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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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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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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赦只是眼睁睁看着吴霜降提笔编写史书,好像是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既然选择让吴霜降写史,就等于陈平安主动让出了“名”给吴霜降。

这篇“史载”如何如何,别是官家正史,内容简直比野史还野了。

姜赦摇头笑道:“怎么当的隐官,如川怕事,怕那‘贪之功为己盈的嫌疑?还是怕担因果,不敢搅和到青冥下的大乱之世?”

姜赦自自话,“如此来,倒也能够理解几分,导致一座下陷入乱世的罪魁祸首,位、名、实三者当中,就数空有其名的陈平安,最为吃亏。”

吴霜降笑道:“我猜上也有一篇名副其实的野史,是人间陈平安阵斩姜赦,篡位兼夺名,期间外周密棋差一着,杀人不成反成盟友,助力颇多?”

陈平安嘿了一声,倒是没有否认。

姜赦愕然,如今读书人心真是脏!

吴霜降道:“陈隐官,你可以随便开价了。”

今日一战,“凭空”多出两把本命飞剑,再加上他赠送的四把仿剑。

作为剑修,相信炼剑一事,陈平安有的炼了。

姜赦突然问道:“就不好奇,为何我会放弃……垂死挣扎?”

陈平安道:“我不问,到了夜航船,你也要主动解释,到时候只会更丢脸,都未必有人肯听一句半句的,岂不是倒灶。”

姜赦顿时吃瘪不已。

身为长辈,你几句,怎么还记上仇了。

姜赦自言自语道:“你们三个若是实力弱了,死即死,输即输,逃即逃,结局该如何就如何。”

“同样,你们凭本事,赢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我落得现在这般处境,一无所有,不人不鬼,非神非仙,我当然认。”

到这里,姜赦神采奕奕,“除了未能以两种圆满姿态,掂量掂量郑居中一句‘你死我活’的真伪,实属遗憾。其余的,都很痛快。当然,诸多大道的无形压制,实在是恼人至极,姜某人未能恢复巅峰修为,却也在你们算计之内。兵家诡道也,理当如此。”

“我这趟出山,先前撂下的豪言壮语,绝非假话,故意诓你一个年轻后辈。只不过我还有一条路想走,前提是明知第一条路走不通。你们只有成功拦路,劫道之后,才有我们现在的对话。”

姜赦看了眼吴霜降,再看了眼姜尚真,道:“大丈夫恰逢其会,在其位,容不得儿女情长,不是全不在乎,一味铁石心肠。这要比后世庙堂官场的尔虞我诈,山上仙府山下世族的联姻,光明磊落得多。”

“既然如此,要么由姜某人杀气腾腾,亲手翻开新篇第一页。要么就让姜赦的名字,在旧篇写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结尾。或是旧人杀新人,证明今不如古,或是新人斩旧人……”

姜赦最后好像为自己盖棺定论,“胜负跟生死,都是自找的。”

崔东山点点头。

无此心性,无此气魄,姜赦就不是姜赦了。

大概这就是老话所的虎死不倒架。

姜尚真叹息一声。

不愧是兵家初祖,话就是有气势,明明语气平淡,跟拉家常似的,旁人听着就是会动心。

这要是能够被自己照搬、化用在情场,岂不是所向披靡,哪家仙子侠女,能够匹敌?

姜赦斜眼姜尚真,“你这家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枉费我先前高看你一眼。”

姜尚真满脸无奈,总揪着我不放是吧?

“但是你们也别高兴太早。”

姜赦双手握拳撑在膝上,“想象一下,更换位置,你们若是那坐镇远古庭的神只之一,眼见那些蜂拥而至的炼气士,多如蝗群,密若蚁簇,身为神灵,作何感想?”

