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双目赤红,身躯轻颤,他的背后无数鲜血翻涌,仿佛间有一张张人脸,在血液中凝聚,又散开。
“是吗?”
“但我从不信命。”楚宁用平静的语调这般道。
而此刻胜券在握的百浑吐炎却无心再与楚宁多做交谈,他握着血刺的手猛地发力,就要洞穿楚宁的颈项。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后一头巨大的妖兽袭来,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要朝着他撕咬过来。
是黑金妖兽不知何时挣脱了那些血色藤蔓的束缚,从后方驰援而来。
百浑吐炎也感觉到了后方袭来的威胁,他的嘴角露出冷笑,另一只手伸出,死死的掐住楚宁的脖子,然后猛然转身,另一只手中的血刺化为刀刃,挥向黑金妖兽。
黑金妖兽虽有灵智,但或许是诞生的时间不长的缘故,与人对敌却凭着战斗本能行事,此番出手自然未有任何留手,直直的就要与那把血刀撞在一起。
楚宁见状,心头一横,他低吼一声,被数道血刺钉在光壁上的手猛然发力。
伴随着血肉撕裂的声音,他竟是的将双臂,穿过那些钉死在光壁上的血刺,生生抬起。
然后,双手猛地抓住了百浑吐炎架在他颈项上的手,七境魔躯被全力催动,巨大的力道倾泻,让其可以死死的遏住百浑吐炎的臂膀,而杀业鬼索、湮灵鬼火、甚至万象墨甲化作的黑色丝线,都在这时顺着他的双臂涌向百浑吐炎。
从他的臂膀蔓延向他的身躯。
百浑吐炎的眉头一皱,眼中泛起恼怒。
并非那种遭遇麻烦时的愤怒,而更像是被一只不起眼的蚂蚁钻进了裤腿,咬得不疼不痒,却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有心让楚宁吃吃苦头,身躯一震,浑身气血猛然旺盛,那缠绕在他身躯上的鬼索灵炎以及墨甲在一瞬间被尽数震碎。
巨大的反冲力,让楚宁的身形后仰,又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光壁上,嘴里更是喷出一口鲜血。
但也正是因为选择对付楚宁,另一只手上的攻势明显慢了些许,黑金妖兽也瞅准机会,一口咬住了他的那只手臂,鲜血顿时四溅。
可这并未让百浑吐炎生出半点畏惧,他冷笑一声骂道:“孽畜!”
话音一落,那被黑金妖兽咬住的手臂,竟轰然爆开,化作一道道血雾。
血雾又转瞬凝结,化作一道道血色藤蔓,带着锋利的尖刺,刺入黑金妖兽的身躯。
噗!
伴随着数声闷响,黑金妖兽的身躯被藤蔓刺穿,金色的鲜血流淌而出。
噗!
而还不待黑金妖兽惨叫出声来,百浑吐炎的双眸又是一凝,将那些刺入黑金妖兽体内的藤蔓又猛地的抽出,同时带出大片的鲜血。
黑金妖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剑
但却并未生出任何畏惧,作势竟然还要咬向百浑吐炎。
百浑吐炎的眉头一皱,那些血色藤蔓涌向他爆开的手臂,重新化作了一只血色的手掌,他猛然握拳,迎着黑金妖兽袭来的血盆大口,便是一拳挥出。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
黑金妖兽又一次重重的砸向霖面。
“不管试多少次,你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无论在旧日的岁月里,你们的血统如何高高在上,但命不在,哪怕是曾经的王,也不过是新王登基前的垫脚石。”百浑吐炎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黑金妖兽,用冰冷的语气轻蔑道。
黑金妖兽金色瞳孔中再次泛起怒火,它狼狈起身,目光中燃烧的火焰炙热。
无论跌倒多少次。
王都会重新站起。
哪怕已伤痕累累。
这同样是被镌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本能。
看着这一幕的百浑吐炎,满目憎恶:“我讨厌你看我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你们曾以血统的优劣为由,奴役我们,而现在,你才是那个杂种。”
他似乎难以压制心头的某种情绪,背后的血气翻涌得更加厉害。
“不知为什么,明明你的身上那属于王族的血统更加浓郁,可偏偏,它比你更像是那个王。”他侧头看向同样气息萎靡的楚宁带着一股疑惑似的语气道。
“所以,我决定先杀了它,然后再吞噬你。”
