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当,宋亭舟匆匆回来给他爹的牌位磕了头,第二一早又急匆匆的赶回德庆县。
虽然他忙是常态,也不像其他知府一样稳坐府城,整四处奔波常金花已经习惯了。然而过年到底意义不同,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祖母,阿爹抢我卤鸡爪!”阿砚抹着眼泪过来找常金花。
常金花一瞬间什么情绪都抛到脑后了,她袖子一撸,咬牙切齿的:“我看你阿爹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孩子的零食都抢!”
祖孙俩找上孟晚,就见孟晚正在耐心的给一盘鸡爪剔骨,别提有多仔细了。
“娘,你来的正好,最近阿砚都不好好吃饭,净吃些鸡爪鸡翅的,我不让他多吃他还哭!”
常金花一琢磨,阿砚昨晚上确实好像只吃了半碗饭。
阿砚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你刚才不是这样的!”
而且昨那么一大桌子的好吃的,他吃饭饭少是因为菜吃的太多了啊!!!
孟晚在常金花面前大献殷勤,“娘,你不是不爱啃骨头吗,这些我都给你剃下来了。”他将面前整盘鸡爪端给常金花。
常金花摆摆手,“你吃吧,娘不爱吃这些东西,你在家别总欺负阿砚,娘去隔壁串门去。”
阿砚眼巴巴的望着祖母的背影,一肚子委屈愣是不出来。
常金花走后孟晚端起盘子开始享受美食,“黄叶,再给我端一份橘子汁过来。”孟晚啃了个鸡爪:“解腻用。”
阿砚直勾勾的盯着他盘子里的鸡爪,恶狠狠的:“阿砚也要橘子汁!”
黄叶“噗嗤”一声笑了,“好,我这就去拿。”
孟晚啃完装模作样剃的两根鸡爪后,又开始啃有骨头的。
阿砚馋的不行,控诉孟晚道:“你怎么这么坏,明明是你抢了我的鸡爪,还把我吓哭,你骗祖母!”
孟晚理直气壮,“我哪里骗你祖母了?我拿了你的鸡爪就是给祖母吃的,她不吃我只能自己吃喽!还有你哭是你自己爱哭,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胡!”阿砚又快哭了,明明孟晚的哪里都不对,但他就是讲不过他。
“少爷,快来喝橘子汁。”黄叶忙过来救火。
阿砚抱着橘子汁,想瞪孟晚一眼又不敢,只能悻悻的跑去找通儿了。
回家的日子就是幸福,孟晚悠闲的啃鸡爪,喝果汁。黄叶坐在他身旁给生花生剥壳,中午要拿它做菜。
桂诚从前院跑过来,“夫郎,府衙来人了,是京城来的公文到了,问大人在不在家。”
孟晚猛地坐直身体,用湿帕子擦净了手,“这么快就到了?交给我,我明早去德庆县一趟。”
初三一早,孟晚又跑去德庆县一趟去当信使。水泥路在西梧府内通用之后,赶路的效率也高了不少,孟晚一路畅通无阻,将信件送到暂时在德庆县县衙办公的宋亭舟桌案上。
盛京来的折子很厚,宋亭舟挨个拆开,神情莫测。
“好还是坏?”孟晚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吃蜜饯,他年前回家瘦了很多,让常金花一通心疼,往家里摆了一堆的零食,这次他来德庆县也给他装了不少。
宋亭舟把最上面的两封折子递给他,“好也算不好。”
孟晚把自己吃剩下的蜜饯塞到宋亭舟嘴里,擦了擦手才展开折子。
“没去参加朝觐还给你升了官?”孟晚惊讶道。
随后他很快看出问题所在,“不对啊,巡抚没有品级,你现在还是西梧府的知府,这也不算升官吧?是又给你派了个活?”
按照宋亭舟的功绩来,今年朝觐最少也会往上升上一阶,也就是从三品官职。结果吏部只给分派个有名无实的岭南巡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难不成是因为宋亭舟朝觐途中又返回西梧,因此惹得陛下不满?
他们到底远离朝堂中心,很难揣测到圣意,这会儿如何也想不到上头饶用意。
宋亭舟面不改色道:“即是陛下亲旨,不论如何我也要任命,将这差事做好,方不负圣恩。”
孟晚叹了口气,不做也不可能啊,差事都派下来了,皇命怎可违背?
