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酌身体不好,在江野没来到这个家之前也会经常生病,他知道生病的人极其脆弱,任何情绪都有可能被数倍放大。
所以他对江野的悲伤与难过能感同身受。
更何况江野是因为他不吃兔肉、不喝兔子汤才闹脾气的,他更要把江野哄好。
陆酌的嗓音很轻很温柔:“野,别生哥哥的气了,哥哥保证没有下回了。”
江野没有理会陆酌的道歉,加上生病难受的原因,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陆酌轻柔地拭去江野眼角的泪水。
带孩是件麻烦事,起初他以为捡了个人跟捡了条狗没有区别,后来才发现根本不一样。
狗只需要吃饱,漫山遍野撒欢,就能成为一条快乐的狗。
他的野不一样。
野性格孤僻,不懂得讨大人喜欢。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野开心。
他只养过狗和羊。
好在他对野有无限的耐心,他会给野比上的星星还要多的关心。
中午出了太阳,雪开始融化,当屋顶的雪化得差不多时,徐桂兰从邻村回来了。
徐桂兰一进院子就注意到了满地的兔毛。
怒火蹭地一下从她的胸膛里炸开,她顺手抄起放在墙根的木棍,大步朝陆酌的房间走去。
陆酌正在给江野擦身上的汗,听到脚步声的他迅速冷静下来。
房间门被徐桂兰从外面大力推开,陆酌装作惶恐的样子,语气诚恳地认错:“妈妈,对不起,我太馋肉了。”
徐桂兰的视线落到床上紧皱着眉头、睡得很不舒服的江野身上。
徐桂兰不想管江野的死活,她这一趟去邻村,遇见了一位会算命的大师,那位大师先是观了她的面容,再分析了她的手相,居然很精准地出了她家中有三口人加一个外来的孩子。
大师告诉徐桂兰,她的丈夫在外面组建了新的家庭。
而那个外来的孩子会给她的亲儿子带来灾难。
徐桂兰听完大师的一番话,脸色都白了几度。
她还想追问更多,大师却摆摆手,口中着“机不可泄露”走远了。
从邻村回来的路上,徐桂兰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惧攫住。
丈夫,儿子,她生命中除了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两个人。
她是个没读过书的农妇,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自从嫁给了丈夫,她的日子就从围着父母转变成了围着丈夫转。
临到生产的日子,她的丈夫突然就中断了与她的联系。
村长为她请的接生婆劝她看开点,好好把儿子抚养长大,不定哪消失的丈夫就回来了。
她信了,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七年。
这七年里,她各种方法都试过,还是联系不上丈夫。
她有些时候也会怀疑丈夫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并不是故意抛下他们娘俩,但今大师的话残忍地打破了她可怜的幻想。
“妈妈,你怎么了?”
陆酌的声音打断了徐桂兰的思绪。
徐桂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神色担忧望着她的陆酌,暗暗做出一个决定。
她放下棍子,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酌,你想不想爸爸?妈妈带你进城找爸爸好不好?找到爸爸,让他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
“爸爸”这个词对陆酌来很陌生。
他愣了好半才轻轻点头。
徐桂兰心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找到丈夫,确定丈夫没有在外面组建新的家庭,就能证明大师的话是假的,他们一家三口就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回来的路上她不是没有想过把江野送走。
只是那样做的话,陆酌肯定会恨他一辈子。
如今丈夫下落不明,她只有陆酌这个儿子了。
她不能让陆酌恨他。
裹着雪粒的冷风从窗户的破洞里吹进来,徐桂兰异常冷静:“江野生病了,我们送他去村长爷爷家,请村长爷爷照顾他一段时间好不好?”
陆酌眉心拧成一团:“不行,妈妈,村长爷爷年纪大了,照顾不了野。”
徐桂兰早有预料陆酌不会同意,她语重心长道:“酌,你听话,妈妈要带你去找爸爸,江野病成这样没办法跟我们一起走。”
陆酌还是摇头。
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在他心中没有一席之位。
相反,野是他的生命的一部分,早已和他融为一体。
徐桂兰耐心告罄:“陆酌,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听话!你难道不想你爸爸?”
陆酌实话实:“不想。”
徐桂兰颓然地长叹一口气。
这场博弈以陆酌的胜利告终。
徐桂兰答应带江野一起进城。
收拾行李的当,陆酌拿出枕头芯藏的零钱。
那是他上山挖草药卖的钱。
冬大雪封山,阻挡了他进山的脚步,要不然他一年四季都不会停下挖草药。
徐桂兰雇了辆马车,车夫负责将他们送到城里。
马车四面漏风,陆酌怀里抱着被他裹成蚕蛹的江野。
病来如山倒,病好如抽丝。
江野这场感冒好得很慢。
陆酌将身上披着的棉被分了三分之二给江野,被徐桂兰看到后,徐桂兰给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
“你都把江野裹成那样了,他怎么可能会冷!棉被你自己盖,不许分给他,听没听到!”
陆酌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雪太大,加上是零下十几度的气,去城里的路很不好走。
车夫多次提出原路返回,都被徐桂兰挡了回去。
徐桂兰加了好些钱,车夫才答应继续顶着狂风暴雪进城。
到城里已经是第二晚上。
车夫刚把徐桂兰三人放下车,立马扬鞭赶马往回走。
徐桂兰气得追在车夫身后骂娘。
车夫明明答应在城里住上三,到时无论她有没有找到丈夫,都会跟车夫一道回去。
不想车夫居然变卦。
大雪街上没有人,陆酌极为艰难地抱着江野,喘着粗气问:“妈妈,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徐桂兰看了眼茫茫雪色,接过陆酌怀里的江野,动作粗暴地提在手上。
“马上黑了,先找个地方住下。”
徐桂兰带着陆酌和江野跑了不下十家旅舍,才终于找到最便夷一家。
“看到没,城里样样贵,住一晚上要花很多钱。”徐桂兰接过旅舍老板递来的钥匙,不轻不重踹了陆酌一脚,“你还带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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