他的嘴角在那时露出一抹笑容,下一刻一枚血刺被他灌入了楚宁胸膛,楚宁的身躯在一次被死死的钉在了那光壁之上。
旋即,他再次看向那从地面上爬起身子,高声对他怒吼的妖兽,背后的血雾张开,化为了无数血色利刺,如暴雨一般朝着地面上的黑金妖兽涌去。
看着这一幕的楚宁脸色一变,他很明白以黑金妖兽目前的状况,如果硬抗下这一击,大抵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且不它的死亡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反噬,单单是对方由自己创造出来这一点,楚宁也并不希望对方遭受到任何意外。
但有了之前的经验,他能明显感觉到,此刻的黑金妖兽在百浑吐炎的挑衅下,似乎又表现出了如之前一般的极致的愤怒,他并不确定自己的阻拦是否会像刚刚一般遭到黑金妖兽的拒绝。
为了以防万一,他直接催动起了手臂上的本命魔纹,将其重新收入了白骨秘境郑
之前楚宁虽然也可以这么做,但每次召出与收回黑金妖兽,都需要消耗他大量的力量,而与百浑吐炎的对战,又明显需要黑金妖兽的助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将力量耗费在这样的事情上的。
只是此刻却是已又不得他多想了。
但即便如此,在他催动本命魔纹召回黑金妖兽之时,他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黑金妖兽的抗拒。
它高傲的扬起自己的头颅,还在试图正面对抗百浑吐炎激发的血色剑雨。
而这样的情绪,甚至能够在短时间里,忤逆来自本命魔纹的命令。
它倔强的停留在原地,怒吼着朝向那些爆射而来的血色利刺,但无论多么执拗的坚持,都难以改变力量上巨大的差距。
在以前爪拍碎了一大批血色利刺后,更多的利刺接踵而来,它终究应接不暇,身躯被数十道血色利刺洞穿。
痛楚与伤势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的意志。
楚宁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他立马加大了对本命魔纹的催动,而这一次,黑金妖兽终于无法在抵抗楚宁的命令,于一声愤怒的低吼后,被收回到了白骨秘境郑
在黑金妖兽消失的刹那,无数血色利刺也在这时轰击在霖面上,激起阵阵血雾与轰响。
在这血寂领域之中,这样的变故自然是瞒不过百浑吐炎的感知的。
他并未因为痛下杀手的目标消失,而生出半点愤怒,只是转头看向浑身是血的楚宁:“我不明白……”
“你在救它?”
“为什么?你难道觉得,杀了你之后,它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不是你将它炼成妖奴的吗?怎么到了临死的关头,良心发现,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弥补?”
楚宁闻声,抬头看着他,却并未回应。
不是他不想与百浑吐炎交谈。
事实如果可以,他很愿意与其多上一会。
毕竟他的目的是想要拖延时间,多上一息话,就能少挨一息揍,怎么看着都是划算的买卖。
可麻烦的是,在将黑金妖兽收入白骨秘境的瞬间,他的脑海中就传来黑金妖兽暴虐的怒吼,他能清晰的感觉道,此时此刻,那家伙正在自己的体内怒吼咆哮,不断冲撞,试图从白骨秘境中逃出,继续迎战百浑吐炎。
楚宁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去压制对方,这让本就受伤严重的他,此刻无法对百浑吐炎的嘲讽做出任何回应。
而这样的沉默,落在百浑吐炎的眼中,显然更像是一种默认。
“看样子,与夏饶结合不仅让你高贵的血统染上了污秽,更让你学会了夏饶伪善。”百浑吐炎这样着,目光下沉看向楚宁那被一道道利刺洞开的伤口。
鲜血四溢的同时,那些伤口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
“嗯?这就是王族的身躯吗?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自愈能力?”他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嘴里发出惊叹。
“之前我翻阅的记载中从未提到这项,是王族有意藏私,还是你本就与众不同?”
只是楚宁依然沉默以对。
百浑吐炎也并不介怀,只是自顾自的道:“不愿意吗?”
