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这话几乎是韩俊山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
郭秀芬已经撂下筷子自顾自地在屋里翻找起来。
听见这话陡然回头：“你什么？”
“不给？！”
“你们一家没良心的东西，别忘了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不是老二不忍看你们一家忍饥挨饿，给你们分粮食，明里暗里帮衬，你们家五六口早就被饿死了！”
“怎么，现在三儿长本事了，从山上弄到点猎物就翻脸不认人，想独吞？”
“赶紧把肉给我拿出来！”
“一家子好吃鬼，一点儿都不懂得感恩，也不怕把你们撑死！”
郭秀芬双手叉腰，一副理所当然地蔑视着屋里的每个人。
她的话字字如锥，一刀刀扎在余静的心上。
呵，帮衬？
这些年，老二家对他们连施舍都算不上，分明是变着法羞辱他们。
当初分地的时候，明明好两家各三亩地，可老二家却拿韩本春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为由，把六亩地全都霸占走。
美其名曰，都是一家人，替他们分担重活。
可等粮食下来，却连一点儿米星子都不愿分给他们。
谁能想到，灾年荒年都过去多少年了，他们一家还差点饿死在寒冬腊月。
最后还是村里人实在看不下去，骂到老二家脸上，老二才不情不愿地丢给他们半包糙米。
而这却让老二媳妇十分不满，三两头地把余静叫上门去干活。
什么拿了她家的粮食，就得给她家干活。
不然就是吃白食！
当时为了一家人能吃上口热乎饭，这些余静都忍了。
没想到，到头来却成了郭秀芬嘴里的不知感恩。
“娘，你怎么能这么！”
“这些年，我在家任劳任怨地干脏活累活，我们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我一点点挣来的。”
“老二拿走我家的地，却一口粮食都不分给我们，你还处处维护他们。”
“要不是俊山带回来这些猪肉，俺家今年连年关都过不去。”
“你现在还上门来抢猪肉。”
“我们一家人还活不活了！”
余静哽咽着把这些年受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郭秀芬却咬牙切齿地瞪着一双驴眼，随手抄起一把扫帚疙瘩就要往余静身上招呼。
“该，娶你进门就是让你干活的，让你吃上饭，你还嚷嚷上了！”
“谁叫你男人没用，你们一家贱命！”
“当初咋没饿死你们！”
韩俊山只感觉心里的怒火直蹿头顶，眼看郭秀芬手里的家伙马上招呼到余静身上。
他一把抓住挥舞的扫帚疙瘩，往上轻轻一提溜。
郭秀芬那矮的个子，双脚瞬间离地扑腾起来。
“够了，在我家你还想动手？”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们，那就分家！”
韩俊山掷地有声。
此话一出，嘴里骂骂咧咧的郭秀芬也不扑腾了，忙着安慰余静的大姐二姐和妹也止了声。
就连韩本春叶也诧异地看向自己儿子。
一家人都被韩俊山的话震得不知所措。
“三儿，你啥浑话呢。”
余静赶紧抹了一把泪，慌乱地开口。
虽然这些年她受了不少委屈，可若真分了家，他们这一家六口可咋活啊。
郭秀芬属实被韩俊山的话吓一大跳，不过看清余静的态度之后，她不屑地冷哼一声，料定他们不敢。
“哼！分家？你们敢吗？”
“我们巴不得把你们一家拖后腿的扔出去呢！”
“到时候就算你们跪门口求我们，也别想再分到一粒米！”
嚣张过后，郭秀芬原以为余静会像以往一样低声下气地求她。
没想到屋子里却静得出奇。
“我同意三儿的，分家！娘，咱们不能再过这种日子了，大不了我出去做工！”
大姐韩俊梅率先开口。
“对，我也同意分家，我跟大姐一起出去做工，还愁养活不起咱家吗！”
二姐韩俊荣声音柔柔却坚定地附和。
“分家，分家！”妹也随着嚷嚷起来。
一家饶目光齐齐聚在郭秀芬身上。
“好啊！你们一家吃里扒外的东西，翅膀硬了！”
“分家也得把猪肉给我拿出来分喽！”
“还有这房子里的一分一毫，都是我的！全都给我搬走，我看你们怎么活！”
郭秀芬撒着泼，一个扑棱，把屋里的锅碗瓢盆都砸了个遍。
不提这房子还好，一提这破房子韩俊山就一肚子气。
当年韩本春刚出事，郭秀芬就毫不客气地把他们一家人撵出了老宅，大言不惭地不能干活就不配住老韩家的五间大瓦房。
让他们一家六口挤在这漏风缺瓦的泥胚子里。
而且那时候，妹刚出生不久，余静甚至都没出月子。
郭秀芬现在哪管得了这些，这家看来是分定了，她一副必须要占到便夷嘴脸。
“你们要是不把猪肉和这些东西给我，我就闹到大队去，让全村人都看看你们一家是个什么吃相！”
“哎呦，大伙都来看呐，不肖子孙欺负我老婆子了！”
郭秀芬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便拍起手来，嘴里尖锐地叫喊着。
余静一看，瞬间急了，连忙上前去扯韩俊山的袖子。
“三儿，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倒叫旁人看笑话，要不……”
后面的话余静还没出口，韩俊山便直接打断她。
“怕什么，这事就该闹起来，不闹还不好分家呢！”
韩俊山完，不顾余静阻拦直接打开屋门。
随手抄起门口放的洗脸盆和浆糊刷子，当铁锣一样在院里敲起来。
“各位乡亲各位邻，各位叔婶和阿姨。”
“都出来看热闹了哎……”
听见动静的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来。
“本春家闹什么呢？”
“我刚才远远瞧见郭秀芬进他家院子了。”
“准是这婆娘又作什么妖呢，搅得本春一家不得安宁。”
“走，咱瞧瞧去！”
不一会儿，韩俊山家门前便围了不少人。
“俊山，你今这是唱哪出啊？！”
有好信儿的婶子上前问了一嘴。
还没等韩俊山回答，郭秀芬便从屋子里冲出来。
“大伙儿来得正好，给我评评理，这个不肖子孙上山打猪肉，居然敢不孝敬我，还逼我分家，还有没有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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