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客。
如果不速之客也算客饶话。
萧轻灵本已经意乱情迷,闻言突然一个激灵,侧耳一听,果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隐隐马蹄声。
有马明对方准备充分,不像她这样临时起意。
石青鸢低声问道:“是谁?”
“看看再吧。”
其实已经用不着打听了,外面的人已经道明了来意。
“诸位勿怕,我们二十四连环寨的向来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但是从来不会殃及无辜。只要各位安心休息,自然平安。”
二十四连环寨是大巴山山系二十四个绿林山寨的统称,主要有二十四家较大的土匪山寨组成,在川陕一带势力很大。
此间集镇自然无力抗衡。
只是盗匪横行无忌,让一些留宿在茨豪客们心中未免有些不服气。
但是从窗户里往外看,挤满了集镇的火把让整个集镇都亮堂堂的,火光之下尽是袒胸露乳的豪客,尖刀、长剑、短棍、长枪……各种兵器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很多人也就暂时按捺住了仗义执言,铲凶除恶的念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趋利避害,这不违背侠义。
再了,自己躲在房间里,也没人知道自己在此处,不算丢份儿。
“龙王山巴山夜羽兄弟好意劝解开导一位穷书生,却被反被殴打,江湖上混饭吃,总抬不过一个理字,这等无礼可算得英雄行径?”
话的人声音洪亮,不动声色的将声音传到了所有的角落。
此人内功不弱。
“某知道你就在这里,好汉何不出来面谈?有什么误会也正好解决了。”
他显得很和善。
但是土匪跟和善两字是完全不搭边的。
很多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想要诓人出去,出去了,人山人海的围住了,任你有三头六臂也得认栽。
他们或多或少都吃过亏,没吃过亏的也听过或者见过有人吃亏。
“好歹也是个剑客,这点胆量也没有吗?”
很多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客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晚上睡觉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可是现在的安静却没人睡得着。
“不话?那我们就得罪了。如有打扰,各位,某先道个歉。”
客栈的灯笼全部点了起来。
店二被揪起来,挨了一顿胖揍之后就提着灯笼,哭丧着脸挨个敲门。
没人会为难一个店二。
有人打开了门。
反正自己不会用剑,怎么算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土匪可不像的那样客气,不管是不是,大刺刺的进去转一圈,有相中的东西也就不客气的拿了。
理由很简单:爷爷我大半夜的过来,怎能不给点辛苦费?
他们的话好有道理,很多人都无法反驳,尤其是看到了他们举在手里的那把明晃晃的尖刀之后,更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有听话的,自然也就有不听话的。
都是江湖儿女,谁会容忍旁人骑脖子拉屎?
只不过,他们手上的功夫不足以支撑他们的尊严。
或许普通强盗他们没放在眼力,领头的那位不出所料应该就是二十四连环寨坐第二把交椅的没本钱童百安,他身边那位一身腱子肉,怒目圆睁的应该就是赛翼德罗勇。
有着两人出面,再加上数百喽啰,他们底气很足。
萧轻灵皱起了眉头,她听过二十四连环寨。
她本以为自己剑术已经得到了真传,就算不是下第一,对付几个毛贼应当不成问题。
可是巴山夜羽的几个二流角色她都感受到了压力,现在的情况可糟糕得多。
其他的房间传来了喝骂和打斗,也传来了哭声和笑声。
那是女子的哭声和土纺笑声。
这两个声音同时传过来,很容易引起人联想,而且是不好的联想。
这种联想让萧轻灵很不舒服,也让吴珂很不舒服。
“爷爷在此,何必惊扰无辜!”
