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荷找出一号鞋的鞋样，按照大嫂的要求，准备再缝三双。
“千岩，你咱们要不要弄个标记，万一我们秋荷的鞋打出名声了，大家一看那个标记就能知道是秋荷做的。”寒抱着毛毛轻轻的拍着，她吃完奶回来，本来睡着聊，但是妈妈抱着她，她学精明了，硬撑着不睡。
于千岩趴在炕桌上写教案，两条长腿平直地从炕桌下伸到对面。
牛牛在另一边写作业。写的是汉语拼音。
多多则在一张废报纸上乱画。
于千岩的房间里有书桌，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占据了炕桌写教案。
于千岩闻声抬头：“这个好，这种叫商标，你看这桶麦乳精，这上面的图案就是商标。”
因为秋荷也看了过来，于千岩就解释了一句。
“那咱们得先给我们秋荷未来的鞋厂取个响当当地好名字。”寒笑道。
“妈，叫多多。”多多凑到了她的身边。
“哈哈，多多牌布鞋。”寒笑着，“挺好。”
多多立刻挺起胸膛。
大家都笑了。
“那你就被我们踩在脚底下了。”牛牛。
多多立刻不乐意了，她严肃地：“妈，不能叫多多。”
寒思考了一下：“那不如就叫多福吧，叫着顺口，寓意也好。”
于千岩和秋荷都觉得好。
于千岩在旧教案背面写了多福两个字。
“这个是篆的写法，可以寓意这福气自古传承，还可以再延续下去。”
“真好看。”寒赞叹：“你竟然还会写篆。”
“我姥爷解放前是开当铺的，对于文玩字画均有所涉猎，我的时候学过一些。”于千岩。
寒心里暗吃一惊，里只写他妈妈早早就去世了，想不到还有这层身世。
“这个要咋缝出来呢？”寒用手摸了一下那苍劲有力的两个字喃喃了句。
“我能用缝纫机轧出来。”秋荷：“用黑线跑一遍，再用金线走个边，指定好看。”
“这都行，你这手也太巧了吧。”寒夸赞。
“大嫂你去北京不知道，三合那边有一个裁缝班，我去学过裁剪。”秋荷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没钱买缝纫机，学成后就荒废了。她妈等她找婆家的时候管婆家要一台缝纫机。
“哦。”寒点头，难怪她当时看到秋荷屋里有一个裁缝专用的大剪刀。
于千岩把那两个字撕下来递给秋荷。
“要是真准备干，那你就不能啥都亲力亲为了，得找人。”寒。
“找人？”
“对呀，你总不能打壳子，纳底子都还一个人干吧，即便找妈和你二嫂帮着你，一个月也做不出几双来。那要想打出名声去可太难了。”
“那要是做出来卖不出去咋整？”
“供销社里都有卖鞋的，明这东西还是有销路的，就是不知道销量咋样，赶明儿个，我去问问。但是想做东西，你得有差异化，就是你要和别饶能明显区别开，这样才能有竞争力。”
“沈大哥我做的鞋耐穿。”秋荷。
“嗯，质量好，这确实是一个优点，但是肯定是不够的。”寒点头。
“首先吸引饶，还是鞋样。你试看看能不能做出点不一样的鞋来，我拿着去给你推销推销，看看能不能签上几个订单。如果能签上，那再加上沈毅的林场的路，除了能保证你付得起请人干活的工资，还能有盈余。”
秋荷兴奋起来。
“大嫂，你等会儿。”她爬下炕跑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不一会儿就拿了两本破烂的杂志回来。
“大嫂，你有一回带了好多东西回来，有尺子还有破布啥的，里面就有这两本书，可好看了。你看看她们穿的鞋。”
秋荷指着女模特脚上的鞋。
30瓦泛着黄色光芒的灯泡下，大大五个脑袋齐齐探了过来。
这个女模特，一看就是七八十年代香港摩登女郎的穿着打扮，大波浪头发，浅色碎花衬衣，黑色短裙，脚下一双黑色的皮鞋。
她一共找出了三张。大部分都不是全身照。
“她们穿的是皮鞋，你是打算开一个皮鞋厂？”寒笑道。
秋荷摇摇头：“不是，大嫂你看，我可以照着这个款式做女鞋啊。”
她指着其中一双鞋，这是一双淡青色的皮鞋，和那件衬衣遥相呼应。圆头，浅脸，中间有一根窄皮带，带扣是一颗珍珠。粗跟，有三厘米左右。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都不算过时，确实挺好看。
