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祖父一听便知道他所困扰的事是什么了，轻轻地拍了一下田恬的肩头。
带着温热的大掌落到身上，田恬看着田祖父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以及脸上抹不去的岁月的痕迹，心里的羞愧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位朋友对你来肯定非常重要吧？”田祖父轻轻道。
田恬不知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之间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但只是凡饶家人并不会明白，可能还会非常反对。
田祖父看着他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用老话，他吃过的盐比田恬吃过的米还多。
结合田恬这几日的情绪变化，这可能并不是简单的朋友。
田祖父不想要细想，但心里的念头压不住，嘴巴颤了一下。
在当下女娃的数量其实要比男娃少很多，有些汉子可能会打一辈子光棍。
也因此在一些贫穷的村子里，有一种情况是，两个男人结成契兄弟搭伙过日子。
但也不排除有一些男子就只喜爱男子。
但只要家里揭不开锅的人家，哪怕再难都会给儿孙寻摸女子成婚。
断袖之癖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雨娘念了几次田恬的亲事，但几次三番都被挡了回去，田白也帮着插科打诨。
之前他一直没往这方面想，只以为孙子年岁不大还没开窍，若是……
难不成是孙子在田白面前透露过什么，这才给他哥哥打掩护？
“阿爷？”田恬察觉到田祖父不太对劲的反应，有些忐忑地唤了一声。
田祖父定定地看着他，探究地问：“孩子，那真的只是你的朋友吗？”
田恬心头巨震，眼眸睁大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阿爷不会真的察觉到什么了吧？
田祖父没有错过田恬的任何情绪反应，背过身捂了捂胸口，他……他的大孙子不会真是断袖吧？！
田恬被田祖父惊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扶他，“阿爷！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赵大夫那里看看？”
田祖父摆手，闭眼缓了缓，强自镇定下来，声音突然有一丝懊悔，“孩子，告诉阿爷，那人是不是你喜欢的人？是……是男子？”
田恬脑子“嗡”了一下整个人呆住，嘴唇颤了颤，阿爷是怎么知道的？
脑子一片凌乱，他是什么时候暴露了？
田祖父深深哀叹，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没能及时把田恬往对的方向引导。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走这条路可能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那人值得你这样选择吗？”田祖父的问题犀利，他现在没有办法接受。
田恬低着头，眼里起了水雾，呐呐道：“阿爷，虽不知要怎么和您，但他对我来是有不一样的意义的，我很爱他，我……我答应了他，我不想退缩……”
他们之间的牵绊已经形成了，两人之间虽还没到深爱的程度，但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将会已经被一条锁链紧紧相连在一起。
少年的悸动早在再次相遇之时开始萌发。
他没办法解释他们之间的相遇相识，很多东西离凡饶世界很远，即使就在身边，却无法触碰到。
这一场谈话在田白的突兀闯入中结束，但田恬知道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阿爷，哥！你们在什么呢？不带我！不是在什么秘密吧？”田白“砰”地推开田祖父的房门，就开始嚷嚷。
然而一进屋，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哥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田祖父满脸的沮丧。
田白心翼翼起来，“呃，这…这是咋了？阿爷你骂哥了？”
不应该啊，哥可是阿爷的心头宝，怎么可能骂他？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没事，孩子别乱打听。”田恬哑着嗓子回了一句，但实在没什么气势。
田祖父现在心绪杂乱，不想再话，沉默地把两人都赶了出去，“你们哥俩让我静静先。”
房门在两人眼前被关上，听到门栓从里面被卡上。
田白一头雾水。
田恬垂下眼眸，眉目间满是愁绪，一言不发地走出堂屋。
田白缀在他后面，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脑子转得飞快。
他哥这副模样肯定是挨骂了，但是为啥挨骂啊？
难道是最近心不在焉的做错啥事了？
还是好几前，阿娘念叨哥成亲的事，他哥不愿意成亲被骂了？
跟个尾巴似的追在田恬身后，声地打探：“哥，你跟阿爷吵架了？到底是咋了啊？”
田恬看了一眼自己弟弟，呼出一口气，要家里谁最接近他的世界，那就非这个弟弟莫属了。
田恬斟酌再三，低低问道：“你有想过以后伴侣的事吗？”
田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原来真是成亲这事儿啊！
“想过啊，我以后肯定要和最漂亮的妹妹成婚！哥你不是修行者都可以去到另一个世界吗？到时候我肯定要找一个和我一样的女修行者。”田白压着声音有些激动地。
田恬一时沉默了，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悲伤。
修行者的寿命都很长，可能和人结成道侣的事会发生在好几十年后，那时，阿爷、爹娘或许都看不到了。
是他亲自将这个弟弟带到这世间来的，若不是他插手阿娘的治疗，可能这个孩子并没有降生的机会。
也是他亲手将弟弟带进了修行者这条路，也不清，到底是最后留在世间的他和弟弟更孤独，还是没有享受到子孙满堂的亲人们更孤独。
“哥，你…在想什么啊？”看起来好难过。
田白现在还不明白他哥在想很久以后的事，只是他哥身上那巨大悲伤几乎将他整个人给淹没了。
像是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泥潭里，没有办法自救。
田恬强迫自己收起那些令人绝望的念头想法，轻轻揉了一下田白的脑袋，“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早一点找到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但你现在还，就好好长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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