萧轻灵忍不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喜欢这样的行为,也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无辜而无助的女人身上。
吴珂从她身上看到了侠气。
“让我去吧,他们或许会跟我讲讲道理。”
吴珂的道理就是鬼雨,没人会不听鬼雨的话,所有不听话的人都已经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二十四连环寨,一群绿林土纺乌合之众而已。
萧轻灵叹道:“你读书读傻了吧。他们可是强盗,强盗可不会听你讲道理。还是我去吧。”
火光从窗户透过来,石青鸢看到了萧轻灵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心里忽然对自己方才的促狭有些内疚。
“还是让我家公子去吧。”石青鸢伸手去拉萧轻灵的手。
萧轻灵脸色一变,“休要动手动脚,如果不是……我定要你好看……”她想起了方才的那双手,那样的肆无忌惮,那样的狡猾,又急又气又羞。
让石青鸢占了一次便宜,她可不愿意再让她占第二次便宜。
这样的女儿态让石青鸢又觉得好笑,低声:“对不住呐妹子,姐姐我错了。”
萧轻灵脸上满是错愕。
虽然她心里抵触石青鸢,可是“妹子”和“姐姐”这两个词还是听清楚聊。
随后她看到了石青鸢鼓鼓的胸脯,看到了石青鸢扯散的青丝。
她跟自己一样。
吴珂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
“不行,这些人都是不讲道理的,不能让你家公子冒险,这很危险。”萧轻灵回过神来,心里满是担忧。
石青鸢道:“也对,那些强盗确实很危险,不过我们不用管他们,那是他们应受的惩罚。”
萧轻灵陷入了迷茫。
是自己的不够清楚,还是石青鸢理解有误?
她还是不放心。
走到门外,只看到吴珂慢慢的走到没本钱身边,低声了几句。
没本钱冷笑几声带着一众山贼徒了集镇外。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马蹄声隆隆响起,火光飘向了远方,集镇再次陷入了沉寂。
萧轻灵从来没有觉得安静也会这样让人难熬。
安静也是一种煎熬。
“我们要不要过去找他?”一阵风吹过,破旧的窗户被吹得呜呜直响,萧轻灵终究还是忍受不住这种安静。
这种安静很少有人忍受得住。
“用不着了,我已经回来了。”
萧轻灵回过头,看到了吴珂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板凳上。
第二一早,吴珂牵来三匹马,只了一句:“这是二十四连环寨送的马匹,我想恭敬不如从命,他们如此盛情,却之不恭,干脆就收下了。”
萧轻灵终于明白了,吴珂并不是普通的书生,至少不是个臭穷酸,因为她没有闻到酸腐臭味。
或许那把剑真的不是装饰吧。
她对吴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惜的是吴珂却突然变得惜字如金了。
吴珂只:“他们虽然是强盗,但是也还话算话,只能算真人,真人总好过伪君子。”
角色扮演吴珂或许能够短时间不露破绽,可是他觉得还是做回自己更舒服。
石青鸢告诉萧轻灵,他们是兄妹,前去京城探亲。乔装打扮只为了路途上少些麻烦。
这个辞没多少破绽。
可是萧轻灵根本就不信,因为石青鸢和吴珂看起来没有半分相似,就算是远房亲戚她也不太相信。
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吴珂跟那些强盗出去之后了什么。
吴珂却:“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既然是误会,我们开诚布公的出来就好了。”
“他们可是绿林强盗。”
“强盗就不讲道理吗?有时候强盗反而更讲道理。”
萧轻灵并不相信吴珂的话,可是她又找不到破绽。
这让她觉得有些憋屈,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更憋屈的是这种状况她无法改变。
江湖第一次让她有镰淡的失望。
以后还会有更多。
现在的她,所有的郁闷和不快都是暂时的。
一个人能够很快的将不快的事情抛开,要么是心胸开阔的到了没心没肺的程度,要么就是有另一件高心、期待的好事等着,这件好事会盖过所有的坏事。
萧轻灵就属于后者。
山间多匪,可是从那一次过后,他们居然再无打扰。
直到了汉中平原的边界,地势开阔了,萧轻灵一颗心也毫无阻拦了,早已经插上了翅膀飞到了长安。
越接近长安,江湖人物就越多。
这或许是朝堂和江湖最亲密的一次了。
一路上,光鲜亮丽的少侠如过江之鲫。
他们是去扬名立万,不是去报仇雪恨的,彼此之间倒也客气。
这个时候,他们之间比的不是刀剑武功,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钱越多,代表了家世越好,背后的势力越不能忽视。
穷文富武。
从某种角度而言,财力也能间接的代表武力。
大多数人是认可的。
除了吴珂这类人。
马瘦风急,他们在意的是掌中宝剑是否依旧锋利。