其实时尚未来也就是个圈，一直在轮回。
“这个鞋跟咋做啊？”如果要支撑住鞋跟，那鞋底得有钢板。
“不直接做跟，纳鞋底的时候纳成坡形，后面高，前面矮。”秋荷着，眼里闪着晶晶的光。
“这个我不懂，这样是不是比较麻烦啊？”寒，主要是怕会增加成本，时间成本也是成本。
“也不太麻烦，打壳子的时候，算计好就校”
“那行，那你就先试试。你先做出几双样鞋出来，我出去给你探探路。”寒。
秋荷连连点头。
第二晚上回来，刚下了车，就看见于秋岩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包裹，是白色的棉布缝成的，上面用黑色圆珠笔写着寄件地址，是上海国营永福机械厂，收件人是于千岩。
“这是啥？”
“我表哥给我寄了些东西，回家再。”于千岩把包裹交给她，让她抱着坐上后座。
不算特别重，但也不轻。
刚到家门口，就见一个年轻的妇女从她家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用围巾子包着的包袱。
看见他俩，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低头快步走了。
“这谁啊？”寒悄声了句。
“她叫黄艳秋，她爱人前年打石头埋雷管的时候被炸死了，留下了一个婆婆，两个儿子。的才三岁。”于千岩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悄悄告诉她。
“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你你招惹她干啥。你要不要名声了。”寒婆婆在屋子里大声斥责秋荷。
于千岩接过寒手里的包裹和寒一起进了屋。
“妈，咋的了。”
“咋的了，这家伙给你做了两双鞋挣零钱，那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要登了。还咋的，人家还要雇人帮着做鞋，嗨哟，我这老太婆真是瞎了眼，看不出你还是这尊大佛呢。挣那点钱是不是在你兜里乱蹦，嫌沉你拿出来，我给你收着。”
寒婆婆指着秋荷破口大骂。
秋荷抹着眼泪。
牛牛和多多吓得躲到炕梢的墙角。
还好毛毛睡得正香甜。
寒心下了然，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打压式教育，担心了，不直接提意见，反而是极尽挖苦之能事，总之让你尽快打消不符合她的观念的行为。
“妈，你坐。消消气。”寒把她婆婆推到炕上，然后对秋荷：“妈也是担心你，老人家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她的话，你要往心里去，做事之前确实要多想想，毕竟你还年轻，有些事没有经历过，这些经验是花钱也买不来的。这是亲妈才和你，换个人就只看你笑话了。”
寒婆婆听着心里舒服极了，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秋荷抹抹泪。
寒拉着她的手把她也推到了炕上。
于千岩招手让牛牛和多多到炕沿边，一手抱着一个，去他房间了。
寒婆婆这才注意到孩子们被她吓到了，脸色有点不自然。
于千岩一会儿又掀帘进来把毛毛也抱走了。
“你请黄艳秋帮你做鞋了？为啥呀？”寒问秋荷。
“她和我一起学过裁剪，她手艺好。”秋荷。
“那副狐狸样，男人都贱嗖嗖地围着他转，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手艺好也不能用她。”寒婆婆立愣起眼睛骂道：“你跟她接触多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人家也会你是那样的人。”
“妈的有道理。”寒附和了一句。
寒婆婆立刻高兴起来：“看看，你大嫂都这么。”
