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翎霜磨磨蹭蹭，准备卡着结束的时间点到达，能给雷无桀一声就好。
其实若不是担心泄露消息，一封信过去便好。再加上前些日子帮了赵玉真两人后，她被压制得有些严重，哪里用得着这么费事。
马车停在雷家堡门口，翎霜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冒出的头极快地缩了回去。
此时雷家堡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已经乱做一团。
翎霜从“病美人”萧瑟身上收回视线，掐在一起的指尖泛着微光。
须臾，她放下手。
‘有点受苦，但没有什么大碍。’
翎霜放心了，正准备离开，一道声音从雷家堡内传来，生生止住了翎霜即将出口的话。
“外面那位朋友，直接离开不太好吧？”
“——！”
马车中的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果然，无心加上萧瑟，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麻烦。
在场那些饶视线都投来了这边，翎霜立刻跳下马车。
看到是她，神情紧绷的一行人才放松下来。
“见你神情担忧，就知道是不放心的，所以便唤了一声。翎霜不会怪罪吧？”
无心嘴角勾着弧度，换来翎霜毫不遮掩的一个白眼后讪讪转头住嘴。
“他不会死在这一劫的，不过要受些罪罢了。”
雷无桀喜色溢于言表，剩余几人面上却多少有些凝重。
感受到雷云鹤打量的视线，翎霜站到柳若依身边。
“不过是儿时从国师那里习得的一点皮毛罢了，柳姐姐何故这般看着我？”
身后的目光没那么有压迫力了，但并未完全消散。
翎霜并不在意，她在雷云鹤面前暴露的远不止这些，他绝不会完全放下戒备，稍稍减弱一点，别干扰自己的生活就好。
在人前露了面，要走便不能那么随意了。
将李寒衣给雷无桀的话带到，翎霜带着自己的人找了客房歇息。
现在离开，回苏柳城便是子夜，不如改日再走。
……
又过了一日，她找到了机会。
趁着无心等人注意力都在萧瑟身上，她带着人悄悄从雷家堡逃出。
离开雷家堡不足十里地，一队军士挡住了去路。
翎霜走下马车，同时脸上挂起浅淡的笑意。
“叶叔叔。”
“乐宁县主。”
两方相对无言。
在十几年之前，翎霜的父亲前往南诀战场时，也被人称作大将军。
翎霜幼年，也曾被带去聚，也曾得过他还有雷无桀的父亲等人关照。
十多年过去，每每想起，还是有些恍惚。
“县主一路奔波，身心俱疲，还望大将军莫要怪罪。”
身后的侍女适时上前打破凝滞的气氛，将翎霜扶上马车，又礼数周全地告辞。
随着马车声音远去，叶啸鹰收回视线。
“将军，她长大了。可惜，您和夫人看不到……”
感慨只是一瞬，叶啸鹰很快将心神收回到寻找自己的女儿上。
早已乘着马车离开的翎霜不在意，也不会在意。
父母离开后，她便被送去皇宫，与这些人多年未见，再多的情谊也淡了不少。
更不必她遵从父母遗愿，借着“追忆往昔伤心过度”的由头刻意疏远了。
回到自己的地盘，翎霜便开始了闭门不出的日子。直到京中传来明德帝病重的消息，次日，气息萎靡的国师便出现在了苏柳城。
“弄这么惨吗？给我讲讲你们和那莫衣到底怎么打得呗？”
翎霜双手交叠垫在下巴处，一双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齐尘一甩拂尘：
“哎呦我的祖宗，等回去后，你要听什么老夫都给你讲。您就先别逗我玩了，咱们赶紧动身吧……”
其实他更想不守信用非要在这个关头将人召回去的是明德帝，为什么非要他来找人啊！
看祖宗生气了吧！他都被她的怒气波及了。
齐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没敢抬头去看翎霜的神色。
好在过了一会，翎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走吧”
“走……走！好，我们这就出发！”
出发好啊，冤有头债有主，朝明德帝发过火了，可就不能欺负他老头子了。
……
外界传闻病重的明德帝，此时也确实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只是他这样子，也不知有几分是为了博同情，又有几分真的。
“咳咳咳——”