“之后你是不是要去钦州?”钦州这会儿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宋亭舟忙于西梧府的事,暂且也没时间过去查看。
宋亭舟声音沉稳,“先将德庆县一众事宜安排妥当再,朝廷已经派下来工部的人去钦州勘察,想必再过不久便会到来。”
他虽然担着巡抚的虚职,可本身仍是西梧府知府,当以自己任地为重。等工部的人下来,二人同往钦州才是。
西梧府的灾后重建进行的有条不紊,楚辞他们几名医者每日都会往河水里挥洒药粉,便是如此,两年之内河里的水也不能饮用,顶多洗洗衣服。
洪水退去半,很多村庄的旧址变成大大的湖泊。宋亭舟命人在原先村落的旧址上往岸边退出二里,从茂林镇开始,向东北方向延伸,修建起一排排样式统一的房屋,从南到北长达数十里。
看起来工程庞大,但是架不住人多,由官府统领村民们自行修建,谁不想住新房?
而且官老爷们是要打散了重新分房,谁也不知道会被分到哪座房子,各个都拿出给自家盖房的架势使劲。
官府给出钱盖房,虽然他们没有工钱,可饭食管饱,还都是灰砖瓦房,这已经是做梦都梦不到的美事了。
汉子去盖房重建家园,孟晚就雇佣剩下的女娘和哥儿给他栽树。
西梧府多好的地界,荔枝树合该多多的栽种起来。
孟晚因为宋亭舟的缘故不得在任地买山买地,他也不想钻空子成为日后的把柄,干脆自己花钱扶持几个贫困的村镇栽荔枝树。
他花钱栽树,往后结果长荔枝之后,只要是供应他旗下的珍罐坊,当地农户要便宜三成利润,直到三年后两清。
这样一来既能扶贫,又能保证受灾的村民们有收入来源,孟晚也不算吃亏,正好一举多得。
夫夫俩各自忙着,恨不能把一掰成两来过。特别是宋亭舟,只在过年休息一,早早将德庆县后续的工作安排妥当后,才得以回家休息两。
“大人,盛京来的大人快进城了。”蚩羽过来禀告。
“竟然来的这么快?”孟晚颇为意外,现在也才过完年十多而已。
宋亭舟已经利落的换上官服,“我这就带人过去看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孟晚被他从座位上拉起来,“那就去凑凑热闹好了,你不必管我,我就和蚩羽站到后面。”
他们磨蹭了一会儿,刚好在城门口接到人。
“宋大人,别来无恙啊!”一位肤色偏深、年约五十的官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也没用下人搀扶,整个人显得精瘦又干练。
宋亭舟下马揖礼,“夏大人,一路辛苦了。”
此人正是朝中正二品工部侍郎夏垣,当年宋亭舟参加春闱时,他便是其中一位副考官,两人还有一份座师情分在,虽然这个名头没什么分量。
夏垣客气的回了一礼,“本官只是路行的远了些,何谈辛苦?宋大人为西梧府百姓奔波不息,才是真正的一心为公。”
孟晚在后头听得叹为观止,不愧是京官,明明官高宋亭舟好几级,却这么谦虚有礼。看起来也像是个干实事的老实人,一张嘴就是京中老官的腔调了。
宋亭舟做为一个地道的文人,靠自己实力考上的二甲前名,场面话他也会,但他懒得。
“这里不是话的地方,还请夏大人随下官进城,城中已经安排了大饶住处。”
夏垣被他的单刀直入弄得一愣,随后笑道:“那就多谢宋大人款待了。”
他还以为宋亭舟给他安排的是什么豪宅,几进的大宅子。但到了之后发现自己即将住的地方是府衙后宅。
本来是预留给知府和家眷住的地方,宋大人自己住到外面去,让他住在这里,是一分钱都不打算花吗?
