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同志，到家了你随意啊。”寒把背着的布包放在炕梢下面的一个架子上，先在门后的脸盆里洗了手，再给他倒了杯蜜水。
随后掀开箱子盖，从里面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
“邱同志，你先坐会儿，我洗漱一下，不然太脏了，孩子们一回来就要往我身上扑。”寒解释了一句。
邱波收回目光，点点头，坐到了炕上。
炕梢有一组柜子，应该是书柜，里面放着人书，其中一格里还摆着一个公共汽车纸折模型。
这东西他在他姐家见过，她外甥女可宝贝了，但是她折的不好，歪七扭八，没有这个折的板正。折好后玩了两就不知道丢哪里了。
他端起印着喜鹊登枝的玻璃杯，喝了口蜜水。
淡淡的甜，水不太热，喝着很是舒服。
他随意往外面扫了一眼，窗户上的玻璃擦得非常干净，外面菜园子里冒着绿芽，不知道种了什么菜。从屋门到院门这条路两边种着好几个品种的花，有的开败了，有的刚刚开，生机勃勃，舒服惬意。
没有多少墨水的肚子里忽然冒出了句诗：“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
这就是隐士一直向往的田园生活吗？他瞬间萌生了住在这里也挺不错的念头。
正这会儿，寒换了身衣服，端着脸盆到了院里。
压了一盆凉水，洗了手脸，再快速把今换下来的衣服搓洗干净，拧干晾在院子里的铁线上。脏水直接泼到菜园子里。
邱波能感觉到她很开心，似乎还在哼着曲。
不是今才把挣钱的差事给丢了吗，为啥还这么高兴。应该不是为了能去他们那里上班的缘故吧。
他当时就看出来了，她是想拒绝的。
欢喜的情绪是可以传递的，邱波不自觉也露出些笑容。
以前做个民警的时候，感觉壮志难酬，如今调到了刑警队，接触重案要案，累得脑仁疼，他感觉自己紧绷着，好久都没有如此舒心地笑过了。
寒刚收好脸盆，她婆婆抱着毛毛回来了。
“妈，回来了。”寒打招呼，并朝毛毛伸出了手。
“寒，你今咋回来这么早。哎哟，知道是你妈回来了，你也得顾顾你奶的老腰啊，把你掉下去可咋整。”寒婆婆笑骂毛毛。
毛毛看着她在家，嘴里不停地妈妈妈妈，无意识地叫着，伸着手就往她这里扑。
寒赶紧过去把她接过来。先亲了亲脸，再亲脖子，直把她亲的咯咯直笑才罢休。
“有且？”寒婆婆看见炕上坐着人，进院时就看见了停在院外的摩托车。
“啊，公安局的邱波邱同志。今来家里作客。”
“那可得多整俩菜。正好晚上大家都来吃饭，热闹。”寒婆婆心想，正好一勺烩，不用出第二份钱。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买了菜，在他车上呢。”寒刚才都忘了把菜拿下来，这会儿把毛毛交给她婆婆，赶紧上院外把偏斗里的菜都拿出来。
“大嫂，这菜是今晚要吃的？”建军媳妇李秀丽端着一盆酸菜从她后面走过来。
寒今年没有积酸菜，也没有下酱缸，所以这些东西都是从她婆婆家拿。
“秀丽来了？老三呢？”寒问。
“送我妈那了。今事儿多，妈也顾不上他。”李秀丽。
她倒是没有抱怨的意思，但是寒听着有点略不好意思。
同样是孙辈，她婆婆优先给她照看孩子，另一个孙子却只能送到亲家家里去。
“大嫂，你今可下血本了，这十块钱都不够吧？”李秀丽实在腾不出手了，但看着那只鸡都要咽口水了，“哎，这摩托车谁的？”
“公安局邱公安的，他今正好来家里。”寒解释了一下，就领着她往家走。
“哎哟，邱公安来了。”李秀丽挑了挑眉，这嫂子手段真可以，那叫啥，哦，对朋友，可真不老少。
这个邱公安把武四齐给连窝端了不，听果也是他帮着给找回来的。
再有那个沈毅，这会儿子又来鞋厂了，听这回于哥要开学不能去了，他这回可是要挑大梁上兴安领卖鞋去呢。
这也是大嫂的，那个啥，朋友。
啧啧。
她跟在后面看着和她穿着同样褂子的女人，但好像人家确实比她好看。
哪里好看呢，好像人家比她瘦，看人家那腰，和姑娘似的。
也是，看她吃饭，就吃一口，猫都吃的比她多，她可不犯傻，有好吃的，先吃的嘴里才是真的。
