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下了半宿的雨，第二一大早，红袖到园子里替李若折桃花，正巧遇上了顾明月身边的甘露，二人凑在一块儿东扯西扯的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自己手上挎着的竹篮装满了桃花枝儿，红袖才停了话音，笑着和人告辞。
流光院里几个丫头正坐在一株山茶花盆景后脑袋碰着脑袋地绣帕子，见红袖回来了，丫头们七嘴八舌地问了好，忙要起身给她打帘子。
“你们接着弄。”红袖笑吟吟地招呼她们坐下，又踮脚往里头瞧了眼，“大奶奶不在屋里头？”
“不在，方才金枝姐姐陪着大奶奶到左厢房佛堂里抄经去了。”
红袖应了一声，随手从荷包里抓了把松仁子儿给她们，又把花篮递过去，嘱咐她们拿进去屋里头插好，随后才转头往佛堂去了。
流光院里的佛堂是前不久才临时搭起来的，是佛堂，实际上，也没供什么佛像菩萨像，李若只在里头摆了数十本佛经拓本，每日一得空，便在里头闭门不出地抄经念佛。
红袖过来的时候，李若刚抄完一篇金刚经，金枝接过去，放到一侧的香炉边上晾干。
“大奶奶。”红袖屈膝见了礼，近前两步去，把从甘露那儿听来的话音给李若听了。
“......关婆子闹得厉害，撒泼打滚又喊又叫，桐花院那位自诩是诗书传家，最好脸面，哪里能接得下这种招数？是当场就气哭了，连各处管事婆子的回话也不听了，捂着心口儿直喊着要让大爷给她做主。
后头大娘子得了信儿就找了过去，明敲暗打了一番，话里话外的，把杜姨娘数落的什么也不是，转头就抢了对牌，带着管事婆子们去她院儿里听事回话去了，杜姨娘气了个半死，铁青着脸，差点儿就和大娘子打起来。”
边上的金枝一听，顿时噗嗤一声笑起来，“真是该！她们不是一贯要好？怎么这会子，倒是掐起来了。”
那位大娘子一向眼底没人，从前，张口闭口都是表姐长表姐短，恨不得和杜澜儿贴成一个人，那杜姨娘更是，事事捧着大娘子，眼底心底就没有旁人了似的。这么要好的两人，转头就翻脸了，这出大戏唱的，可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正是，这就叫，狗咬狗一嘴毛。”红袖弯了弯眼睛。
李若笑了笑，眉眼间难得有几分欢快之意，“闹起来才好。找几个机灵点的，在中间扇扇风点点火，切记别太过了。”
那杜澜儿也有些聪明在头上，若是弄得太明显，保不齐就会被识破。有些事儿，过犹不及。
“大奶奶放心，奴婢都交代下去了。”红袖笑着应了，又道，“甘露那头还叫奴婢给大奶奶道声谢呢，她多亏了大奶奶送去的银两还有药材，她娘老子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倒是想来给大奶奶磕头谢恩，但到底挨着大娘子那头，生怕一过来，倒是给大奶奶招了祸患，所以只好叫奴婢替她转达谢意了。”
“她有这份心就好。往后，你们只当和她不熟，从前怎么相处，以后就怎么相处，切记不可太热情也不可太冷落。”李若低声交代了，那个甘露既然能为了一点银子背主，往后，不定也会被旁人收买，这种人，自然不可过多接触。
红袖和金枝忙不迭应了。
歇了片刻，红袖又起另一件事儿来，“奴婢和甘露旁敲侧击地问了问，那狼毫的事儿，是大娘子那边让她和院里几个贴身伺候的四处翻了翻，连上院那头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东西。大娘子为这个，还很是不高兴，扭头把甘露几个都打骂了一顿。”
李若捻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向金枝，“碧烟那边可有什么信儿递来？”
既然不在府上别处，想来，那东西便是在书房那块了。
金枝摇摇头，“这几日都没见她过来，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你亲自去她那儿一趟，照比着杜姨娘进门时候的份例带份礼过去，再添十两银子。”李若略一思索，才接着下了吩咐。
不过两刻钟，金枝便回来了，手上还捧着个长方形的盒子，她没敢耽搁，直接送到了李若眼前，“都是碧烟给的，是，里头一共五支，她不大懂这些，也分不清哪个贵重，只把往日里大爷收着的都拿了出来，叫大奶奶挑一挑，剩下的，一会儿奴婢再拿回去。”
盒子一打开，齐刷刷五支价格不菲的笔躺在其中，绿玉在边上瞥了一眼，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不是大奶奶陪嫁里的那支吗？还是二老爷留下来的，是李家那位三元及第的先祖用过的！”
边上的红袖也跟着捂嘴，“最外头那支，不是先祖皇帝赏给李家的吗？当时放嫁妆的时候，这支还是大老爷特意让人放进去的，是给大奶奶做压箱底的东西。”
李若扫了眼剩下的三支，有两支毫不例外也是自己嫁妆里的，剩下那支，模样和陈集给的图纸无二。
李若面色如常的拿起那支狼毫，随后让金枝把那只叫乔宽去外头找人订做假货拿了过来，塞到盒子里，又打发金枝把东西送回去。
“大奶奶，那四支笔，难道不要了吗？”绿玉有些不解，那四支笔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要，但不是现在要。你和红袖方才都看清了那四支笔了吗？看清了，就记下来，到时候咱们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就是了。”李若慢声细语地交代道。
这些东西，本都是她压箱底的嫁妆，她都没打开过那只箱笼，也不知道顾遂远是什么时候把那些拿出去的。不过，她并不打算就这么轻轻地饶过顾遂远。
他既这么不问自取，那就是偷窃！她要把这些东西一一记下来，等搬走的那，敲锣打鼓的让人宣扬一通，她就不信，顾遂远能拉的下脸来担这偷窃的罪名！
她不仅要让顾遂远把这些吞下去的统统还回来，她还要揭掉他那层虚伪的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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