“既然陛下身体不适，那我就先回去了。”
翎霜一点不惯着他，顺势就要起身离开。
“不咳咳咳咳咳——”
一阵更剧烈的咳声传来，这回倒是真被呛到了。
翎霜恨不得把白眼翻到上去，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陛下搞这么一出，难道是忘记帘年答应我父母的事？”
许是感觉空气有些闷，翎霜起身往窗边挪了挪。
“你上一次不守信用是七年前。那时恰好叶啸鹰恳求，你也顺水推舟。我改了叶若依必死的命格，作为交换，她如今该在那时你为我准备的位置上。”
提起这事，明德帝靠在软枕上的头低垂下去。
“一而再再而三地失信，是寡人之过……”
“停停停，你知道不对，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你不改。对吗？不然怎么又把我叫回来了。”
她话毫不留情，明德帝声音更低了些。
“作为一个父皇，我偏心得太明显了，这才给他带来了这么多危险。”
翎霜看着自己刚染的指甲，只当没听出他刻意的示弱。
“过往之事已然不能更改，兄弟之心已经离间，无法复原。我只能再多偏心他一点，再更多一点……”
对于他这番表演，翎霜只想“与我何干？”
虽然明德帝的表演还在继续，翎霜却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细细听下去了。
总而言之，他就是想自己作为萧楚河的后盾。
提取出他的意图之后，翎霜终于将目光从指甲挪到了他脸上。
“你不会是忘了我是谁吧？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呢？”
明德帝身体猛然晃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稳住了。
“这段时间，听闻你与他走得很近。”
“噗嗤——”
翎霜抬手遮掩着自己的笑意。
“不过是发现他与我一位故人有一分相似而已。因着那一分相似，我有些好奇他能走出什么样的路而已。如今他即将回归庙堂，更不像了。”
明德帝还想问那故人是何身份，无非打着要促使萧瑟模仿，好抓住翎霜这个后盾的主意。
翎霜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且不萧瑟是否同意，我那位故人，你没有见到他的可能。”
明德帝脸上尽是愕然，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失算。
“不过——”
翎霜话锋一转，他脸上复又出现喜色。
“看在这前十几年北离供养，以及他还算识相的份上。我在一，北离便不会乱，同时，我也保证萧瑟不会死在这场争斗郑”
“多谢——”
“可你也别想着我护北离数百年，本就是乘兴所至，近二十年过去，兴尽而返的日子也快到了。”
在翎霜离开皇宫时，苏柳城的侍女也赶到了美人庄。
“我家主子了，看在一面之缘的份上，让你去这个地方接人。对了，记得多带点药。”
不提女蕊如何着急离开，翎霜已经回到了县主府。
离开两年，这里已然有了不少破败痕迹。
翎霜在廊下站定，声音悠悠飘远。
“我不过两年不在，你们有些偷懒啊？这府里不会都有老鼠打洞进来了吧？去把这批人换了。”
“是”
一直跟在翎霜身后的侍女应声离开，翎霜这才走进自己的院落。
径直踏入卧房，抬眼便看到一只“金渐层白老鼠”正坐在自己的床榻上。
翎霜在门口站定，向对面的无心明媚一笑后，骤然高呼：
“来人啊，有贼！”
……
当晚，无心便被蒙着头丢进了大牢。
最里面的牢房里，听到狱卒走远的声音后，他一把撤下头上的布袋。
“木门？看来这次还真是要多谢她了。”
没有再管那扇门，无心蹲到了墙角。
忍着不适在烂泥中摸索一阵，他起身，将手上的淤泥蹭在床板下面。
“若是这地方能再干净一点，我会更感谢你的。”
罢，无心俯身，在刚才发现的“老鼠洞”上方踹了一脚。
藏在墙壁里的机关受力启动，墙上缓缓出现了一个洞口。
夜空飘过一朵云，暂时遮蔽了月光。
昏暗从牢房褪去时，这里已经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仿佛刚才根本没有人被关进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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