进了屋，和邱公安打了招呼，她开始做准备。
今请了好几个人拖泥坯，盖两间下屋的泥坯就够了，所以今得吃好点。不然以后有事请人，人家就不大愿意来了。
一口锅大骨头炖酸菜。酸菜要炖足够长的时候才好吃，添上一大锅水，灶坑里架上木棒，也不用人管。
李秀丽利落地杀了鸡，再用开水褪毛，收拾干净后把鸡剁成块。
寒废物点心一样，只能跟着赞叹人家干活利索，然后快手快脚地帮着烧火，洗菜，打下手，以期不让她觉得自己是废物，从而嫌弃她。
鸡也炖上后，炕上就不能坐人了。
寒把从隔壁借来的圆桌支在院子里，安排邱波坐下。
正这时，建军已经把上学的孩子们都接回来了。
停好三轮车，他心地把果抱下车，直接抱着他去厕所。
四个孩子自己就跳下车。
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院子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寒让大家规规矩矩地叫了邱叔叔后，就抓了把水果糖分给大家，让建军把孩子们带到老宅去，吃饭的时候再回来，寒婆婆也一起回去了。
不然果在家里实在没地方呆。
“到了奶奶家，先把作业写完再玩，不要碰到果的腿，知道不？”寒检查了一下果的腿，没啥问题后，认真嘱咐。
牛牛点零头。
“妈妈，我腿没疼，你放心。”果超大声。
他想让那个陌生的叔叔也知道，他也是妈妈的儿子。
“真的没疼吧？”寒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烫，“果真棒。”
被表扬聊果偷眼看了一下那个叔叔，果然看到邱波听到对话后，露出了被雷劈过的表情。
果心里撅起了嘴，有啥可惊讶的，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然后养我妈妈，到时候你就不是这表情了。
寒目送老幼们离开，他们一走，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甚至都能听到隐约的蝉鸣声。
“今是有什么大事吗？于咋还没回来？”邱波看着寒弟媳妇做饭这架势也不像是只招待他一个饶，“那个孩子是咋回事？”
“他，呃，我收养了。人多了，炕上有点睡不下，想盖个下屋，请了人帮着拖泥坯呢。”寒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又解释了一句：“村里给粮，给工分，年底还给分红。对，对，不是白养。”
邱波一时不能言语，往往人轻易甩出一种不能言的理由时，那通常是要掩盖更大的谎言。
但是这不是在审犯人。
“你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于，于他，他是咋同意的？”邱波就只觉得不可思议。
从他认识寒起，她就和程庆他们混在一起，今也是更关心他们往后的生计，所以看孙成果可怜，一时脑热提出收养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但于千岩就一丝怨言也没有？她是有多不在意人家啊，这日子当真是不想过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寒也想摊手。
“他，呃，比较有爱心，超级喜欢孩子。”寒干笑了两声。
邱波不置可否，超级喜欢孩子，那不能自己生吗？
难道是不能！
正马行空的想着呢，就看于从外面进来了。
“邱哥你来了。”于千岩笑着打招呼。
于千岩穿着白色的二股襟背心，下面穿着灰色的的确良长裤，裤腿稍微挽起来些，脚上穿着一双拖鞋。
不过是村人再平常不过的打扮了，但被他生生穿出了富家公子的感觉，这汉衫都值钱了不少。
看着上前迎他的寒，单看俩人，还是挺相配，但是想着寒身后那一串孩子，恕他无法理解。
“泥坯拖的咋样了？”寒问：“今热，晒坏了吧？”
“没事，我们搁树荫底下拖，不太热。再有一个点也就差不多了。罗叔让我先回来，去打点酒，今三叔四叔也来帮着拖了。”
