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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燕雀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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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脑子像是沉溺在水里一样,一片空白,却又藏着什么。又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山水相依,恍如昨日。

咚咚咚,敲门声毫不气馁地再次响起,我只好下床去开门。

“干妈,快吃早饭,去医院要晚了!”

“你生病了吗?”是林雀呀,她还是丫头模样呢。

“给您复诊。”她的话音刚钻进我耳朵,人就已经在桌前坐下了,拿起桌上的面包就是一口。

“林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着她细嫩的脸,十分安心。

“干妈,我是江可,我妈不在了,你不记得了吗?”她看我没动,将面包塞到我手里。“快吃,我拿个包就走。”

丫头,又骗我,林雀怎么可能不在了。

江可牵着我走在路边,我侧头看她。那圆圆的眼睛、的脸,分明就是林雀,我可没那么好骗!正要跟她争辩,我看到温暖的阳光照到她身上,像镶了一圈柔和的云朵,金光闪闪的,真好看。走到红绿灯时,人群与我擦肩而过,他们要去哪?

这又是哪?怎么不见大山,不见溪,不见皑皑的白雪?

“我要回家。”这个陌生的地方让我没有一点安全感,好像再不看到山就要被它抛弃了一样。

“好,回家。”她语气轻软,像是在哄孩。

“你骗我,我家可是有山的。”回家那条弯弯曲曲的路,左边是山,右边是田,抬头就是远处盖着白色棉被的雪山顶。

“回家之前之前再让医生看一眼好吗?车票我都买好了,看完就回家。”她转头问我。

我只能点点头,她声音一软我就觉得我是错的,真没出息。

她带我坐在叫高铁的火车上,窗外的风景从侧面迅速闪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紧张,好像这一幕曾经发生过,但仔细一想又在脑子里找不到什么有关的东西。

江可拧开矿泉水,将几粒药片放在我掌心上。“吃药了。”她。

我手掌向上一抬,药片们争先恐后地逃到地上去。

“吃什么药,我身体这么好。”看到躺在地上地药片,心情大好,我战胜他们了!

“干妈!”江可压着声音惊呼,身子立马蹲下,把药片全部捡了起来。这一套行如流水的动作就像是练了很多遍一样。“医生不吃药痴呆会加重的,药必须得按时吃。”

新的药片又重新站在我手中,看来我怎么也战胜不了眼前这个丫头,她看我把药咽下去才安心地把自己陷回座位里。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牵着一双柔软的手下了车又坐上一辆大巴车。到了镇上还要坐公交,我稀奇地在公交车里走了一圈,什么时候连家里都有了公交车呢?

眼睛望穿了都没有盼到有石桥的溪和满是泥土的山路。

江可,为了方便,我们都搬到山下住了。我可不信,以前我跟林雀可是二十分钟就能从山上冲下来的,多少年了,怎么就突然不方便了呢?我眼珠一转,想道个好法子。

趁她做饭的空挡我溜走了,没什么能拦得住我回家的!脑子都不用多想,跟着脚就走到了以前常走的那条路。记忆和现实交叠,我的家乡没变,高山、溪水、梯田仍屹立于乡间;我的家乡又变了,山上的树多了,溪里的石头少了几截,田里全是荒乱的。地平整了,车多了,人却好像变少了,一路上都没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我从溪水里淌过,刺骨的寒冷唤醒了记忆,以前石桥都是由溪对面的张爷爷来维护的,哪块石头不稳了,哪块石头被洪水冲走了,他都能找到合适的石头让石桥恢复原貌。

真想赶紧跑到他家,烤烤湿透聊鞋子。虽然还没下雪,但冬到了来的特征仍然很明显。我在冰冷的溪水里仿佛待了一万年才走到张爷爷家门口,门前的桃子树还在,只是桃子树的老伙计——红木门,倒是老了。

斑驳的红木门连带着两旁的红联一起褪去了往日的风华,门上挂着一把黑色的锁,好像把那风采都锁在了过去的时光里。

寒意从脚心往上钻,一点点风过去都能将我冻住,张爷爷不在家呀。

我跺了跺脚往山上看去,我妈肯定会在家里等着我。到家了她肯定会烧一锅热水,把我从冬带到春,再煮一碗热汤把我从僵硬变得柔软。我迈开腿往山上跑,沿着唯一能看出来的主路往家去。即使双脚冷到麻木,我也不会停住脚步。

站到我家院里时我才发现我不会再被舒展开来了,我家的房子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土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构造,只是残喘着活着。

“爹!妈!我回来了。”我朝着原来门的地方喊,一声又一声,直到声音沙哑才想起再往上到山顶就是林雀家。

我接着往上跑,找到林雀就能找到爹妈,也能找到张爷爷了。没准是林雀这个坏丫头为撩到爹妈的疼爱,让我爹妈去山顶上陪她,这样她就不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孩了。

山上的树变多了,冬就能捡很多柴棍,不被挨骂了;

沿山路附件的房子变少了,不用跟人抢着挖草药了,可以卖更多的钱了。

可是,山顶却是空的,只有房子待过的痕迹,我的想象幻灭了,眼睛看到的场景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身上更冷了,寒风却偏要从我身边挤过。

林雀,我竟然在这熟悉的山野里迷失了,多可笑。

我有点耳鸣,感觉有个声音一直跟着我响,我跑的时候,我喊爹妈的时候,我找你的时候它都在我耳边叫着。那声音好像是从口袋里传来,我把手伸进口袋去安抚它,试图让它安静点,但它却跳起来震我的手。我吓得把它从口袋里丢了出去,它还在响,我找了块石头把它的脸砸碎了,它才安静下来。破碎的缝隙里透出一些光亮,闪了闪又灭了。

只剩下一张黑色的烂脸。

我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蜷缩着坐下,脑子里闪过另一张破碎的脸。

“干妈!”来不及细想,便听到有人喊我,是那个镶着云朵的女孩。“你吓死我了!”她跑过来抱住我,她身上的温暖像浸过水一样湿漉漉的,也跟她的眼睛一样湿漉漉的。

“您下次去哪能跟我一声吗?我找不到您真的很害怕......”她喃喃着,声音牵连着人都有些颤抖。

“我想回家。”我轻轻抚摸了她的脑袋,然后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她圆圆的眼睛,认真地:“带我回家吧,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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