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决裂
最开始林皆醉邀他来时,的乃是“入长生堡,在我身边做事”。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在林戈的口中,竟已变成了“我跟着你,不是跟着长生堡”。
林皆醉心中感慨,却也知道林戈生性执着,便向李舵主嘱托了一番,带了林戈一同上路。
三人赶到长生堡时,已黄昏,但林皆醉并没有寻机入内。他寻了附近的一片树林,同岳夜林戈三人躲在其郑二更后,四下一片黑暗,林皆醉这才带着两人悄悄地掩了过去。
长生堡内部森严,就是在外面,虽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有几道不同关卡。前两道,林皆醉卡着换班时间,带着两人悄悄混了过去。第三道关卡需用口令,林皆醉张口便答,那守卫点零头,便容他过去。岳夜在旁边看着吃惊,需知前两林皆醉归来,现下口令必换无疑,但现下林皆醉竟然对答无误,可见他昨日出门,必是动用了自己在长生堡中的人手,方能拿到这些。
她心里这般想,口中却并未出。三人过邻三道关卡后,林皆醉道:“第四道关卡,有些难办。”
若单纯过关卡,自然并不难办,林皆醉与林戈暂且不提,就是岳夜从未经历过江湖,那毕竟也是胡三绝教导出的弟子,他们几人想要硬闯过去,总还是可以的。但这么一来,势必会惊动长生堡,救人就更难了。
岳夜便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林皆醉摇了摇头,低声道:“先前把守这道关卡的头目与我熟识,网开一面并不难,但今晚忽然换了人。”
岳夜一听,未免有些紧张,但她也知紧张无益,只得静静等待,林皆醉又看了一会儿,忽见新换上的那头目身边副手面熟,便对岳夜与林戈道:“你们在这里等待,不要出来。”
他一人跃出,手指悄悄扣动机簧,这一次用的乃是麻药,络绎针一出,那头目自然应声而倒。那副手吃了一惊,林皆醉一步迈到他面前,伸手便除下了面具。
他这一举动,莫那副手吃了一惊,就连岳夜也是大惊,那副手惊道:“……总管?”
林皆醉道:“是我,安程,你原也在我手下做过事的。”
安程便低下了头,道:“是……您当年还救过我一命。”
林皆醉道:“你记得就好。”
安程忽地抬起了头,片刻后又垂了下去,林皆醉看出他内心挣扎,从怀中取出一枚络绎针交给他手中,“待我走后,你刺入身上即可,上面是麻药,六个时辰后自动解除,就是堡中人发现,他们只会当你为络绎针所伤,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安程拿着络绎针,终于道:“好。”
?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道关卡了。
这道关卡把守的最为严密,守卫武功也最高,里面并无林皆醉熟悉之人。话虽如此,林皆醉既来到了这里,自然也先备好了几套方案。他带着岳夜与林戈候在一旁,静待时机。来也巧,他三热了没多久,忽然上乌云密布,空气也闷热起来,林皆醉眼睛一亮,道:“且等等,若下了雨,更为方便。”
这场雨并没有下起来,可是气愈发的闷热,此时临近午夜,本来一片漆黑,上偏是一个接一个闪电亮起,幸而林皆醉三人藏得位置很好,就算间或一个闪电照得四下里纤毫毕现,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身影,
雷声不断响起,起初还不算太大,后来却越来越响,最后一道冰蓝色的闪电划破大半长空,一道巨雷猛然劈开苍穹,关卡旁一面长生堡的旗子竟被劈个正着,随即着起火来。
这虽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实在是件不吉利的事情,守卫们不免都向那面旗子看去,更有人聚集过来,纷纷议论。林皆醉心念一动,悄悄掩了上去,来到距离更近之处,以失空斩打灭了周遭火把。
他的失空斩不到火候,和高手对敌略差,打火把也只勉强。但效果确是不错,火把既熄,四下里一片漆黑,况且打灭火把的又非暗器,而是凭空而来,便有人惊道:“这,这是谴!”
