挺讲究，买就买了。”
“那是，安警官的话，我哪敢不照做啊？”李响拖着长长的尾音，学着张彪的语气，揶揄他。
安欣笑得散漫颇多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就着书的话题，继续关心：“对了。”
他问：“清秋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许久没联系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青郊区派出所打电话来，纵火的杜伟被找到了。”
“正在审讯中，问我们需不需要全程跟进一下。”
李响：“派个人协助一下吧，毕竟是刑事案件，咱们局里接手也是应该的。”
“咱们科室里目前还有闲置的人员吗？”
李响下巴稍扬，指给安欣一个方向：“我看新人里何挺不错，一直也没有表现的机会，这次就叫他去吧。”
安信诧异：“你确定?”
“让一个新人接这么棘手的纵火案?”
李响：“你把张彪叫来配合他不就行了。”
安欣提一句，李响否一句。
他被搞得略无语，渐渐也就对自己的建议绝口不言了。
这看似留心的安排，实际上是临时的起意。那既然如此，就先这样安排吧。
安欣感到无趣，拿起崭新的散文集，掂在手上虽是沉甸甸，却没有刚见到的重量，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研究的心思了，甚至已经忘帘初是被哪篇文章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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