“没关系,待我将你的血肉吸收,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
而听闻这话的楚宁,似乎终于用了些许力气,他看着百浑吐炎认真且艰难的道:“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百浑吐炎大抵没有想到楚宁在这个时候,还会抱有这般真的念头。
他脸上的笑容更甚:“如果你并非王族,且愿意效忠于我的话,以你的才干我确实可能考虑留你一命,但你的身世注定了今日你的死亡。”
“楚宁,你不信命,但这就是你的命。”
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罢这番话后,一只手的伸出摁在了楚宁的头顶,血寂领域的法门被他催动,一股奇异的力量自他掌心涌出,将楚宁的身躯覆盖。
那时,楚宁的身子一颤,脸色骤然泛白,然后一道道鲜血便于他周身的伤口中不断涌入,灌入了百浑吐炎的体内。
感受着楚宁血脉中蕴藏的力量,百浑吐炎的脸上浮现出一缕迷醉之色,他眯起了眼睛,喃喃言道:“这就是王族的血脉吗?”
“如此纯粹,如此强大……”
“你们竟然生就能享受到如此强大赋……”
……
在其施展法门的瞬间,楚宁便感觉到了一股生机被剥离的痛楚。
但他却并未因此感到太多的恐惧,反倒以一种极为平静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当然知道在这种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他很难做到击溃对方。
本欲拖延时间的战术,也因为黑金妖兽的“叛逆”而宣告失败。
他如今还剩下的能杀死百浑吐炎的底牌并非没营—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激活体内的魔血,主动进入魔化状态,以那枚魔血中的力量,莫是百浑吐炎,就是一位十境强者亲临,楚宁亦有一战之力。
但……
一旦魔化,丧失理智之后,死在他的手里恐怕就不止百浑吐炎一人,血寂领域之外的蚩辽大军以及龙铮山众人,怕是都难有生路。
更何况,还有他和那位来历神秘的女子的约定尚在,无论处于何种缘由,楚宁都无法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么,他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激发魔血,将其中的魔气灌入自己的血液之郑
百浑吐炎吸收自己的血脉,就一定会将这些魔气也吸入体内。
这可不是蚩辽人散播的魔化症中所携带的寻常魔气,那是来自源初种府司体内的东西,魔性磅礴,一旦入体,他很确定足以让百浑吐炎的肉身崩坏。
但同时魔气四溢,就等于他主动解开了对魔气的束缚,这同样也会导致他开始魔化。
可与前者不同,这样的魔化过程是缓慢的,他有足够的时间在魔化完成前……
杀死自己。
是的。
这就是楚宁的计划。
以魔气崩坏百浑吐炎的肉身,在其死亡后,赶在自己魔化前,完成自我了断。
做出这样玉石俱焚的计划,并非他不愿惜命,而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已无他路可选。
想到这里,楚宁的心头一沉内视丹府,就要催动体内那枚位于丹府中心的黑色魔血。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那枚之前机缘巧合凝聚的妖丹却在丹府中剧烈的颤抖,而伴随着这样的颤抖,妖丹之上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不是那种碎裂前夕的裂纹,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壳而出了一般。
按理来这样的异动是无法逃过楚宁的感知的,只是之前,白骨秘境中的黑金妖兽一直在不断闹腾,心神本就受损的楚宁,感知能力大大下降,也就无法察觉这番变故。
鬼使神差的,楚宁将要激发魔血的心神投注在了那么妖丹之上。
而就在心神与其接触的瞬间。
楚宁的眼前忽然一黑,恍惚间来到了一处山崖上。
崖口极高,四面光秃秃的,只有崖口前长着一株怪树。
树枝极长,极多,生得张牙舞爪。
可其上却无半点枝叶,只是零零散散开着几朵血红色的花。
一位红衣女子坐在树枝上,背对着楚宁,红裙的下摆在山风中轻晃……
楚宁从未见过那身影,可哪怕只是背影,却让他莫名觉得亲牵
咕噜。
他咽下一口唾沫,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开口问道:“你……你是谁?”
那树枝上的人影微微一顿,缓缓转过了头。
楚宁死死的盯着女子,而就在他要看清对方容貌的刹那。
轰!
一声巨响却从耳畔传来,将他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他与百浑吐炎都在这时抬头看向那巨响传来的方向。
它来自他们的头顶。
那处,形成这道血寂领域的光壁,仿佛被某种重物砸中了一般。
光壁之上一道道裂纹蔓延,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内塌陷……
很快裂口越来越大,那砸在其上的事物顺着裂口,露出了冰山一角。
似乎是……
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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