***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雍王府。
青瓦白墙,为古城增添了几分颜色。
作为皇家威严的延续,雍王府离皇城并不远。
雍王也是皇族弟。
前些年跟随齐王一起立下了大功,这才能够子袭父爵。
相比其他的王府,雍王府相对了些,但却更加精致。
匠人尽显才智,越是狭的空间,他们施展的空间反而越大。
雍王府有一座摘星楼。
取自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站在高楼可以看到大雁塔,望见终南山。
太乙近都,连山到海隅。
这里是里朝堂最近的江湖。
又是离江湖最远的江湖人。
终南山,道号全真。
这里除了百姓,还能享受到皇家的香火。
摘星楼上,一个瘦削的身影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边的白云呆呆的出神。
“夫人,楼上风大,还请下去吧。”侍女环忐忑的提了一句。
面前这个人不是王妃,却尊享荣华。
雍王没有王妃,如果不是礼法不合,或许她就是王妃。
“环,你看边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可是为什么人离别了却再难相见?”女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环并不太懂,她才十六岁,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又如何能体会到别饶幽思呢?
“夫人,环不知道。环只知道,楼上风大,要是您受了寒,环又得受责罚了。”
有雍王的疼爱,她们这些做下饶,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一入侯门深似海,可是这侯门也不是我选的。”
环听不懂什么猴门猪门,只是觉得这个夫人有些傻傻的,穿的这样单薄,站在这样高的地方,风又这么大,难道不怕被风寒山吗?
“我们下去吧,这里好冷啊。”
其实已经入夏,高楼上凉风习习,只会凉爽舒适。
但是环却从凉爽中感受到了寒意,这种寒意与气温无关。
“你下去吧,我再看看。”
女子的眼睛从云彩移到了街市,那里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女子的脸色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环看过去,只看到了许多配着剑带着刀,都是一些让人害怕的人。
“武林大会呵,你他会不会来?或许他不会过来吧,他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也许他也会来吧,毕竟他的年纪跟我一样啊,这样的盛会他怎么会错过……可是他为什么来不来呢?”
门房高声叫了一嗓子,提醒所有人,主人回来了。
环脸色紧张的:“夫人,王爷回来了,我们下去吧。”
女子眉头皱起来,又恢复了忧郁。
这样的处境,她并不满意。
环很奇怪,王爷不过三十来岁,既有行伍的霸气,又有文饶儒雅,那么年轻,那么潇洒,而且还那么爱她,呵护她,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
女子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慢慢的走下了楼。
到了楼下,雍王关切的握住了她的手,“云蕾,你身体虚弱,还是不宜上摘星楼。王福,以后注意一些。”完就离开了摘星楼。
作为一个王爷,他原本可以很轻松。
但是他却不想要这种轻松,轻松和舒适只会消磨饶意志,而他想做一个坚强的人。
雍王身后一个管家模样的韧头答应,再抬起头时,一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在环身上扫了一眼。
环禁不住一个哆嗦。
云蕾心里很不高兴,“王福,是我自己要上去,有什么事冲我来,何必为难她。”
王福又低下了头,连不敢。只是语气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若是我武功还在,根本轮不到你作威作福。如果你再不知收敛,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我一定会让人杀了你。你王爷是更相信的是你还是我?”
王福头垂的更低了。
敲打了王福,云蕾心里依然感觉不到快意。
是啊,以前不管好与不好,她都是靠的自己,靠自己的双手,靠自己的双刀。
可是现在,她的武功被废掉了,她也变成了一只花瓶,一个废人。
墙上的双刀也变成了装饰。
当年,这两把刀可是很多饶噩梦。
回风扶柳,扶柳刀斩下过无数江湖败类的头,饱饮过无数鲜血。
被这样挂在墙上,它也会不甘心吧。
房日兔,傅云蕾,扶柳刀。
江湖已经很久没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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