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摊子前，十来个捕快围着张龙拳打脚踢了半柱香的功夫，擅最重的李班头才挥挥手让众人停下来，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摸向自己被烫赡脸。“哎呦”一声，才刚刚碰到打上烫伤药的脸，李班头就鬼哭狼嚎一般叫了一嗓子。
已经被打成猪头、蜷缩成一个皮球的张龙，听到李班头这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声，身子猛的一哆嗦。然后，张龙心惊胆战的费掉九牛二虎之力缓缓睁开了一条眼缝，环视周围一圈。
众多捕快各顾各的在张龙周围散开，或搬了一条长凳坐着，或干脆躺在了长凳上，还有两三个勾肩搭背翘起二郎腿冷眼瞅着他的。
在外面，还有两三个捕快在周围驱赶往来的行人、商贩。
张龙松开护着脑袋的手，心翼翼地抬起头，一打眼正看到李班头那成了半个烧猪的脸，直直的对上了李班头那双冒火的眼睛和他那又高高举起的拳头。
张龙既是被那李班头张恐怖的脸吓到了，又是被李班头作势要打过来的拳头吓到了。忽的一下双手又护住了脑袋。
这时，只听李班头左侧传来一阵嗦面的动静，李班头要打下去的拳头快速地扯了回来，握成拳头的手指头一个个松开，放到了自己下巴上，摸了几下自己的胡茬子，悻悻地搬了一条凳子坐下去。
同样听到动静的张龙这回双手捂着头抬起了身子，面向正在吃面的寇幽，控制着脸上一块块浮肿的肌肉，挤出了一个自以为谄媚可以讨好寇幽的笑容。
“牛爷，的赌誓：这些，的真的是没有惹过您不痛快啊！牛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聊吧......”张龙双手触地，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寇幽面前。
一旁坐着的李班头，看着张龙又是抹眼泪又是抹鼻涕，冷笑一声，道：“畜怂真是皮实，刚才那一顿打是不记着了吧！牙花子倒是咬得挺紧，哥几个再招呼一下，给他看看牙花子，别咬碎了。”
李班头话音刚落，周围坐在长凳上的捕快纷纷站了起来，又围上张龙。
慌了神的张龙吓得脸上煞白，哪里敢让这帮满肚子火气的捕快再在自己身上招呼下来，赶忙改嘴道：“牛爷、牛爷！我实话，我实话，各位爷慢动手、慢动手。”
捕快们见张龙松了口风，知道威吓的目的达到了，又一个个坐了回去。
张龙生怕捕快反悔，一顿连珠箭道：“我就是前，不，大前，去了东城一户人家顺走了几张‘白皮’还有一件‘响脆’，我也不知道那是值钱的玩意儿。太黑，也不记得当时‘叩’的哪户人家了。东西我当了，真当了，当铺的‘三绺子’不值钱，都是‘浮’的，只给我了三两银子，我还剩零大子儿，都藏我那窝里了。”
“我前刚当的，东西肯定还在‘三绺子’那儿，跑不了。”张龙又补充了几句。
“你个畜怂！鬼头鬼脑的！”李班头冲着张龙后脑削了一下，道：“哪个跟你讲老子们是问你字画瓷器的事情了！是不是真东西跟老子们又有几个关系？几张破纸还有瓷器还是新的，至于让老子们追了你个畜怂一宿吗？”
李班头削了张龙一下，看似生气实则心里头乐了，这又是一笔“功劳”。原来这是他们这些捕快们惯用的伎俩——瞎吓唬。捉了犯人后，先不为什么抓人，而是先打一顿，然后让犯人自己，犯人如果心里有鬼还胆，就会像张龙这样被诈唬出来。但今不同，还有正事，换了其他时候不得要让张龙把时候尿了几次裤子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于是他正色道：“老子们问的哪个？你还不是心里头门清？合着逗弄老子们耍棒呢？”
“不敢，不敢，的哪里敢啊？”张龙挨了李班头的一下，心里虽然大气，但是顾忌坐在前面吃面的寇幽，呼吸都不敢乱一下。连忙又道：“不是大前的事情，那就是好几前，应该是这个月十五那，我在街上摘了一个香囊，挺好闻的，料子也是上等的料子。的送到迎香阁去了，是哪位姑娘要了。”
“去你姥姥的！什么狗屁的香囊！”李班头没听到想听的，又骂了一句粗话道。
“不是这个，那就是十几前......也不是这个？那是上个月的事情？上个月那几匹布的事情不是了了么？”张龙哭丧着脸，脸都哭花了。
坐在长凳上的寇幽吃完了碗里的阳春面，放下碗，盯着张龙半，知道从张龙嘴里诈不出来什么案子了，这才缓缓开口。他突然出声，委实没有让张龙想到，吓得张龙一惊，才听见寇幽的是什么。
“李班头的啊，是那个，那个，大户人家姐家的细软，开布坊的严老板家千金的东西。”寇幽带着笑容悠悠闲地道，竟是一点也不急着破案的样子。
张龙愣了半晌，眼睛左右滚动想了半，才想起来自己没有见过什么布坊严老板家千金的细软：“牛爷，您的这什么布坊严老板啊，还有他家的千金和什么的细软，我都没见过啊！真的！这回我真的赌誓！的是真的！”
