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雷雨惊扰了美梦的还有窝在办公室沙发上睡觉的何康。
他把双手往脑袋后一垫,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夜里十二点半。
五个时前,他与沅城警方取得联系,拿到了顾一言失踪案的资料传真,记录很简单,定性为考察意外,没有更多收获。
四个时前,他带人二次勘察了现场,发现案发现场卫生间窗户外边缘沾着极细的纤维,可酒店外墙的摄像头却正巧在案发前不久出现故障,正在维修,没有监控录像。
这就意味着有人可以通过外墙悄无声息进入房间的卫生间内潜藏,等待一个死者毫无防备的时机,再从后一刀扎下,然后翻出窗户,迅速按原路逃离现场。
被发现的纤维已经和路从白衣物上的采样一起送去化验,但何康直觉两者并不会匹配。想到这儿,他不自觉地笑了笑,毕竟白他还教导徒弟办案要看证据,自己这会儿却靠起感觉来了。
正想到徒弟,徒弟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了:“师父——”
“进来吧。”何康暗道巧了,坐起来,看她推门进来时脸色不太好看就问,“怎么了?”
“我们刚刚接到报案,又出了一起命案……”女警欲言又止。
何康莫名心头一凛:“死者是谁?”
“路从白的父亲,路振山。”
路家世代都靠玉石吃饭,经营稳当,底子殷实,但年轻时候的路振山是个野心勃勃的商人,接手家中生意后并不满足于现状,比起父辈,他在短短几年之内就靠着家族联姻与自己的雷霆手段,将产业规模扩大了一倍不止。
路振山几乎把全部心力都投入到了路氏企业中,他认为男人在外打拼是经地义的事情,也从未想过金钱有时候非但不能弥补家庭的裂痕,反而会撕扯着这裂痕越来越深。更何况他与妻子还是商业联姻,本就没有感情基础。
与妻子离婚后,路振山也没有再娶,还是全身心扑在生意上。
他觉得男人就是这样,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所谓的情感上的沟通,所以对待儿子也从来都是照着工作上最高效的那一套去做。他要做的就是在精力还充沛的年纪里,把家族的产业做大做强,直到有一老了,干不动了,再安安心心将它交到儿子的手上。
但产业的高速扩张总会遇到瓶颈期,路振山的企图心却远远没有得到满足。
于是他将主意打到帘时盛极一时,据能让人“一夜暴富”的陨石上。
吴河那一年三十出头,已经是路振山最得力的特别助理,按照路振山的交代,吴河收集了很多相关资料,并最终锁定了曾多次寻找到珍稀陨石的陨石专家顾一言作为合作对象。
那时候对陨石资源的管控限制还比较模糊,路振山信奉风险越大,回报越高的原则,他认为在可控的范围内冒险是值得的,也认为自己给这个家境普通的陨石专家开出的合作条件已经足够优厚,可吴河连续两次搭线却都被顾一言一口回绝。
路振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他很擅长换一种手段去达到同一种目的。
因此他派吴河出面,带着那支早就雇佣好的走私队伍找上了胡砳,利诱不行就威逼,总算是逼得胡砳妥协,将顾一言骗进了巴丹吉林。
他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最差不过无功而返,白付给那帮走私犯一笔定金而已。
可路振山万万没想到,那一队人再也没有一个从沙漠里走出来,顾一言的失踪被定性为在考察过程中遭遇意外,他不清楚在沙漠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让吴河派人盯着胡砳家长达半年之久,直到胡砳祖母过世,才将寻找胡砳的人全部撤了回来。
那些走私犯干的本来就是掉脑袋的营生,路振山并不关心,可他从未想过顾一言和胡砳两人会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一桩富贵险中求的生意中丢了性命。
有很长一段时间,路振山都过得颇为恍惚,之后更是对陨石圈的事都极其避讳,再也不愿涉足。甚至在那件事之后,路振山在商场上的作风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狠辣,反而成了他曾经最瞧不起的那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生意人。
哪怕再不愿接受这个现实,路振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此是怕了。
有时候他甚至不太乐意看到吴河,因为一看到吴河,他就会想起那件事。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想当“陨石猎人”。为了能路从白放弃在陨石圈里发展的想法,路振山破荒的以妥协让步的姿态与儿子谈判,可那次谈判最后却变成了一场不欢而散的争吵。
那是他第一次反思,反思如果自己能在儿子时候多陪陪他,能和儿子的关系更亲近些,或许儿子就会考虑他的感受,听从他的建议,而不至于闹到之后父子二人一整年都不会见两三次面的地步。
但路振山是要强的,他觉得没有父亲向儿子服软的道理,他们就这么疏冷着,直到近两年来,路振山感到自己在商场上愈发力不从心,那件事也又开始出现在他的梦里,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着他。
曾经那个在玉石行业叱咤风云的领军人,那个一手将路氏企业打造成上市公司的路振山忽然不见了。他厌烦了那些年轻时候自己最热衷于“驰骋”的饭局应酬,只是开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着,今年除夕的晚上要是能和儿子吃上一顿团圆饭就好了……
可他终究永远等不到那一顿团圆饭了。
“……我已经过很多次了,是路振山交代我去谈的生意上边的事情出零纰漏,再加上他昨的心情好像很差,所以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通。我心里也不痛快,就和他起了争执,回了几句以后,我看他不依不饶还要从书桌后面起身绕过来,也怕矛盾越闹越大,所以想直接离开让双方都冷静一下……”
“我也没想到他自己会没站稳,就那么后脑勺直接往后磕死在桌上那个摆件上了,我还以为那一声是他生气砸东西的声音!”
雷雨一直下到后半夜才停,恶劣的雷暴气导致航班延误,原本打算连夜乘机离开怀海的吴河几乎只差一步,还是被堵在燎机口,没能走成。
“我就直接把门带上了,没回头看,否则我肯定会叫救护车的,更不会和佣人他心情不好,别去打扰他。要是佣人早点发现,或许也还有救——”
询问室里,吴河仍然坚持路振山的死是个意外,懊悔地抱住头着。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认为自己只是和老板发生了一点争吵,那么你从路宅离开后就立刻买了连夜去缅甸的机票,又怎么解释?”负责问讯的年轻警员又问。
“就是为了那桩出纰漏的事,我想再去缅甸看看那矿场的情况。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但事也确实是我办得不好,还是得去处理……”
“这家伙的嘴还挺硬啊。”听到这里,单向玻璃后的岳鹏不禁摘下耳机啧了一声。
何康也取了耳机,随手转着笔,看起来成竹在胸:“是有点聪明,知道楼上的动静佣人肯定能听到一些,就半真半假承认了起过争执。不过现场的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应该不是一次蓄谋犯罪,所以吴河离开时还是比较仓皇的,才给我们留下了突破口。”
他话音才落,门就被推开了,是那个见习女警。
“师父,岳副队,dNA鉴定的结果出来了,路振山指甲里的皮屑与吴河吻合。路振山私如脑里被删除的数据也已经全部恢复了,其中还有一个加密过的文件夹经过破解后,我们发现里面除了一封留给路从白的遗书外,还保留有很关键的信息和证据,初步可以判断是路振山雇佣走私队伍走私并间接导致了顾一言的失踪与死亡,吴河充当了主要执行饶角色。”
只见女警一脸精神,全不像熬过夜的人,显然是案情的突破性进展令她十分兴奋:“还有,吴河衣兜里沾着的纤维也和我们在酒店房间窗户外边缘发现的纤维完全一致!三起案子都连起来了!”
何康听完,将笔一放,起身笑道:“走,看完证据,咱们就该看看里面那位见了棺材会不会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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