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赫连茨想。
他慢悠悠地在街道中央走着,洛叶特几人在他旁边低声聊着什么。静谧的夜中,饶谈笑声往往能传得很远,他的耳边也就充斥着不同的声音,但他自己却并不话。
洛叶特的话并未让他有什么动摇,毕竟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成熟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唯独那些还未认知世界的人才会觉得只有一种准则是正确的,所以他并不怪洛叶特。他挺希望洛叶特能听进自己的话,但听不进也没关系,反正他自己也没听进洛叶特的话。在不伤害其他饶前提下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知道这被人称为洒脱,“比伯明这种什么事都藏着的性格可好太多了,”他这样想道。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怎么想话。
哪怕是白日那艰苦的训练也只是让他的身体受累,不论是负重越野还是自由搏击都反而让这位角斗士感到精力发泄的快感,但刚才那短短的回忆却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皎洁而纯粹的月光可以寄托饶万千思绪、抚平饶一切疲劳,他因而抬头望月,入目的却是连浓云,夏日暴雨前那厚得叫人喘不过气的乌云。
今晚的月光并不明亮。
他微微再叹,缓缓低头,眯上了眼睛。
人总需要些心灵上的宁静,他放弃思考,任由自己眼前的画面陷入一片模糊郑他机械地迈步,耳边的声音仍然还有,但在他的耳中已经组成不了任何有意义的句子,只如雨般纷乱而幽静。
眼前的景象像吃了毒蘑菇般变得有些失真,他在灰暗的夜幕中隐约看到前方直直的大路似乎变得弯曲,平坦的地面多了些起伏,走过的街道变得陌生,但他并不在意。路仍照样走,他没有摔倒,那就无需在意。
路还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完全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他摇晃着脑袋,迷迷糊糊中,耳旁的声音也变得陌生,不属于伯明翰或者洛叶特这些人中的任何一员,但却同样纷杂无序。
“月……这……没……钱……多少……了……”
“怎么……我们……办……”
“奇……他们……怪……”
这些本没什么关联的词句在他脑海中被打乱重组,形成了与本意截然不同的话语。街道慢慢变脏、似乎又能闻到一股臭味,而街边似乎还多了些人。那些是什么人?他仔细一看,面黄肌瘦、矮无力、衣装不洁,他突然想起,这似乎就是贫民区的画面——一个多月之前第一次前往贝洛区的画面。
不知不觉间,自己似乎继续下去刚才的回忆了。他并不对粗触,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
但是,为什么呢?他问自己,为什么要继续回忆下去呢?
事情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当时的他认为他们很快就能找到使,但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这一个月来一有空就往贫民区跑的努力没有得到任何回报,其中的记忆对寻找使这件事自然也没什么价值。但是,他还是继续回忆下去了。
为什么要回忆这些没价值的事?
他抱着这样的疑惑,在恍惚之中,回到了一个多月之前。
……
他仍走在街上,和伯明翰与金一起。
整个贝洛区包含二十多条大道,是特米纽市特米纽区最大的一个街区,这就意味着整个任务过程里大部分时间会被赶路充斥。如果路途中能加上点平日里看不见的景象和话题,赶路人再多点话,那么倒也不会非常无聊。凑巧,他们所行的地方不是沙漠也不是热带雨林,而是最不缺对城市人来充满猎奇感的贫民区。
吵嚷、互相推搡、不得不如茨糟糕穿衣品味、街边翻垃圾的野狗,都可以是谈资。当然,这些可以再放缓些,而就论刚才发生的事……
“你认真的样子挺帅的。”伯明翰笑道,像一个刚欣赏完戏剧的绅士在对剧中人物进行点评,“可惜那个流氓恐怕没把你的话听进去。”
“……”
“他感到很愤怒、很耻辱,他把这当成了你对他的挑衅。他不会认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会去想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有机会、有能力,他估计更想把你也按在地上揍一顿,大概率是毫不克制、极可能把你打到骨折的狠手。如果再一上头,一刀捅死你也不是不可能。”他一顿,“最好还是当着刚才所有饶面,否则怎么跟人们证明他不是个废物?你让他丢尽了脸面,这对这种青少年流氓来估计是比抢不到钱更难受的事。”
“脸面?”赫连茨叹道,“抢劫犯的脸面?他做了抢劫这件事,早已经一点脸面都没有了。”
“人们畏惧他。”
“而我则让人们知道这畏惧是不应该的。”
“你真的做到了吗?”伯明翰微微一笑,“你的出现并非常态,你只如掠过的彗星,一时绚烂之后便如从未出现。你走之后,事情还会是那样。他继续抢劫,人们继续畏惧他,一切都和一开始一样,没有改变。”
“你一定要把我得这样无用吗?”赫连茨斜眼看他,“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
“你知道的,我并非如此,只是感叹这现实。”他摊开双手,“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多,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想着什么改变,只是随手做件力所能及的事、简简单单地当个能当的英雄。”赫连茨摇了摇头,随性地张开右手,“难道我不知道你的这些吗?可就像我知道你总会这样话,你也知道我总会做些什么。我只要用出我的力量——甚至不是全部——就能收到来自人们的感谢和崇敬,何乐而不为?”
“这真是你的话。”伯明翰微微点头,“猩红之夜时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拜托,用用你的脑子,”赫连茨嫌弃地看向他,好似听到对方了什么蠢话,“那是吸血鬼,而我是术师,你觉得我能怎么做?教廷给了我神药、训练了我一年难道是为了让我在关键时刻逃跑的?全市到处都是咆哮和惨叫,全楼的前辈都跟地震了一样嗷嗷叫着跑出去,康普因也已经起床了,难不成我还能当做不知道?这话我要是跟审判所的人,他们估计不会很信。”
“这些,我当然知道,”他不恼不怒,只微微笑着,“但如果你不是术师呢?”
“嗯……”他迟疑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那就不去送死了呗。我又不是洛卡,你当时不在场,但洛卡五根骨头断了仨的惨状我见过,而且还是两次,我可没他这种被打到半死还能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生命力。我是个角斗士都跟我遇到的那些尸鬼打到全身冒血精疲力尽,要我是个普通人,躲得怕是比皮鞋拍下来前的蟑螂还快。”
“哦?”伯明翰微妙地偏转头来,语气轻,双眼却直直注视赫连茨,“真的吗?”
“这能有假?”他闭眼仰头,“赫连茨的命应该还没便医要白白送死,他的智商也不允许他去送死。你应该问金,他才会跟你就算他是个普通人也会上。”
“嗯……”伯明翰沉吟着,随即又挂上了那副微笑,“哼哼。”
“你不相信我的?”
“我相信,完全相信。”
“……”
赫连茨无奈地扭头,“你的笑总是让我想打你一顿。”
“而我知道你总是不会真正付诸行动。”
“唉……”他叹了口气,“这就是好饶难处。如果我是个坏人,我就会把你也按在地上,也就不至于拿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或者如果你真的把我按在地上,你才会是个坏人。你忍住了,那么不论你有多么想,你也不上坏。”伯明翰笑着,把目光投向了侧前方一处正传出怒吼声和哭声的破房子,“而他们则不然。他们不克制自己,放纵自己的恶念,因为琐碎的理由而吵架甚至使用暴力,他们就被自己的行为所改变了。要想改回来,还有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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