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暗沉的空突然又起了一声巨响,雨滴打在对峙的两人心头,一丝情面也不留。
何连依微仰头,她竭力忍住眸中欲掉的泪,“你不过是想利用本宫,好将知儿玩弄于股掌之间!本宫告诉你,本宫是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你们曾家可真够能耐的,一边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一边八面玲珑笑里藏刀,本宫以前真是瞎了眼,没发现你们是这样的人!”
是曾刻听了韩展业的鬼话……可那是曾永忠的二叔,曾永忠不可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脱到他身上。
可是……不是玩弄,他那么稀罕林知,怎么会是玩弄呢?
曾永忠低下头,被风裹挟着掉落在他脸上的雨汇聚成滴划过他的脸庞。
他克制忍耐着道,“娘娘,臣有难言之隐,请娘娘摒弃成见,跟臣去何州!”
何连依冷笑一声,“你倒是先狡辩一下你的难言之隐。”
风像是势要叫那居心不良的人狼狈不堪一样,刻意流窜着,阵阵往廊道上刮,愈下愈大的雨在一旁助纣为虐,尽往跪着的人身上鞭笞。
曾永忠跪在那风雨里,突然喊道:“皇后娘娘,臣心慕太子殿下!请皇后娘娘成全!”
冷漠的灰色压得人胸口闷闷的,似要喘不过气来。
何连依当真是没想到,曾永忠去求为太子伴读时她就惶惶不安了,没想到他竟真的对知儿存了此心!
何连依颤抖地抬手指着他,震惊之下破口大骂道,“他还那么,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他生出这等龌龊心思来?!先皇尸骨未寒,你这个叛贼帮凶!无耻之徒!”
这该是大家闺秀何氏嫡女、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第一次骂人了。
“成全?我成全了你,便是在害他!你是怎么对他的,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你抓他的时候,可曾怜惜过他一分一毫?”
何连依仰头长叹,“可怜我的知儿啊!是你们曾家助韩展业逼的宫,他好不容易逃出牢笼,却又在半道上遇到了你!当初在宫里的时候他那么信任你才留你在身旁,如今我林氏落魄了,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声声逼问,句句泣血,过往一切犹如一张无形的网,将陷入其中的人都浸没在这空洞而又深郁的夜里。
又一波雨水顺着曾永忠的脸颊滑下,里头是否掺杂着泪水,旁人却是不得而知。
他悔恨交加道,“是我觉察有误害了他,可是娘娘,当务之急是保护娘娘和殿下的安危!请娘娘跟臣一起去何州!”
“曾护,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别再把他往囚牢里带了!”
何连依着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才继续,“若本宫肚子里这个是女孩,许给你倒是无妨,若你要纠缠的是知儿,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有,自打韩展业鸠占鹊巢,你们曾家的事就再也与本宫无关了,本宫也是绝对不会跟你走的!”何连依指着山门的方向道:“你滚吧!”
“娘娘!——”
何连依无视跪在雨里的曾护,转身进了禅房。
曾永忠看着她扶着八个月份的大肚子却满是决绝的背影,心下五味杂陈。
不知在这风雨里跪了多久,他才起身环顾四周,然后吹了一下口哨,暗夜中立时跃出两个身影来,“主子。”
曾永忠沉声吩咐道,“你们守在这里,不许韩氏、袁氏的人靠近。”
“是。”两人领命后,又混入了黑暗之郑
暗沉的气持续了整整一夜,所有的生灵都被这沉闷的压抑感所笼罩,一切妄图的挣扎都毫无意义可言。
曾永忠没能劝动何连依,情绪一路跌落至谷底。
何州,杏花山上。
这几林知已经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他见曾应在地里除草,便自告奋勇过去帮忙。
曾应一番好歹才让他上岸去坐着,他帮了几个倒忙之后就去坐在田岸边上发呆了。
曾应擦了擦鬓角的汗,放下锄头,笑嘻嘻地凑过来,“先生,想什么呢?”
林知回过神来,落寞又惆怅道,“将军会帮我找母后的,可是至今仍杳无音讯。”
曾应看了一眼远方,这里只能看到满目婆娑的树影。
他一屁股坐在林知身旁,认真地安慰道,“属下倒是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愿吧。”林知,就听曾应大惊怪地嚷嚷,“哎!主子!那是主子!先生,主子来了,一会儿问问他!”
林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流云缓缓飘动,树梢的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曾永忠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策马而来。他的眸光坚韧如刀,冷峻高傲。
胯下骏马每一步都踏得笃定而有力,一人一马即可散发出千军万马般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曾永忠下了马,直奔他两人面前,眉头微蹙,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先生要种地,我们正在锄田!主子快看,我们锄了这么多了!”
曾应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们这大半的劳动成果,又想起要问,“哦,主子,先生想知道有没有皇后娘娘的消息。”
“有,她在普渡寺。”曾永忠点点头,眼神略有闪躲。
林知闻言却是扔下手中的锄具,霍然起身就要往山下跑,“我去找她。”
“不行!”
曾永忠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如今韩展业的人正到处找你,郊外防务也甚是严密,你不能自投罗网。”
曾应也在一旁劝着,“对呀,先生,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您不能回去。”
曾永忠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皇后娘娘那儿,我再想想办法。你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来,可不能又回去了。”
林知也知晓此时不宜再生事端,可他担心母后,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了。
“母后可安好?她腹中的孩子可安好?”
“嗯,一切安好,不必忧心。”曾永忠声线稳如山中陈旧古老的钟,慢慢平复了林知心里的焦灼福
曾永忠悄然转移话题,道,“我听曾定你上次生火差点把厨房烧了。”
“嗯,”林知羞赧地低下头,“我不是故意的。”
“没怪你,跟我来,我教你生火。”曾永忠朝他招招手。
“好。”林知缓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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