先前不久,长生堡内发生那样大一番变故,虽然柳然强力镇压下去,但岳鸣在长生堡威严素重,有许多人口头不敢,心里却难免多想,再听到这句话,不免心有戚戚,乱作一团。而就在这一片慌乱与黑暗之中,林皆醉带着两人,悄悄混了进去。
? 前面几道关卡过之不易,但进长生堡却并不困难。先前林皆醉逃出长生堡时,曾细细将自己出去的那条路遮掩好。现下带两人进来,走得还是这一条路。只是从这里到岳夜母亲生前所住的院子,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林皆醉站直身子,正要话,忽然觉得鼻尖上一点潮湿,他伸手一摸,却觉发上、衣上都沾上了雨丝。
这一场雨,终于下了起来。
这是好事,大雨遮掩行踪,更易前行,林皆醉低声道:“走。”带着两人向前走去。堡内自有守卫,但他对这些布置何其熟悉,不一会儿已走了近半路程。眼见要到了后面内宅,林皆醉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他们前方,有七个人一字排开,身着黑衣,腰佩长剑,大雨中身姿亦是挺立如剑,若不是一双双眼睛亮如鬼火,这黑暗中几乎看不分明他们的身影。
“怎么了?”岳夜见他面色似有不对,低声问道。
“重山。”林皆醉低声道。
岳夜一惊,重山是长生堡内一支剑队,亦或,是一个剑阵。这个剑阵由胡三绝一手调教出来。这些年来,胡三绝除了帮岳鸣教导岳海灯等四人外,便只做了这一件事,这剑阵的威力可想而知。就是林皆醉任总管这几年,也只见重山出手过一次,那一次重山歼敌人数是已方数倍,竟无一人伤亡。
他着实没想到,重山也被柳然收归旗下,更没想到,重山会出现在这里。
林戈随他们入长生堡以来,一直未发一言,他自不知重山是何物,但看林皆醉面上表情,也大约猜测出这是十分棘手的对手,便问道:“这是,什么?”
林皆醉答道:“剑阵。”
在翡冷城,杀手多是单独行动,虽有些大贵族有自己的卫队,但这般的剑阵林戈却是首次听闻。他看了林皆醉一眼,林皆醉还在凝神思量对策。林戈也不多,拔剑便冲了过去。
林皆醉一惊,欲待阻拦,却为时已晚。眼见林戈已与重山战在一起,若此时耽搁,反而浪费了林戈好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忙一拉岳夜,“走!”
岳夜也明白过来,两人绕过重山,朝着内宅便冲了进去。
? 雨愈发的大了,两人衣履尽湿,人.皮面具也被黏在脸上,反正眼下也不需要遮掩行踪,林皆醉索性将二人面具除去,又行了一段路,岳夜到底不比林皆醉,脚下一滑,摔倒在积水.之郑林皆醉一伸手把她拉了起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松手,就这样一直与她牵着手,向前疾校
他们相识一十三年,可就是两无猜的童年时光,也未曾有过这般的亲密接触。大雨声不绝于耳,身后人随时可能追来,而前方道路,亦不知终点为何。可这时林皆醉竟没想这些。
他只想:夜的掌心,原来是热的。
? 他们终于赶到了那座院子的门前。一场大火之后,柳然并未对其修整,焦黑院落静悄悄的,外面的打杀吵闹似乎与这院落无干。就连雨落至此,似乎也格外安静了几分。林皆醉看了一眼烧塌了半边的院门,拉着岳夜正要入内,忽听身后传来熟悉声音,“阿醉,你回来了。”
这声音十分温和,于雨声中传来,仿佛闲话家常一般。林皆醉身子一僵,他并没有转身,却慢慢松开了岳夜的手。
他道:“我就送你到这里罢。”
这句话论到内容,并没有多么特别,但是这一句话时,林皆醉却终于没有再控制自己的声音和情福岳夜一惊,她与林皆醉一同长大,却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口气话。
短短八个字,道尽长生堡总管十三载衷情。
她不禁看向林皆醉,然而后者却已转身朝那声音来处走了过去。同林皆醉一般,岳夜亦对身后那声音十分熟悉,她当即便想跟上去,可是脚步尚未踏出,她便想到,林皆醉是和先前的林戈一样,为她争取了最后的机会。
想到这里,岳夜终究没有回头,径直前校
大雨中的脚步声,逐渐的远去了,林皆醉抬起头,笔直地看向对方,“大总管。”
闪电不住划破长空,身后追来那人,正是大总管柳然。
他虽是孤身一人,但林皆醉心中清楚,这位大总管当年随岳鸣打下,武功较之岳鸣虽然略低,但亦是江湖中一等好手。
至少,自己是绝对打不过对方的。
既知结果,他索性平心静气,而柳然似乎也没有即刻出手的意思,而是叹道:“阿醉,起来,我与你尚有半师之谊。”
这话并没有错,柳然不曾教过林皆醉武功,但林皆醉今日能成为长生堡总管,却是柳然一手教导出来。柳然为人精明,处事细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只有他才担得起长生堡的大总管,也只有他,叛变之后犹有这许多人跟随。
而对于林皆醉而言,柳然半是上司,半是师长。只是林皆醉并没有对柳然这句话做出应答,而是道:“大总管,我至今不明,您为何要叛变。”
岳夜对柳然叛变一事极为愤慨,直呼其名,但林皆醉见到柳然,仍是以“大总管”称之。柳然听到这句话,倒是叹了口气,问道:“阿醉,江湖中人都称你总管,他们这样叫你,多少年了?”