他的三叔四叔是寒公公的堂弟。也是一个村的。
“行，正好邱同志在，让他和你一起去，去镇上看看，看能再买点下酒菜啥的。”
“你咋了？发生啥事了吗？”于千岩盯着她问了句。
寒瞪大眼睛。
这都看出来了吗？
“我失业了。等你回来再和你细。”
“我还当有啥大事呢。”于千岩松了口气，转头招呼邱波：“邱哥，麻烦你和我去趟镇上呗。”
“行啊。”邱波在这坐得屁股都疼了，闻言赶紧站起来。
屋子里的窗户全部开着通风。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人们全回来了。
于千岩在院子里架了一个高杆，上面挂上了一个60瓦的灯泡。
院子里开了一桌，东西屋各摆了一桌。
西屋是孩桌，寒婆婆负责看着他们。
东面屋子里是来帮忙的叔叔和建军的朋友们，由寒公公和建军两口子作陪。
外面一桌是知青和邱波，于千岩和寒作陪。
一只鸡分了三桌，肉少，但是味道足。里面煮了土豆和各种干蘑菇，味道还是不错的。
邱波骑摩托车，所以只喝了一杯，于千岩就没有再劝酒了。
孩子们一会儿就吃好了，难得的夜晚的时候可以到院子里玩耍，早就心痒不已。下了桌就满院子的跑跳着玩耍，叽叽喳喳地荡秋千。
果腿不良于行，只能爬在窗户上满脸羡慕地看着别人玩。另一个流着口水的家伙爬到了他的旁边，紧紧地挨在他的身边。
果的心都快萌化了，他地护着她的腰，不让她摔倒。
但也只站了一会儿，她腿就没劲了，一屁股坐在炕上，还好这次有果护着，没有摔疼。
果也不看外面了，专心陪毛毛玩。
寒婆婆心中稍稍安慰，端起碗专心吃饭。
于千岩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恍惚觉得这就是他和寒的婚礼了。
妻子在帮老人添菜，孩子们在院中开心的玩耍，幸福在这一刻具像了。
只喝了两杯，他就有些微醺了。
“章这人古道热肠，心地善良。”邱波看着挤成一团玩耍地孩子，干巴巴地和于千岩。
他看着这群屁孩都头疼，很难想象这家里要养四个，是什么光景。
于千岩笑着点头道：“她还嫉恶如仇。”
关键她还护短。别人犯了错，那就该什么罪定什么罪，自己人犯了错，那不一定就错了吧，就算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他感觉压在心里那不能言的，他自认为的恶可能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
但他不敢。
他怕揭开了那层伤疤，就再也没有结痂的一了。
就这样吧，挺好的。
邱波一愣，还没来得及话，多多就跑了过来。
“于叔叔。”多多撅着高高的嘴巴，熟练地爬上他的膝头：“哥哥不给我推秋千。”
于千岩熟练地扶着她，不让她跌下去，轻声哄道：“明你早点起，于叔叔给你推秋千，让你玩十分钟好不好？”
“那还是算了吧，于叔叔你也挺累的，应该多休息。”多多对着手指骨碌着大眼睛。
大饶回答，把邱波和于千岩都逗笑了。
“没关系，于叔叔明早点出去捡粪，等我回来你就起床好不好？”于千岩轻轻摇着她。
寒给她梳了个哪吒头，各系了一条粉色的缎带，随轻柔地晚风，轻轻的飘动，好看极了。
“好哒。”多多甜甜的答应着，“我最爱于叔叔了。”
邱波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的糖，忽的升起了要个女儿也挺好的念头。
嗯，看来结婚这件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寒拿着大碗过来给这桌添酸菜。
多多眼角余光瞟见了，赶紧回过头，甜甜一笑：“妈妈，我也最爱你了。”
自从果来了家里，也开始叫妈妈之后，她也改口了。
“多多真乖，妈妈也最爱多多了。”寒随口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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