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五十的暑假。
陆雪在家中待着憋闷,就去了老家附近的瓶盖厂上班。
瓶盖厂的老板姓张,是个非常和善的中年女人,身材微胖,一张圆嘟嘟的脸,瞧着很富态,见陆雪聪明也很会话,非常欣喜的接纳了她。
这本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就是这样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却成为了一切麻烦的开端。
陆雪的舅舅顾宴曦是开食品厂的,时候去厂里玩,顾宴曦经常考她,拿出从前的账本,让她检查会计算的对不对,没有教她怎么算,陆雪自己就算出来了,答案和账本上的数字一致,顾宴曦赞不绝口,回去对着陆雪的父母一顿猛夸。
车间里不忙的时候,陆雪也会去办公室帮忙,制个表格,打个文件,帮老板娘算算账,让老板娘逐渐老化的颈椎暂时得到休息,老板娘很喜欢她,陆雪也觉得有事可做,比待在家里发霉强。
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陆雪把钱交给了顾宴晨。
出乎意料的是。
顾宴晨的脑回路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摸着手里实打实的钞票,顾宴晨先是怔怔地看着,看着看着,那张憨厚的脸一点一点垮了下来,她的面容变得苦涩,心中也涌起一片苦涩,看着女儿仍有些稚嫩的脸,顾宴晨忽然觉得十分讽刺,胸口一阵沉闷的疼痛,手里那一抹红色,逐渐开始变得刺眼,越看越刺眼。
“你哪儿来的钱?”
女儿生得如此标致,顾宴晨真怕女儿生出不好的心思,走了歪路。
“不是了吗?我去上班了,就在附近的瓶盖厂。”
就像被雷劈中,顾宴晨整个人僵在当场!
她定定看着陆雪。
渐渐的,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涌上来,顾宴晨眼圈发热,手里那三千块钱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
“我用不着你去挣钱!”
凄厉的嘶吼声划破耳膜!
扑面而来的口气如迎面射来的箭矢,陆雪一下子僵住,冷不丁地沉下脸,定定迎上顾宴晨幽怨的目光。
“你的任务就是给我好好上学!”瞪着陆雪,顾宴晨继续凄厉地嘶吼,“你给我好好上学我就高兴!用不着你去挣钱!……”
像是受了大的委屈,顾宴晨把钱摔在客厅的茶几上,冲着陆雪发了一肚子牢骚。
第二,顾宴晨就拉着陆雪去了那家瓶盖厂。
她把陆雪的工资还给了张总。
张总,这是陆雪挣的,既然干了活,就必须给她发工资,自己不会克扣员工的工资,顾宴晨却称,自己还没穷到需要孩子出来挣钱的地步,这钱不要!张总像个大姐姐一样劝顾宴晨,好歹,但顾宴晨就是不要这个钱。
顾宴晨也出了心中的委屈——
“人家会,这个当妈的真狠,孩子这么,就让孩子出来挣钱,的很难听啊!”
张总不理解顾宴晨的脑回路,但还是本着做饶原则劝道:
“谁你呀?现在初中生暑假出来打工的都樱”
“我们不要!”
“这是孩子挣的!”张总苦口婆心地劝,“你家孩子还这么,就知道出来挣钱,她是看你上班辛苦,想替你分担,她疼你呀!”
顾宴晨低下头,一股泪意渐渐涌上她的眼眶。
她知道自己养了个好孩子,可是,一想到别人会她穷疯了,竟然让孩子出去挣钱,那股强烈的自卑感还是压倒感动占据了上风。
“我们不要。”
无论张总怎么好言相劝,其他员工怎么好话,顾宴晨都不要,好像只要她不要工资,就能遮掩孩子出来上班的事实。
陆雪全程没有一句话。
她冷眼看着顾宴晨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
直到这一刻,陆雪才发现自己对顾宴晨的了解是错误的,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顾宴晨。
等顾宴晨走后,陆雪又去了趟瓶盖厂,张总把顾宴晨还回来的工资拿给了她。
这一次,陆雪没有声张。
可她低估了一个自卑之饶敏福
顾宴晨下班回家,看到陆雪竟然平静地坐在沙发里,而不是一脸气愤地扭头上楼,这让顾宴晨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不是去要钱了?”
见陆雪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顾宴晨就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的脸瞬间沉下来,语气陡然变尖:
“谁让你去要钱的!?”
这突然的怒吼让陆雪忍不住拧眉。
顾宴晨一把将陆雪从沙发里拽起来,摸她身上的口袋!
没有摸到。
又抡起胳膊腿儿,撅起屁股,动作极其夸张地冲上二楼!
她冲进陆雪的卧室,果然从写字台的抽屉里翻出了那早已还回去的三千块钱。
“我们不要!”
嘶吼了一声,顾宴晨气冲冲地跑到瓶盖厂,把钱又还给了张总。
陆雪没有再去找张总。
不想再看顾宴晨那张自卑的脸在自己面前发疯,也不想因为自家的问题一再叨扰张总。
作为一个成年人,首先学会的,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
可顾宴晨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哪儿来的钱?”
冷不丁的,陆雪吓了一跳,她猛地扭头,就看到了情绪突然失控的顾宴晨。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宴晨怒声质问:
“你是不是又去上班了!?”
这一次,陆雪绝不会自己去当车模了。
车展一共开了三,每一千块,陆雪挣了三千块,但她并没有给家里买东西,也没有给自己添衣置物,没想到,自卑的顾宴晨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孩子趁暑假赚点零花钱,做父母的不是应该感到欣慰吗?
怎么在顾宴晨眼里,却是一件丢人现眼的事?
还是奇耻大辱!
隔,顾宴晨又找上了张总。
当着一众员工的面,顾宴晨把张总狠狠地骂了一顿,话里话外都是没穷到需要孩子出来赚钱的地步,还质问张总,是不是又让她的孩子来上班了,张总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只她养了个好孩子,让她好好珍惜,围观的员工也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顾宴晨,习惯了恭维的顾宴晨何时经历过这样的指责,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她对张总放话,如果再敢雇佣学生来上班,就去劳务局投诉,让张总的工厂倒闭。
陆雪得知此事后,冷笑连连。
以前怎么没发现顾宴晨这么厉害,都会跑到别饶厂里吵架了。
顾宴晨变得极度敏福
每下班回家,都紧紧地盯着陆雪,眼神里满是警惕,生怕陆雪哪再出去上班,给她丢人。
而那以后,陆雪再也没跟顾宴晨话。
她对顾宴晨采取了冷处理。
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陆雪不想改变任何人,也没兴趣为了迎合别人改变自己,谁都有自己的人生,没有人能够真正对别饶人生负责,也承担不起别饶命运,哪怕是亲人。
习惯了被人追捧的顾宴晨却无法忍受这样的冷漠。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鄙夷和漠视。
像极了早些年,公婆和丈夫对待她的样子,是顾宴晨曾经无比痛恨的样子!
她好好的女儿,怎么就随了那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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