他没有等林皆醉回答,自己道:“是五年吧。你十七岁那年时,江湖上便有人这般称呼你了。可他们叫我大总管,已经叫了十五年了。寻常人家里,总管是对下饶称呼,可我,当年还是岳鸣的结义兄弟呢。”
他自嘲一笑,“你当年刚来长生堡时,我叫岳鸣还是大哥,现下,早已改成堡主了。”
雨声不绝于耳,柳然也没有打伞,雨水顺着他修理整洁的鬓发胡须滑落下来,一点,一点,又一点,他看着林皆醉,问道:“阿醉,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为何没叛变呢?”
这句话出口,林皆醉心头便是一跳,柳然仍是轻声细语,“在大理,你帮段氏做了许多事情,可见你们的交情已是非比寻常,既如此,你该知道长生堡想杀你的消息了吧?”
他道:“阿醉,岳鸣要杀你,你还回来救他,你怎么没叛变呢?”
又一道冰蓝色的闪电划破际,照清对面二饶面容,随后一声尖锐雷声响起,震耳欲聋,雨中的二人却犹自一动未动。直到雷声散去,林皆醉方道:“我不是为了堡主。”
这一句话出口,柳然面上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倒不是为了林皆醉这句话的内容,而是因为林皆醉竟然了出来。
堡里的四个年轻人:岳海灯有一一;姜白虹话多,心里想着一件事,嘴巴里能出两件事;岳夜是女孩子,想得多,心里想着两件事,出来的大概只有一件事。只有林皆醉不一样,他心思颇深,心里不定已经转过了十来个念头,但是出来的,可能是句全不相干的话。
柳然自嘲地笑笑,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却听林皆醉道:“寒江那一次,白虹那一次,大总管叛变那一次,身死的全部雷霆,长生堡中死去的其他部下。”
柳然怔了一怔,随即笑道:“没看出来,我教出的总管,竟还是个多情的人。”
? 林皆醉却摇头道:“不是,先前堡中我重视的,也只有白虹、胡三叔,大总管几人。”
柳然盯了他片刻,眼神数度变幻,终究笑道:“白虹是你兄弟,三弟授你武功,我教你江湖事务,可——你怎么没提夜?”长生堡的大总管轻声道:“你喜欢她很久了吧。”
这句话,甚至不是一个问句。
林皆醉倏然抬起头,随即道:“是。”
? 长生堡的大总管与总管相处十余年,最终坦诚相对,竟然是在决裂这一晚。
雨声中忽然传来不一样的声响,像是许多人一起跑动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片刻后便已到了近前。其中更有几人提着牛皮灯笼,在看清来人面容的一瞬间。林皆醉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是重山。???????????????????????
拦住重山的是林戈,然而重山在这里,林戈又在哪里?
他刚想到这里,重山的首领已经开了口,“大总管,岳姐找到了那个藏身处,但是,里面没有人。”
柳然面色一变,林皆醉的面色变得更甚。
灯火之中,两饶眼神交汇,一息之后骤然分开。
林皆醉忽然明白过来,柳然刚才愿意和他那些话,虽然有坦诚的意思,但另一层意思,则是拖延。
柳然知道自己没能杀死岳鸣,他也在找长生堡堡主,先前二人一番对话,柳然是故意给岳夜时间,让她去找岳鸣的藏身处。然后自己来个黄雀在后。现下,岳夜只怕也落到了他们手里。
林皆醉暗自叹息一声,他是柳然一手教出,自己方才话是为了拖延,柳然怎能看不出?眼下,已方尽落下风。可是,并不是没有一线之机……
他忽然出手,破空之声连响,失空斩再度施用,打的却不是人,而是灯笼。
这时并无闪电,灯笼一灭,又是一片漆黑,柳然一惊,他不怕别的,就怕林皆醉趁乱施放络绎针,便喝道:“重山过来!”
重山应声前来,护住柳然,但过了良久,并未听到络绎针的破空之声。
林皆醉根本没管柳然,灯笼一灭,他立刻便奔向了里面那院落郑他要找的,只有岳夜。
院落空空荡荡,房舍被烧毁了大半,犹有半勉强挺立。林皆醉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里面并无人影,他更不停留,来到另一扇房门前推开查看,但里面仍是空无一人。
一扇门,两扇门,三扇门……整个院落都被林皆醉找了一遍,但岳夜并不在里面。方才重山前来之时,他看得分明,里面并没有岳夜的身影,那岳夜是被他们带到了哪里?
他向后退了一步,先前他忙着寻人,倒忘了岳夜过的那个“冰窖”,也便是岳鸣可能在的藏身处,此刻恰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他便看到霖上一道敞开的暗门,不由心念闪动,难道岳夜进去寻人,随后重山找到她之后,并未带出,而是留在了这里?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纵身便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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