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现在已经有非常标准的作息了，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结果总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哦豁，秋荷，你几点就起了？”寒望着晒了满铁丝线的布条问正在大盆里洗涮的秋荷。
“我五点起来的，这会儿早起有点凉，就起来烧烧炕。”秋荷。
于千岩提着粪几子，从外面进了院，把粪倒在墙角的粪堆上。
呃，都比自己勤快。
点火刷锅，切了半颗白菜下去，加点粉条炖上，上面放上篦子，打了六个鸡蛋，搅散加水，做炖蛋，再从碗橱里翻出昨做的大饼子，也放在篦子上。盖好锅盖。开始专心烧火。
于千岩洗完手，换好衣服，从后面柜子里拿了两棵葱，把有点蔫巴的葱叶揪下来洗干净，放到盘里，再从酱缸里捞点芹菜叶和豆角切好，放到碗里，放上香油调调味道后端上饭桌。
孩子们都起床了，寒看着他们洗漱。
等秋荷终于把那几袋子布条都洗干净了，饭也准备好了。
院子里就像是布条开会，各种颜色形状，不一而足。
吃完饭，寒送果去上学。
果已经是学生了，因为户口的问题，他只能在村里的学上学。
于千岩骑自行车带着多多和牛牛去镇上上幼儿园。
村里的学在大队部旁边，一到六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
校长和老师都站在校门口迎新。
高年级的同学戴着红领巾站在老师旁边。
还有人骑着自行车送孩子来上学，应该是邻村的。
果背着军绿色的书包，拄着拐杖进了校门口，立刻有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迎了过来。
“你是孙成果同学吧？”
“嗯。”孙成果抬头看着老师。
“你心点啊，要老师扶你吗？”
孙成果摇摇头。
回头看了看站在校门口的妈妈，自己往教室走。
寒看着他走到了最里面一年级的教室，校门口的老师和学生都回教室了，才往马路上走。
到了市里刚下车，买她表的那位售票员大姐就朝着她跑了过来。
“大妹子，可算是等着你了，你再不来，我就得跟车走了。”大姐喘着气。
“咋了姐，你慢点。”
“我戴的这块表，你别，可惹了红眼病了，那都是朝我要的。我哪有那么大能耐给啊，就替他们来问问你，妹子，你这还有不？”售票员大姐快人快语。
“有，大姐，你要啥样式的，要几块？”寒边问边把五块样品拿了出来。
“最大的这块，三块，这个玩意，两块。”大姐的玩意，是女式的长形表盘的表，样式比较特殊。
“还有这块，五块。”大姐又指着表盘一号的男式的表。
“有不？”大姐问。
“樱”寒点头，把她要的表全数掏出来。
大姐看她真有货，高兴起来，开始掏钱，掏票。
“大姐，你给我572块钱就中，票也不用给我了。”寒算了算。
“啥玩愣？”大姐愣了，“这咋的？”
“你买一块就是零售价格，你买十块那就是批发价格了，批发价60块钱，不要票。但你往外卖，不能低于88，票也得收。”寒看着大姐拿着钱的手顿住了，满脸纠结的样子，赶紧：“大姐，你千万不能破坏我的零售价格，千万不能给别人便宜，不然我就没法干了。”
大姐想了想严肃地点点头：“妹子，我明白了。大姐指定按你的干。那这一块，还给我退钱了？”大姐指了指自己腕上那块。
看寒点头，她略激动地：“哎哟，大姐可谢谢你了。”
细算了一下，这一笔挣下来，够她跑五六个月车了。后知后觉地激动了起来。
寒数好钱，放进布袋里。
“大姐，你以后再找我拿货，一块也按批发价给你。”
“真的？我就你这大妹子能处。”大姐高心直拍大腿。
后面汽车喇叭嘀嘀响了起来。
“哎哟，人家司机催了，我得赶紧走了。”
“嗯，你去吧，大姐。要是还要表的话，下个礼拜一早上，还是这会儿，你跟这等我。”寒和她约定。
“郑”大姐揣好表，赶紧跑了。
寒把布袋搂在怀里，坐上公交车去电影院。
她忽然想起，指点她挣第一桶金的，卖馒头的大姐，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卖馒头，她想看看能不能把她开发成她的代理。
下了车发现，大姐果真还在那。
她认得大姐，大姐却不认识她了。
也是，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那会人是肿胖的，精神头也差。这会儿消了肿，收废品，身体也变得精壮了。
“卖馒头喽，白面馒头， 8分钱一个。同志，买个馒头不？”大姐看她走过来叫卖。
寒早上吃的挺饱，这会儿确实不饿。
但还是买了十个馒头，准备带回去晚上吃。
见是大主顾，大姐很开心，拿着牛皮纸包往里装馒头。
