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向前挪步，摆出了一副恭敬听训的姿态，“老师。”
物理老师将卷子往她身边一放，面上收了此前和林凡清的玩笑模样，神情严肃道，“你自己看看吧。”
周舟向下一瞟，看见卷子上画着满满的红叉，张牙舞爪，龙飞凤舞的瞧着十分的扎眼。物理老师虽然平日板书端正整洁，但是在改卷子的时候总是肆意潇洒的很，若是对了，就会在题上打个大大的对号，若是错了则会打个大大的叉号，总是在两个极端上蹦哒。
“马上初三了，你想考哪个学校啊？”不知道是不是周舟平日里还算认真恭敬，物理老师的口气软了不少，还少了几分责骂之意，不过周舟心里听着却并不是很开心。
物理老师平日里不是爱当众批评学生的，之所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责备高驹和苏瑞，是想让他们记住自己的错处，长记性，做到一个老师该做的规劝。
至于林凡清，物理老师的字字句句皆是对他的担忧和信任，他不知道林凡清家里的事，不知道林凡清急着回家做饭去医院，他只是因为林凡清的字和以往有些不同，变得有些潦草，就担心他对于学习和考试上心少，千方百计的想要点醒他。
在众人面前被批评，落了面子固然难受，但是此时周舟觉得自己的心里堵得慌，往日的那些潇洒都化成了烟。
不是因为考试没考好，不是因为成绩不如他人，如果她会因为一张卷子和一次考试就烦恼不快，那她早就闻鸡起舞，努力读书，也不会最终考个二本。她之所以心里难受，是因为物理老师的话还有那看她的眼神，让她隐约感受到了那藏在话语里的失望。
那种眼神最是诛心！
周舟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高中一次次考试垫底时父母失望的表情，自己自甘堕落看剧玩乐时父母失望的神情，高三时早恋父母震惊失望的眼神，还有高考一锤定音后父母疲惫放弃的背影，那种种画面的一一闪过，无不提醒着她曾经的挥霍、肆意和乖张。
回想过往，她多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用最狠毒的言语骂醒她，让她能够真正的看清现实，而那时她父母言语劝无果后潇洒离去，邓匀对她也是毫无办法无奈纵容，从来没有人会对她当众撂下重话，反而他们都拼命的在朋友和亲戚面前，维护自己和这一家的颜面。
周舟知道自己的成绩不好，物理学习方面也没有赋，这次的考试也乱七八糟，虽然在私底下十分的活泼，但是在学校里和老师们也很少往来，总是沉默寡语的一副乖巧模样。老师不讨厌乖学生，但喜欢有赋的聪明人，周舟敏感地察觉到了物理老师对她和对其他一些男生的不同，心里忍不住难过。
“...老师，你骂我吧。”
“这...”物理老师看着周舟委委屈屈的低着头站着，眼眶中隐约要的泛起水花，心里也是一惊。他伸手想从桌上抽卫生纸递给她，手伸到半道上又缩了回来，想些什么，看了看周围又活生生的咽了下去，轻声地安慰道。
“你先回去吧，一会儿还要上课呢。”
周舟仍执拗地杵在原地不走，她觉得自己之前错了，不在乎成绩和老师的责骂并不是真的潇洒，那是她的一种自我催眠和逃避。她想让老师骂她，她想自己真正的放下自己的羞耻心和颜面，坦然地接受批评和指正，认真的面对自己的错误，并改正。而不是让自己的错误被遮掩，或者自己因为错误被责骂后，自欺欺饶告诉自己这些责骂都不重要，告诉自己那责骂我的人在我的人生中根本不重要，他算什么东西！
“老师没事，你吧，我想听你的教诲，我觉得我最近几日学习状态都不是很好。”
周舟这些话发自肺腑，学习是自己的事，她本不指望老师能指点和传授些什么功法秘籍，她只是想听听在别人眼里，重生前的自己和重生后的自己都有哪些不足。
“你这孩子...”物理老师不自觉地睁大眼，虽然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但是周舟还是看出了一丝震惊和欣慰。他叹了口气，看着周舟那不受控制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让她快些离去。
“是真的要上课啦！理科这种东西就是要靠理解，要思考不能偷懒。这样...你这张卷子错处太多，先把卷子拿回去好好改改，自己先分析一下是什么原因出的错，等明上完课，你再来找我。”物理老师摆了摆手让她快走。
周舟紧捏着卷子转过身去，恰巧和林凡清打了个照面，原来他一直站在身后等她回去，之前和老师话的时候心头紧张，没有过多察觉，如今看到林凡清她神情一僵，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率先迈步朝门口走去。
老师办公室是人多口杂的地方，各个年级的学生都时不时的要往这儿跑，周舟开门后恰巧被一阵阳光照的迷了眼，这下了一晚上的暴雨终于是停了。
周舟下楼梯的时候听见了林凡清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
这脚步声平和有序，和其他上下楼的学生明显的区分了开来，周舟听后心里升起暖意。她自然不会认为林凡清是个瞎子、聋子，林凡清这是给她留时间控制情绪，不想让她在他面前失了面子。
她望着窗外渐渐放晴的空，雨后的格外的湛蓝，雨后的云格外的洁白，一切都十分的美好，让她眼里的泪水也渐渐淡去。
调整好情绪后，周舟回头，和林凡清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周舟先兴师问罪：“你为何要一直跟在我后面？”
林凡清用手指了指上那金灿灿的太阳，“自然是拿你挡阳光呢。”
哈？周舟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林凡清，两人一起下楼梯，她先行，他后行，一个始终在低处，一个始终在高处，这是挡的哪门子的太阳？他当她是傻子吗？
“胡袄。”
“是，我是胡袄，那你就是明知故问。”林凡清下了几个台阶和周舟并肩站立，接着他伸手拍了拍周舟的后脑勺，“即是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了，那就好好用功，卷子不会就来找我。”
完他便慢悠悠地下了楼，将楼梯口的空档重新腾了出来，给周舟留了个无比装B的背影。
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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