“真的不是我偷的啊！但凡我见过，我不得好死！活该下地狱做鬼的！”张龙竖起左手三根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赌誓道。
李班头捏捏自己的拳头，一点都不信张龙的赌誓，道：“嘿！你个畜怂牙花子是真的紧！老子还真的得给你松松了不是？”
着就又要动手，只见寇幽伸出一个指头指着他点零，让他不要冲动，李班头这才脸色不爽、忿忿不平地坐下。
“知道你没偷。要是你偷得，现在就抓你回衙门动用大刑了。”寇幽拦下李班头后道。“‘病三郎’齐风韵就没有找你出手这些细软吗？”
张龙刚才还是受了大委屈大冤屈的样子赌誓着，听到“病三郎、齐风韵”六个字后，脸色突地从憋成红色的脸盘又一次变成煞白色的，一道道冷汗从额头两侧哗哗地流了下来。
齐风韵，人称“病三郎”，乃是扬州半年前里出现的一个采花贼，生的粉头白面，一副病态总是咳嗽的身子，故称“病三郎”。不到半年的时间里祸害了好几户大户人家的千金。偏偏一身武功高深，比寇幽将入先的功夫还要高上一筹。齐风韵在扬州城里肆虐的半年里，寇幽没少跟跟这个采花贼打交道。
而齐风韵风流成性，花钱如流水，作案后会顺手把姑娘家的细软盗走。齐风韵虽武功高深，偏偏不懂细软的行价，故而委托张龙出手这些赃物。
张龙是知道衙门里头恨齐风韵恨得入骨的，要不是齐风韵手段高超哪里能逃过这扬州城里新贵“牛爷”寇幽的五指山。
毕竟自寇幽声名鹊起后，不单扬州地界，周围几个州县把寇幽当初乳臭未干鬼看笑话的高手都来试过水。领教了寇幽的手段后，黑白两道都收了自家的尖刺，连扬州府的总兵见了寇幽都陪笑了，足以明寇幽的一身手段。
张龙自以为自家销赃的事情防的紧了，不曾想被一语道破。哪里能不害怕。一激动话都不下去了。
“牛爷，的，的......”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赶紧！病三郎有没有找你销赃，他人现在又在何处？”李班头在旁声色俱厉大喝道。“那严家姐昨日想不开已经投了河了，这可是出了人命官司了。你还不赶快从实招来？！”
“啊！”张龙听后大惊：“这......这......这不可能啊！齐爷半月前就离开扬州了，怎么的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呢？齐爷走时，也没听见出了这么一个案子啊？”
“齐爷哪去的严家啊？”涉及到了人命官司，罪名太大张龙担不起。张龙也不傻，反应过来后赶紧反问道。
“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畜怂找打是不是？”李班头怒道，后又想起了什么，回了张龙一句；“前夜里，严姐昨头午投的河。”
“哎哎！牛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我就是帮着出手些女儿家的物事，这最多算是一个销赃，连从罪都够不上。这案子不关我的事啊！而且这案子也不是齐爷做的啊！齐爷，啊不！那个病三郎是真的不在扬州了。他亲口的，是扬州这地面有牛爷您罩着了，他不敢呆了，他去京城了啊！”反应过来的张龙，把前前后后事情联系到了一块，赶紧道，为自己洗脱罪名。
“病三郎真的不在扬州而是去了京城了吗？”得到肯定回答的寇幽皱起了眉头，思索了一下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挥手让人把张龙押回衙门处置。
之后又把李班头叫到了跟前，道：“刚才张龙的都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牛爷。”李班头回道，“是不是这畜怂谎？”
寇幽摆了摆手示意李班头，张龙没有谎，反而道：“劳烦李班头你再辛苦走一下，伤呢，晚点再养。先去趟严家，把张龙的话一句句告诉严实严老爷，再传一句知府和本捕头的话，病三郎害死了严家千金罪大恶极，衙门一定将他缉拿归案。”
“牛爷，这？的不明白。”李班头没弄明白，明明已经排除了病三郎作案的可能性，怎么还要这么。
“你把话带到了后就在严家讨碗茶喝。喝了茶就回衙门，许你半旬假。”寇幽他们这班捕快负责是街面上的太平就好，并不是很在意破案与否。暗示了李班头这一去有茶钱拿后，就闭嘴不谈了。
李班头果然听懂了寇幽的暗示，知道严家要大出血了。拍着胸脯叫好，是一定把知府大人和寇幽的茶钱捎上。
“这件案子结了，人犯病三郎潜入严府，辱了严姐的清白后，畏罪潜逃。严姐不堪受辱，投河自尽。”寇幽拍拍手，抹掉了手上的油污，环视众捕快道：“各位兄弟夜里辛苦了，一会儿到严家讨了茶水钱了就回去休息吧。知府大人米大人那里我去回禀。”
“有意思了，怪不得自己女儿死了一不验尸、二不停棺连夜出殡。”寇幽心里明镜一样想到：“只是什么原因要逼死这严员外要逼死自己女儿？总不会是偷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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