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暖流淌出后，冰冷的水里多了一丝奇异的温度。
这温度明明是暖的，但却仿佛沸水一样，激得云冉浑身发抖。
此时的她应该躺在榻上等待接生。可是怎么出去？又能有谁来接生？
心急如焚时，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这一次持续了很长时间。混乱中余光瞥见外面亮起了火来……这些人像是在外面安顿了下来。
这些人为什么会来云冉已经无法判断了，只能从刚刚听到的只字片语猜测，疾病的恐慌加不满现状才让他们发了狂。
云冉唯一清楚的是，自己必须自救，得背着这群人将孩子生下来。
在怀孕时，她曾听沉玉起她母亲的事。
她母亲从前也苦得很，生产前提了重物导致早产，正逢家中无人，她独自一人强撑着烧了水，独自生下孩子，然后用剪刀剪了脐带。
所以，别人能行，她也一定能校
云冉咬着牙生生撑到疼痛缓过后，想要爬起来，去房间里取些东西……干净的软布剪刀烈酒一类的。
可是她刚撑起身子，就瞥到了门缝外晃过了一个人来。
她吓得再次坐回去，疼痛再次袭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难道要生在这浴桶中？可自古以来，只听过站立而生，躺卧而生，坐在水中如何生？
云冉心慌莫名，可也来不及纠结了。
她回忆着宋嬷嬷前两日闲聊讲过的细节，生产之时，要深呼吸，然后用力，循环往复，必要时要配合腹部推动。
所以云冉每次疼痛来临时，都深吸气，手紧紧拽着桶边沿借力再呼出。
这样持续了好多次，或者一炷香，或者更久，她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
因为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雾里，连眼前的东西都不清了。
她死死咬着唇，避免发出一点声音，一次一次地忍着剧痛用力，直到筋疲力尽。
她瘫软下去，感觉再也没有力气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吞噬了她。
不生了，死就死了，大不了一起死，到了黄泉下再做母女……是啊，大夫过，这胎极有可能是个女孩。
云冉曾失望过，为什么是女孩呢？女孩在这世间太艰难了，要听从安排要随波逐流，很难活出自己。
女孩要受太多太多的苦了。
可她没得选择。也不用选了，反正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被困在院中一个时辰的沉玉，也已经彻底绝望了。
一个时辰前，二姐快生了，她们在宋嬷嬷的安排下紧张又激动地准备用品。
可刚刚要进屋，院门就被砸开了，十几个难民就杀了门房涌了进来，一来就绑了他们，大肆抢掠。
沉玉与冯嬷嬷绑在一起，而因为来拉扯被捅死的厮尸体就在脚下。
她的眼睛惊恐地瞥过他，再看向敞开着门漆黑的屋里。
分不清里面是什么状况。那些人进去搜过，抢了许多值钱的衣服首饰和银两。但是，并没有带出二姐来。
可是二姐分明就在里面啊……难道躲了起来？
可是她一个临盆的产妇，能躲哪里啊。沉玉的心越来越慌，心里也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二姐定是没了。
肯定是他们悄无声息杀了她。
她抓狂不已，恨不得杀了这群正在厨房疯狂吃喝的疯子！
二姐心地善良，疫病发生后，城里多了好些难民。她还拿了银票让人采买了棉被衣服和米油，让人送去疫病院。
这么好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杀她啊！
可是手脚被绑着，嘴被堵着，她什么也做不到。
沉玉的双眼生生地憋红了，里面全是红血丝。
她心想怎么还没有官兵来啊……平日里，他们晚上总是要巡逻的，今日也该来了啊。
她再次看向漆黑黑的门洞，眼泪簌簌而下……
她心里无声地哭泣起来，不停地唤着二姐，她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一块儿死。
……
浴桶里的云冉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头软软地耷拉下去，甚至浸在了冰冷的水里。可就在这时，她感觉腹部有明显的鼓动。
想来是那孩子也在用力？
云冉试探地艰难地伸出手去试探，此时，她清晰地摸到了软软的胎发。
忽然间，她泪流满面。
孩子都还活着，她凭什么不坚持下去？她再一次坐直身子，拽住了桶沿。
就这样一次一次，努力到十次的时候，一个软溜溜的东西从下身涌了出来。
云冉顾不得自己，她害怕那孩子溺死，艰难俯下身去，捞出了那个孩子……然后用牙咬断了脐带，再扯过桶旁的外衫，将那孩子裹了起来。
她完全脱了力，甚至没法再清理自己，就紧紧抱着孩子晕了过去。
隐约间听见了几声弱弱的啼哭声，可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郑
而这声音，屋外的沉玉也听见了。
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四处查看，可是并没有发现哪里有婴孩。
而此时一切又很平静了，她也只当这是幻觉。她用胳膊碰了碰身侧的冯嬷嬷，可冯嬷嬷好半都没动，侧头一看，她身子绷得很直，眼睛涌着泪水，正死死盯着房门。
沉玉心里一惊，难道……难道是二姐？可怎么会……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听起来外面有很多人。那群人也发现了，迅速地拿炼守在了院门口。
接下来的场面十分混乱了，官兵人很多，砸了房门冲了进来，一番打斗后，制服了那些难民。
有两个过来解绳子，沉玉她们得了自由后，急急冲向屋里。
里面被翻得乱糟糟的，满地都是杂物，椅子全倒在霖上，抽屉柜子也全拉开了。
“二姐……二姐……”沉玉寻了一圈，声音颤抖起来。
没人，这里根本没有人。
就连床底桌下她都找了啊，人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浴间传来了冯嬷嬷惊慌的声音：“二姐，二姐！”
沉玉冲过去时，冯嬷嬷正急得手足无措，她抱着湿漉漉的婴孩，又伸手去拉昏迷的半浸在水中的二姐。
而屋中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十分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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