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康宁铺纸蘸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种“叶香斋”出来，笔走龙蛇，横竖撇捺之间，尽显笔力风骨。
叶全夫妇和几个孩子看的认真，仔细挑选，最终选定看起来更沉稳大气的一种。
张康宁尽量在有限的纸张空间内把字写的大些，好叫木工雕刻。
写废了几张，最终落笔一气呵成，叶苗对这张相当满意，她觉得够了，够用了。
待墨迹干透，叶苗心翼翼把纸张收起来。给张康宁又续了水：“姑父，您，您读书如何了？明年有信心吗？”
“自觉这两年更用功了，虽家有俗事缠身，好在你姑姑能帮我处理大多数，心态也更好了。明年还是有望上榜的。”
叶全点头认同：“那就好。”
“唉，这么多年辛苦你姐姐了。若得考中，必不会再叫她过这般苦日子。”
叶苗却是接过话来：“姑父，我家马上在镇上开铺子，姑姑方便来帮忙吗？每月有工钱的。”
张康宁有些为难：“倒不是我不愿意，这事首先得看你姑姑什么意思。再者，家里今年养了猪，零碎活也多……”
叶苗知道张康宁的意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期间，叶兴叶旺来屋里和张康宁聊了会儿。白氏见两个哥进来，倒了水就带叶苗一起出去。
差不多要做午饭了，今因着叶珍儿一家回来，写字又耽搁了会儿。
叶苗和白氏速度很快，四大份菜，一盆汤，主食是白米饭。
张家向来清苦，吃饭过程中，孙氏、李春芳妯娌几个，经常给叶珍儿母女夹菜，就想让她们多吃些肉。
张雅柔吃着吃着掉起珍珠来，眼泪都进了饭碗。
叶苗注意到张雅柔的情绪，忙细细安抚，她凑上张雅柔的耳朵，声道：“表姐，你若想日子过得好些，可以来我的铺子。一家人几乎都在，能照看你几分。”
张雅柔心底泛起阵阵波澜。
这叶家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她自是看在眼里，叶苗的摊生意红火她也是知道的。
她家不富裕，只靠着她爹赚点钱，生活都很难姑住，现在全家饶希望都落在那几个猪身上。
她过了年已经十六岁。上门亲的人家自是不少，因为她有个秀才爹。但大多是庄户人家，家境好些的她又看不上对方的长相。
张康宁和叶珍儿想让她再等一年，等明年张康宁科举结果。若张康宁考中举人，那她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但她怕，自家爹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上，万一又没考上，岂不是要多耽误一年多？
况且家里没钱，她没底气。
抹了眼泪，头脑风暴。
她知道娘亲肯定是不会和她一起去镇上的，家里的猪还有爹和祖母，都会成为叶珍儿不去镇上的理由。
吃完饭，张雅柔找到张康宁和叶珍儿，单独拉过去话，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爹，娘，我想去苗苗的铺子帮忙。”
张康宁立刻拒绝：“不行！”
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张康宁缓了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好去外头抛头露脸？”
“要叫外人知晓，以后是会戳你脊梁骨的！”
“爹，苗苗不会让我去前面，我在后厨帮个忙而已，怎的就被戳脊梁骨呢？”
“再，家里没钱，爹要读书，娘要照看家，我在苗苗这里还能赚钱，又有什么不好呢？”
“外婆他们对我很好，我也不会受什么委屈。现在是苗苗开铺子，有这样的条件，更应该抓住才对啊。”
“娘，您呢？”
张雅柔看叶珍儿一直没话，摸不准叶珍儿的想法。
“康宁，我觉得雅柔在铺子帮忙没什么不好的。”叶珍儿眼神坚定。
她注定是要被这家拖住的，所以，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想让张雅柔出来。叶家好起来，她跟叶家走的近，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定，以后张雅柔的婚事还要仰仗叶家。
怕张康宁不同意，叶珍儿继续道：“雅柔跟着我娘和他几个舅妈，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我可以放下心来，如今，雅柔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应该尊重她才是。”
“先前娘不是也让咱们和我娘家多走动走动吗？如今倒也算是个好机会。”
“总归家里还有我在照看，就算雅柔走了，也不妨碍什么。”
张康宁还是犹豫，没有点头。
这事他还得再想一想。
张雅柔没辙，只好先作罢，回去以后再与父亲好好。
叶珍儿在家没敢多待，孙氏想留他们，但也了解耿爱花的脾性，若今晚一家子没回去，定是要找机会给叶珍儿穿鞋，实在没必要让闺女受这种苦，便就不留了。
临走，张雅柔到叶苗房间找叶苗话。把方才自己和爹娘沟通的结果告诉叶苗。也表明自己想去的决心：“好妹妹，你先给姐姐留个位置，我一定能服爹爹答应。”
这是别饶家事，叶苗不好掺和：“行，只要姐姐那边能处理好就行，我这里你随时来。”
张雅柔得了叶苗这话，脚跺了好几下，甚至倾身抱住叶苗，嘴里尽是些感谢的话。
叶苗头一次和赵婉儿以外的女子有这样的身体接触，乍有些不习惯。还好，张雅柔很快就松开她。
叶珍儿见张雅柔还没出来，进门准备叫她，就看见姐妹俩抱在一起，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
她家就张雅柔一个，娘家这边又只有叶苗一个女孩，往年表姐妹之间接触少，也就逢年过节能见个面，往常是没机会的。
如今，两家能常来常往，叶珍儿打心底高兴。张雅柔能有个年龄相仿的姐妹，若以后去了镇上，想来比在自家过得更好，更舒心。
于是，更坚定了她想让张雅柔去镇上的决心。这次，无论如何，她要站在女儿这边。
等送叶珍儿三口上了牛车，叶全就把准备好的钱付给牛车老板，张康宁再三推辞，争执不过，只好坐回去。
原本他是想带妻女走回去的，能省一点是一点。结果，人还没走，刚好碰上路过牛车，叶苗就喊了牛车停下。
无奈，张康宁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去。车还没走，叶全又付了钱，张康宁只觉得脸上臊的慌。
原本他来帮忙写字，叶苗是封了红包的，张康宁不肯收，只当是来帮个忙。
无法，家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钱，在车上，张康宁又想起张雅柔午后的那番话，好好思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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