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如今雪后路滑，庵堂做饭的柴草尚且不足，哪里还有多余出来烧炕的。”
“可是师太，我家姐身体不好，这么冷……”
圆空又念了一声佛号，眼中的悲悯渐退，换上了严厉之色，道：“你们要记住，凭你以前是宗室贵女还是诰命夫人，既犯了错罚到了素雪庵以后都是苦修的居士，不可再贪图享乐。”
阿兰还想再求求她，洛可扯了一下阿兰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对着圆空行礼，道：“我们初来乍到，多谢圆空师太指点。”
看她识趣的不再纠缠，圆空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放心，只要不要逾矩之事，谨守庵堂规矩，很快就会给你们换地方。”
主仆二人将圆空送至门外，看着她高挑的背影消失，阿兰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山里头怎么就这样冷，咱们晚上可怎么睡啊。”
洛可无奈地：“把被褥铺上，再把咱们带来的衣裳盖上，我记得有一件狐皮大氅，咱们挤在一个被窝，应该能对付过去，等到厨房做活就可以烤火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庵堂里的被褥很薄，铺在炕上聊胜于无。好在还算干净，没有什么怪味。
她们二人挤在一起，被子上又盖上了狐皮大氅，外衣也不敢脱，不然只怕会冻死在这里。
次日清晨，还灰蒙蒙的，就听见有人拍门的声音，翻来覆去一夜刚刚睡着的洛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推了推还睡着的阿兰，两人起床开门，只见门外是个穿粗麻长袍的女子，她大约有三十岁许，头发梳成发髻盘在头顶，插了一根素银发钗。
来人看她们才起，不悦的道：“快跟我走，到了这儿就不是什么千金大姐了，别你是犯上作乱之饶家眷，这里什么三品夫人，亲王的侧室，郡主家私奔的女儿都一样做粗活，谁也不比谁高贵，以后我再不会来叫你们，再迟了就等着受罚好了。”
“多谢姐姐提点，不知怎么称呼？”
洛可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对方很得意，挑着眉毛，道：“我爹是京兆尹黄大人。”
“原来是黄姐姐。”洛可很给面子的屈膝一礼。
后来她才知道，这位黄夫人两年前合离回家，又嫁了一位京中五品官员做续弦，不过她苛待前房留下的子女，闹得家宅不宁。又因丈夫疼爱继女，竟划破了才三岁的女孩脸。夫家忍无可忍要休她回娘家，可她娘家还有众多未出阁的女孩，不能因为她败坏了名声，便商量着送她到了素雪庵。
跟着黄夫冉了后厨，此时已经有十几个人在忙活，看到她们进来，一个老尼指挥洛可去洗菜，阿兰则被安排去挑水。
刚打上来的井水冰冷刺骨，洛可的手浸泡在水盆里，将萝卜叶子洗净再送回厨房，待太阳初升，她已经洗了满满三大盆的菜叶。
到素雪庵的第一，洛可除了用饭几乎都在后厨帮忙，手一直浸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洗菜洗碗，到了晚间关节隐隐作痛，等吃饭时连碗都捧不住。
回到茅草屋，阿兰捧着洛可的手掉眼泪：“姐，你受苦了，明我去求她们，我去洗菜。”
“傻丫头，这里是什么地方，哪儿能让咱们挑三拣四，好了，快铺床吧，咱们躺下一会儿就暖和了。”洛可勉强笑了一下，不让阿兰太担心。
阿兰擦擦眼泪，道：“姐和那些人不一样，您又没做错什么，也没有害过人，凭什么受这些苦。”
洛可怔愣了一下，：“我是张彦合的皇子妃，他犯了谋逆之罪，我本该连坐的，素雪庵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不然此刻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两个女孩子躺在又冷又硬的土坑上，冷得身体瑟瑟发抖，白日的劳作让她们身体疲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二皇子府，书房烛火通明。
张应频站在窗边，看着空寥落的星辰，久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主子，夜深了，该歇息了。”阿福给他身上披了件衣裳，开口提醒。
张应频“嗯”了一声，道：“素雪庵那边情况如何？”
“回主子，洛姑娘刚去少不得要吃些苦头，素雪庵有素雪庵的规矩，咱们也不好插手，不过陈姑姑和慧心师太打过招呼了，不会过分苛待她，您且放心，等事情平息下来，咱们再悄悄地接洛姑娘回来。”
“眼下不少人盯着那里，暂时不要和素雪庵太多接触，我不去关注，才能尽快平息此事。”
眼下的形势，也只能委屈她了。
张应频还能沉得住气，可爱女心切的洛大人却是暴跳如雷。
女儿被送去素雪庵，他也知是为了保全她的性命不得已而为之，可那素雪庵是什么地方，进去的人哪个不是犯了错的毒妇，可怜他的可可无辜受牵连。
白日里，洛大人派遣府中的仆妇悄悄地往素雪庵去了一趟，送些吃的用的。没想到别见着人，连庵堂的山门都没进去，就让人给挡了回来。
一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要受罪吃苦，洛大人自己也是食不下咽，晚间用了半碗粥就再吃不下。满腔怒火地骂张彦合害人不浅，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作罢。
只是外面的情况洛可一概不知，素雪庵虽离京城不过二三十里，却几乎与之完全隔离。
连日晴，冰雪融化，不过这对于洛可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雪一化到地面上湿哒哒的，不到中午鞋袜就湿透了，她到这里只带了两双鞋子，根本没有办法替换，早起时不得不穿上冻得硬邦邦的鞋，等活动一会脚热了，鞋上的冰一化，整都是潮湿冰冷的。
若只是这些，她咬咬牙也就忍了，可庵里那些罪妇个个都视她为眼中钉，明里暗里地挤兑她欺负她。
给她盛的菜是最少的，粥是最清的，甚至可以数清楚有几粒米，就连窝头，都给她隔夜的，又冷又硬，根本无法入口。
阿兰气不过找她们理论，结果反而被诬陷，主仆二人被罚不许睡觉，连夜在大殿中抄写佛经。
“姐，都是奴婢不好，害姐也被罚。”
洛可放下手中的笔，使劲地搓搓手，笑道：“我倒觉得在这里抄经也不错，至少这大殿不透风，可比咱们的茅草屋暖和多了。”
阿兰明白她这样是安慰自己，羞愧地：“姐，你靠在这儿歇歇，剩下的我来抄。”
“别傻话了，咱们一块写，等写完了还能略睡一会儿。”
阿兰冷得受不了，环视四周也没有能御寒保暖的物什，想了想，道：“姐，反正这会儿也没人守着，不如奴婢悄悄从窗户翻出去，拿狐皮大氅过来，等明儿亮前再悄悄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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