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东头的田间路。
孩子们拿着木棍，在前头蹦蹦跳跳，耍枪弄棒。
陈老汉叼着烟袋，背着手，一根细细的缰绳，牵着那头桨黑”的大黑牛。
黑走得慢慢悠悠，只有脑袋上两只大牛角提醒着人们，它是头成了年的公牛。
在黑的身后，簇拥着一群看热闹的屯民。
这年头，又没啥娱乐项目，能有个热闹瞧，自然是不瞧白不瞧。
还有不到半里地，有人呼哧呼哧从前面跑过来，大老远就听见他在喊：
“社长！社长——马家沟那帮人，又来了！”
“啥？”人群中的廖长春皱起了眉头：“走，过去看看。”
几个人快速越过人群，朝那块生荒地的方向跑过去。
……
地头上，马二虎叼着根手卷烟，看着上官屯的方向。
“咋的？这是要来打架啊？”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这让马二虎有些心虚。
“虎哥，要不……咱们撤吧……”身后牵着耕牛的村民声嘀咕道。
“怕啥？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咱们咋的……”
马二虎嘴上发着横，低声跟身边的人吩咐道：“狗子，回去叫几个人。”
狗子傻愣愣地看着他：“哥，叫几个？”
“操！”马二虎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越多越好！”
“哦……”狗子捂着脑袋，转身就跑。
马二虎看着跑过来的几个身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嘴一咧，笑盈盈地迎了过去。
“哎呀，这不是廖哥嘛？”
“马二虎，你别跟我套近乎！”
廖长春盯着他身后的耕牛，问道：“你这是来干啥？”
“放牛啊……”
“放牛？你家放牛还给牛套着轭头？扛着犁具？”
“廖哥，你这话的，这不顺手带着，准备等会儿去别处犁地呢。”
“别处？这附近可都是我们上官屯的地，哪有你们马家沟的地让你犁？”
廖长春寸步不让，盯着马二虎问道。
马二虎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远处更多上官屯的人朝这边跑来，嘴上嚷嚷起来：“咋的，仗着你们人多，想欺负我们马家沟的是吗？”
“马二虎，你少在这儿装蒜！”陈和平站出来：“这地的事儿，今必须清楚，别以为你们能给占了去！”
马二虎身后的几个马家沟村民也围拢过来，不甘示弱地叫嚷着：“你们上官屯有啥证据这地是你们的？这地荒了这么久，谁先种就是谁的！”
“放屁！”陈和平满脸怒容，“这地是老一辈传下来的，地契都在我们这儿，荒了也是我们的，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们抢就抢？难不成，你们马家沟就是一群不讲理的土匪？！”
“哎，可别这么！”马二虎冷笑一声：“谁有本事谁耕呗，怎么是抢呢？再了，我们可担不起土匪这名头，方圆百里都知道，大兴安岭最大的土匪就在你们上官屯！”
“你谁是土匪？”一个上官屯的伙跳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
“谁谁知道！”一个马家沟的村民站出来：“你们上官屯就是一群软蛋，这么多年都守不住地，怪得了谁？”
“你个兔崽子，什么呢！”上官屯的一位大爷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手中的锄头把，作势要冲上去，“看我今不好好教训你！”被林川一把拉住。
“哎哟，是你这子啊？”马二虎瞥见林川，一下子认了出来。
“咋的？”林川冷笑一声：“上次想抢我没抢成，今我买了牛了，你也想抢？”
“你买牛？”马二虎一愣，瞅着廖长春笑起来：“我孤陋寡闻了啊，怎么上官屯的人，还能自己买牛？谁给的权力？”他的目光落在人群后头的黑身上，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狠意，“廖长春，你跟我，这个行为，算不算私贩耕牛，投机倒把？”
“投机倒把？”林川笑起来：“我看你脑瓜子里面就知道这几个字是吧？你会写吗？”
这话一出，马二虎恼羞成怒，指着林川的鼻子骂道：“你子少在这儿叽叽歪歪，有本事就比划比划，别光动嘴皮子！”
“我跟你比划！”李满仓大喝一声，刚要冲出去，被林川一把拦住。
双方越吵越凶，脏话都冒了出来，场面乱成一锅粥。有的村民被气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有的跳着脚叫骂，双手在空中挥舞；还有的已经开始推搡起来，要不是旁人拉扯，差点就打作一团。
而在马家沟的方向，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往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场面越来越剑拔弩张，眼看着要失控。
陈老汉把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别在腰间，咳嗽了两声，牵着黑往前走去。
他这一走，黑的两只大犄角，直接把人群给犁出了一个通道。
“吵吵啥呀？”陈老汉来到马二虎面前，脚步不停。
“哎？哎？哎！”马二虎被黑的犄角给挤到了一旁：“老头你干啥呢？”
话音未落，陈老汉从腰间抽出烟袋锅，一锅头敲在马二虎脑袋上：
“你个二虎的玩意，没教养，把你爹给我叫来！”
“陈大爷，我爹早死啦！”
挨了这一烟袋锅，马二虎这才认出陈老汉来，捂着脑袋喊道。
“哦你现在知道叫我大爷了？”陈老汉骂道：“我还寻思让你爹把你接走呢……”
马二虎呲牙咧嘴，心里有火发不出去，也不敢真的对陈老汉动手。
“咋的，你瞅啥？不服啊？”陈老汉骂骂咧咧走过去：“不服就拉着牛耕地，谁耕的多，就算谁赢！别一的，光嘴皮子利索……”
“虎哥！”
“二虎哥！”
马家沟的人陆续赶了过来，狗子刚才瞅见陈老汉给了马二虎一烟袋锅，寻思着二虎哥不好意思当众打老头，便骂了一句：“死老头活腻歪了！”一脚就朝陈老汉踹过去。
“你给我站住！”马二虎双眼圆睁，扯着嗓子大喊，伸出胳膊想要一把拽住狗子。
“住手！”几乎是同时，林川大喊一声，脚下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狗子扑了出去。
可两个人都慢了一步。
“嗷呜——”
只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一道身影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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