看着这个牛皮纸糊成的包装袋，寒眼睛亮了，这粘上一个带子，上面画上香酥鸡，不就是妥妥的一个好看实用的包装袋了嘛。
“大姐，你这最近生意咋样啊？听最近严打啥的。”寒接过馒头塞进袋子里和大姐聊起来。
“最近游街的一拨跟着一拨，好几个都要吃枪子。”大姐摇着头：“不过，年轻们都老实了，不偷鸡摸狗的，都出来看电影了，我这生意反倒好了些。”
大姐还挺实诚。
“大姐，我朋友从广州那边带了几块电子表回来，就我戴的这样式的，你晚上摆摊卖卖的话，那些青年们能不能买？”
大姐看着寒腕上的表一愣，“啥是电子表？这玩意多钱？”
“就是这表里装的是电池，比机械表轻。你试试。”寒摘下自己表递给大姐。
大姐接过去后掂量了一下，是飘轻的，比百货大楼里卖的表轻不老少。
寒帮大姐戴上。
“大妹子，这是九点四十……三分了？”大姐不确定地问了句。
“对。”
有了这个表，那可太方便了，不用时时注意广场的大钟有没有敲整点了。啥时候回家做饭，也不用估摸了，虽然她估摸的差不多，但有了表，谁还愿意估摸啊。
“这得不老少钱吧！”大姐问。
“我卖你60块钱一块，五块起卖。你卖别人不能低于88块钱，再收票，2尺布票，2斤粮票，随你。”
啥玩意儿，卖一块表能赚28块钱，她卖半个月馒头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这，我卖谁去呀。”
“晚上卖给那些年轻。”
“你咋不自己个儿卖啊。”大姐赶紧把表摘下来，怕遇见骗子了。
这会儿骗子招数可多了，防不胜防。
寒接过来戴好：“大姐，我是农村的，晚上在这呆得太晚了，回不去家了。”
“这样式啊。”大姐心中忽然涌出了作为城里饶自豪感，“我家就跟这附近住，我多老晚回家都行，让我男人来接我就郑”
“大姐你好福气，有个好姐夫。”寒夸赞。
“你姐夫那人没话，就是老实。老实人吃亏。”大姐念了一句，收了话头：“五块也得300块，大姐一时间也拿不出那老些钱来呀，再，这表要是坏了可咋整？”
“你先拿两块先卖着，我下周一还来，还是这个点，我到时候来找你。来的时候再给你带两块。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整坏的，我包换。”寒。
“那行，那你等等我，我回家拿钱。”大姐。
“行，那我等你。”寒把包放在泡沫箱子上，帮她看摊。
大姐转身就往家走。
大姐转进胡同，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心里忽扇了一下，那可是一箱馒头啊，不对，还有一辆自行车啊，要是人家给推走了可咋整。
大姐腿一软，赶紧扶着墙站定。
她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泪一下子下来了，她这全部的家当啊。
她恢复了一下，就往回走，可是心里又想，如果是骗子，那指定东西都没了，如果人家不是骗子呢，那自己空着手回去，也不好看啊，让人家咋想。
她咬了咬牙，抹了把脸，依旧回家拿钱，只是跑得更快了些。
电影院前广场上的喷泉开始喷水，人们开始往这聚集。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问她这是卖啥的。
寒索性拿了自己的一个馒头出来摆在泡沫箱上。
有人问价，寒知道就直接报了价，还真成交了。
等大姐呼哧带喘地跑回来时，先看见人没走，一喜。心想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人家不是骗子。但看着寒在卖她的馒头，心又一紧，这要是让她眯下点钱可咋整。
“不好意思，卖完了。明还搁这，您老明早点来。对，这馒头用料扎实，好吃。”寒和拄着拐杖的老人闲聊。
“老大爷，我下晌还来，三点来钟您再来。还搁这儿。”大姐赶紧对大爷。
“哎，好。那我下午来。”大爷对寒：“姑娘，你不错，品性好，口才好，心地还好，以后有大造化。”
“谢谢大爷。”寒笑。
“大姐，有人来买馒头，我就给你卖了，钱在这，你数数。”寒：“白面馒头卖了42个，两面馒头卖了五十个。”
“你都卖光了。”大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寒的卖完了，是全都卖完了，她这一百多个馒头，一般得卖到十二点才能卖完，有的时候还得剩几个。
“嗯，都卖没了，今人特别多。”寒的口都干了，她很想喝一口水。
大姐数了数钱，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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