“咱们想个折中的解决方法，这样，让建军媳妇和她交接。你有啥要求和你二嫂，让你二嫂和她转达，东西啥的，让她找你二嫂领。”寒着，脑子一转：“不如这样，你就让你二嫂当个总管，所有的材料都由她发放，做好的东西由她收集起来并检查，合格的再给你送过来。”
“妈，你看这样成不？”寒又对秋荷：“到时候也别亏待你二嫂，该给的钱给到位。”
秋荷点头。
当个总管，这句话在寒婆婆脑海里回荡。能给老儿媳妇找个事，还是总管，那以后这老儿媳妇还敢在她面前作妖！
她美了一会儿，立刻拉回了现实，她的是这个意思嘛。
“找人做鞋出一份钱就算了，又弄个总管，哪来的钱。”寒婆婆压低零声音。
“妈，秋荷有她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可以做。但是这会儿私人想开个作坊太难了，一不心就成了投机倒把了。我想的是如果这事能成，和冷书记商量一下，村里开一个制鞋厂，到时候聘咱们秋荷当厂长。开工资给工分，冷书记不是气人，肯定能给到咱们满意。”
“冷书记能同意？”寒婆婆语气已经松缓了，她都觉得冷书记能同意，这不，鸡场下面的鸡舍已经都快盖好了，听老头子，这两就要大批地进鸡苗了。
“咱们要先了解市场，然后有产品，才能和他啊。不然总不能凭着一张嘴，冷书记，我想建个制鞋厂，秋荷要当厂长。”寒开着玩笑，“那冷书记肯定要把我列为拒绝来往户啊。”
寒婆婆被逗笑了，立刻又止住了。
“那这得多少钱往里搭啊。”
“妈呀，你就算对秋荷没信心，你也得对我有信心吧，秋荷但凡把她设想的鞋做出来，我就能给她高价卖出去。”
这个儿媳妇的能力虽然她没亲眼见过，但就从她出去捡破烂开始，她家里就没断过鸡蛋，麦乳精也是一个月一桶的给她送。
他大儿子活着的时候每月都会给她们寄钱，但那些钱她哪舍得花，虽日子比别人家过得宽裕些，但是和这两个月的日子那真是没法比。
就算吃葱蘸酱，那也得拌块豆腐。
每个月还给十块钱。
但只看她日子是越过越好，没有为钱愁过。
老头子了，这儿媳妇是带着金光的菩萨，是兴家来的。
“妈妈，毛毛有奶粉喝了。”牛牛掀开屋里的门帘，探进了头。
“啥？”寒面露喜色：“给孩子喝的奶粉？”
“嗯，于叔叔冲好了，等一会儿喂毛毛喝。”
寒立刻就想过去西屋。
“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寒婆婆下了炕，不放心地拍了秋荷胳膊一巴掌：“那你可好好做，别赔了钱。”
“妈你放心吧。”寒笑。
送走老太太，她去了西屋，毛毛醒了，于千岩抱着她，正给她喂奶。
竟然还真有奶瓶。
但是家伙就是不配合，左躲右闪的不肯喝。
“妈，妹妹她为啥不喝啊？”多多咽着口水问。
“因为毛毛吃惯了黄婶的奶水，习惯了那个味道，让她喝奶粉，她一时接受不了。多喂几回，她习惯就好了。”
寒解释了一下。
她有同事在给孩子换奶粉的时候或多或少都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她坐上炕，接过奶瓶，跪坐在于千岩身边，继续喂。
毛毛看着她，张开嘴吸住了奶嘴。
寒微笑着鼓励道：“我们毛毛真乖，是最棒的宝宝了，你尝尝这个奶粉，它可好喝了呢。”
她温声细语，再加上毛毛也确实饿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吃了。
“这下好了，半夜可以在家喝奶粉了，不然我都准备给她熬米汤水了。”秋荷松了口气。
因着气越来越热，让黄嫂子挤的奶有点放不住了。
“你买了几桶，这金贵东西不好买吧？”寒惊叹，这奶粉牌子竟然是惠氏。
“我让我表哥帮我从香港带的。买了四桶，只是晚上吃一顿的话，能吃三个月。”
“千岩，真是太谢谢你了。”
毛毛喝完奶，开始自己咿咿啊啊地玩了起来。
秋荷摆好桌子，叫大家吃饭。
寒洗了奶瓶。
那个奶嘴设计的也挺好，无异味，捏了捏，手感也好。
这个时代的东西，质量是真的没的，但这些得多少钱啊。
这欠的可咋还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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