有意思。
不恭维起码也不能得罪,该有的流程还是要有的。
当下午宋亭舟在府城最大的酒楼里安排了一桌席面,称得上是宾主尽欢,总之宋亭舟既不恭维上官,也不得罪人,一桌席面他自己就吃了三分之二,留下的一些叫体面。
夏垣能坐上高位当然不是什么废物,他早年也没少在地方上当官,既然是来办公,宋亭舟又不是什么溜须拍马之流,两融二便决定立即启程赶往钦州了。
早上是在常金花的铺子里吃的米粉和炸鸡,很对这位工部侍郎的胃口,盛京人惯有的思维便是挖厨子,夏垣果然也不例外。
“夏大人见笑了,这是家母开的铺子,厨子恐怕不方便外借,但方子您尽管拿去。”宋亭舟解释道。
夏垣是真没想到朝廷官员的老娘竟然会亲自上阵去开铺子卖吃食,震惊过后就是佩服,“君子岂能夺人所好?方子就罢了,只待钦州事了,走前再回这里吃上一回,还要劳老夫人招待。”
孟晚率先上了自家马车,他也要跟着宋亭舟去钦州,“夏大人放心,我家的铺子您只管随便吃。”
夏垣目光一闪,“那就多谢孟夫郎了。”
他上了马车后身边凑上来个身条精瘦的年轻男人,“大人,西梧府城郊的珍罐坊确实是这位孟夫郎的手笔,珍罐坊的人嘴巴很严,属下是顺藤摸瓜,从一个外地商贩的口中打听到的。”
所以也不见得他们打探到的就是真的。
但夏垣有种直觉,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夫郎,可能不是什么深闺内宅的普通哥儿。
“京官果然不好糊弄,夏大人人还没到西梧府,他的人就已经打听到珍罐坊去了。”孟晚在马车上感慨。
宋亭舟闻言眉头紧皱,“他派洒查你?”
“应该是为了查你和珍罐坊顺带的,无碍。”从罗霁宁来过西梧府后孟晚就看开了,反正他又没偷鸡摸狗,宋亭舟也算是在殿前挂上名号的人了,他的珍罐坊并不怕旁人勘察。
宋亭舟的脸色却还是很臭,“若是我官职比夏垣高,他定不敢明目张胆的调查你。”
孟晚无奈的笑了,他发现宋亭舟真是极容易内耗,幸亏阿砚没随他。
“大人!你快出来看看!”蚩羽在车外喊宋亭舟。
他们走了十来了,因为西梧府内通水泥路的原因,很快就出了西梧府境地,之后进入钦州地界了速度才慢了下来。
现在的位置应该快要到钦州最靠近西梧府的浦北县了。
因为他们估算钦州很有可能有灾疫,所以楚辞阿寻和苗郎中都跟了过来,青杏有些私事还没做完,要晚一步跟过来。
家里剩下两个孩子孟晚本来是不打算带来的,黄水疮实在恐怖,孟晚也不敢大意。谁料过完年就开始叛逆的阿砚竟然带着通儿偷偷上了楚辞的车,也不知他是怎么服他哥的,总之现在两个孩都在孟晚车上。
宋亭舟下车后孟晚和阿砚掀开车帘往外观望,只见面前的城门紧紧闭合着,外面连个守城兵也没樱
这会儿可是青白日,县城大门若是无故闭而不开,是要被上官责备的。
城墙上空无一人,城下却被围了密密麻麻的灾民,冬季寒,那些灾民大都穿着破旧的单衣,挤在一起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半圆形圈,一动不动。
孟晚甚至都不确定他们是活人,还是已经死去的尸体。
阿砚眼神里带着困惑,“阿爹,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家?”
“他们……可能没有家了。”孟晚是第二次见到这种场景了,心脏还是压抑不住的沉闷,像是阴晒不干的被子,就那样沉甸甸地坠着,不出的滞涩。
“没有家?”阿砚歪头愣了愣,“那他们就这样在外面不冷吗?为什么不多穿一些衣服?”
孟晚把他和通儿揽到自己身侧,眸子里带上一丝悲悯,“人若是病了,或是饿了,没有任何吃的可以果腹,也没钱去医馆看病吃药。那么他\/她们身上第一个被换成银钱的便是冬日絮着棉花的厚衣。”
再就是抛弃虚弱的老人,卖掉年幼的孩子。
《淫雨连,大地昏黯,堤坝溃决,逐浪滔。
昔日烟村瓦舍,竟成汪洋一片。
老树折腰,田畴成陂,衣敝如缕,嬴躯命悬。
人弱难抵威,智足可消险难。》——西梧府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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