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金华县城郊一间破庙里，卫坚躺在草席上拼命的咳咳咳，似乎要把肺咳出来。
自上回在千岛湖鸡头山捡回一条命，他落下严重的咳疾，稍微寒凉就咳嗽不止。
唐延心疼的端了一碗温水，“主子，这里头放了一点蜂蜜，您润润喉咙。”
卫坚一张脸咳得染上一层不健康的潮红，他微笑着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听着外面的声响问道：“是有人放了烟火吗？”
唐延点点头。
“扶我去看看。”唐延托着卫坚的身子，扶着他站到破庙门口，看着远处几点烟火。两人都没有话，曾经他们一起站在皇城的城楼上，看过全下最绚烂的烟火，仔细算算好像也就四五年前。
那时候先帝还在，那一年是卫坚十六岁，还是尊贵的东宫太子。
那一年除夕，帝后携手太子一起站在午门城楼上，看着下面的鳌山灯会，近万盏彩灯将夜晚的街市映照的如白日一般。
工部造出了各种形状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绽放，上地下，恍如仙境。
“主子别难过，等咱们到了赣州，找到南安王，从前他和先帝感情最好，主子时候也和他这位叔叔是最亲的，他一定会帮助主子的。”
唐延在一旁低声着，安慰一脸怅然的卫坚。
卫坚摇摇头，“不会的，你也了，那是从前。从父皇有意削藩，到梁王叛乱，下各处藩王都知道了我们父子的意愿了，谁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唐延哽咽着：“先帝和主子都是体恤民生才要削藩的。各地藩王拥兵自重，仗着皇权为非作歹，仅庚申年一年，各自状告藩王抢占民田、民产的状子就有几百起，若不是一心为民，又怎么激起了藩王的反抗，逼宫造反，害得主子流落在外。”
卫坚感到一阵冷意，打了个哆嗦，赶紧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转身回了破庙里面。
“唐延，上次我就已经了，让你们自行退散，凭你们的武艺，去军中重新谋个出身，未尝没有回到朝堂的机会。你们却偏偏不听，守着我这样一个庶人又有什么用呢。”
唐延红着眼，“狗皇帝下的废令，我们兄弟根本不当回事。在我们心中，主子永远都是主子。”
卫坚叹口气，“也罢，你们不走就不走吧。我们先取道吉安，你派人去探探南康王的口风，若是不行，我们一路往南，我想去趟广州。”
卫坚着眼睛发亮，“从前父皇派了付大伴开着宝船出洋，带回来多少金银财宝。我缠着付大伴讲了许多故事听，那时候我一心遗憾自己终将困在紫禁城，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付大伴嘴里的那些港口、行盛卷头发的洋人……如今有了机会，我是一定要去广州看看的。”
唐延看着卫坚脸上浮现笑意，似乎对未来的旅程充满期盼，他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主子，你不想继续联合藩王，重新夺回下吗？”
卫坚脸上笑容淡镰，“唐延，两年多了，你还没看清现状吗？我们先后找了福王、贤中王、瑞王，哪个人曾助过我们？若不是我们机警，早就落在卫铖手里了。不是我不想继续了，我们还有实力吗？你们这群虎卫，如今都只剩下不到十人了，你，我现在赤手空拳怎么打下？”
唐延激动道：“正道在主子这里！百姓心里也只认为您才是真命子！卫铖不过是乱臣贼子，早晚会有下台的一。”
卫坚冷笑，“百姓?只怕我刚出事的时候他们还能在背地里替我叫几声屈，时间久了，谁做皇帝对他们来又什么区别吗？”
唐延张了张嘴，想什么，最终却什么也不出来。
今日他从城里回来，满城的百姓忙着过年，到处热热闹闹，张贴着火红的春联，同从前并没什么两样。
卫坚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咱们先去赣州，不行再去广州，我就不信，偌大地，没有我卫坚容身之所。”
唐延无奈，“好吧，只是主子的身子这次亏空的厉害，我看还是在金华休养一阵子吧，等身体好一些再往南走。”
卫坚点点头，无有不可。
唐延想起卫坚今年已经二十了，若是按照从前的计划，他现在应该早就娶了吏部尚书崔光源家的那位嫡长女崔缇，也应该至少纳了一位侧妃，膝下有了孩子了。
可四年前先皇后病故，卫坚为母守孝推迟了婚期，后来先帝又生了重病，他忙着侍疾和监国，也没有心思顾及到女色。再后来就是梁王逼宫，卫坚被迫流落民间，整日躲避追杀，更不曾对女色有过一丝心思。
听曾经的准太子妃崔缇如今已经是太子妃，只是太子变了人。
“主子，你……你也二十了，属下手里还有些银两，不如……”唐延吞吞吐吐着。
卫坚有些奇怪，“不如什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的？”
唐延索性一鼓作气道：“不如我给主子买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一来照顾主子，二来也好掩饰身份，三来若是有了子嗣，先帝泉下有知……”
唐延着着不下去了。
卫坚先是红了脸，后来苦笑着道：“别傻啦，我们现在四处奔波，带一个女孩子吃苦做什么？再了，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你是盼着我早点死是吧。”
“属下绝无此意！我只是想着女子毕竟细心一些，能更好的照顾主子。”唐延急切的道。
卫坚摇摇头，“不必啦，你们照鼓就挺好。我一个人逃亡还不够，还要带着女子，再生一个孩子……”
唐延想他只是想让主子享受一回鱼水之欢，毕竟他家主子现在连女饶手还没摸到过。只是他有些不出口，嗫嚅了半也没清楚。
卫坚瞧着好笑，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不就那回事嘛，我在春宫书上早就看过了，将来等安定下来了，我再找个可心人儿。至于现在嘛，那可不行，咱不能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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