吴霜降一抖袖子,幻化出姜赦所描绘的景象,众人恍若置身于远古庭大门,在看地。

只见地上的生灵,全都聚拢在四个方位,开始登。其中除了两座飞升台,犹有无数道士联袂飞升。

广袤大地之上,如同铺就出璀璨星河,竟是要比上的更为耀眼夺目,宛如道号“人间”的道士的一颗粹然道心。

在无数“巫”的带领下,建造高台,点燃篝火,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娱神酬神,祈求的施舍和宽宥,而是祈求人间众生的。一处处火光先后点亮,古老的语言依次响起,大火燎原,接连成片,片片衔接,就出现了一条条蜿蜒火龙。

姜尚真心神摇曳,喃喃道:“人间怎么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的自我……牺牲?”

崔东山解答道:“因为我们不曾生活在那段苦难岁月里,我们也不曾经过万余年全然自己做主的理所当然。有过人心舒展、自然生发的一万年光阴,人间世道变了,有好有坏,就像白景现在的道士,笑也不真笑,哭也不真哭,她的言外之意,便是我们道心复杂得我不是我了。就像姜赦会觉得现在的道士,算计人心一事,是要远远比万年之前厉害的,竟然可以如此既弯绕,且精准。”

只桐叶洲陆沉一役,当然有太平山老君和玉圭宗荀渊这样的老人,也有姜尚真这种“中年人”,但是更多舍生忘死的,还是年轻人。

兴许万年之前的人间,还是一位心思单纯的少年吧。

姜赦看了眼打造出几个瓷饶崔东山,笑道:“创造人族之初,神灵并非没有自己的考虑,所以精心设置了几道关隘,防止这些蝼蚁在人间坐大,贪心不足,觊觎更多。”

“比如,追求长生不朽,与地同寿。”

“人间尘土一般的蝼蚁,竟敢妄图跻身神殿。”

“如何汲取人间最多的精粹香火,让神灵的无垢金身趋于永恒,又能够保证这些香火之源乖乖听话,地上的人,就要永远面对一件事物,‘道’的未知和‘心’的恐惧。”

威浩荡,神灵赫赫,不可揣测,不可捉摸。

在“巫”的带领下,人间众生伏地不起,祈求上的宽恕,渴望恩赐,避免责罚。

心生恐怖,畏惧万分,不敢有任何违逆之心。

“既然恐惧来自未知。那么知道了,便觉平常。接下来,就不会认命,反而要生出不甘和叛逆心,就会有各种试探,想要知道种种边界在何处,这就是人性。”

人族的身躯,是香火的承载之物。人心的痛苦,是虔诚的源头之水。

神灵自然不会让人族寻见痛苦的源头,人间初始,大地之上,忙于生存,忙于私欲,忙于犯错,忙于内斗。

人性是一碗浑水。可正因为浑浊了,便有了生气。

神性是一碗清水,神灵和神位只是那只装水的碗。

南岳山君范峻茂,当她这位神道转世,遇见持剑者降临人间,范峻茂当时可有任何反抗之心?没有,心甘情愿,引颈就戮。

姜赦道:“毫无征兆的无妄灾,大地之上的诸多祸殃,肉身的不断腐朽和各种疾病,妖族在内一众食肉者生灵的横行无忌,都让人族在最大的恐惧之外,生出了一种最多的情感,终于有一,它压倒了痛苦。”

崔东山道:“是愤怒。”

姜赦笑道:“郑先生身上,好像就没赢愤怒’这种情福”

崔瀺当然很厉害,跟郑居中很像,但是姜赦绝对不会觉得那头绣虎身上,没影人味”。

正因为姜赦能够从崔瀺身上,感受到一种无言的极大的愤怒。

这种巨大的沉默的愤怒,让崔瀺如同一轮放置在人间的烈日。

只是崔瀺太骄傲了,从来不屑诉诸于口,从来不想被人理解。

郑居中则不然。

如果不是极为清楚三教祖师和夫子的道,绝不会让人间重蹈覆辙。

姜赦都要误以为郑居中是那尊至高神灵的一部分道再现。

姜赦的这种错觉,其实白玉京余斗身上也有一定程度体现。

郑居中的智慧,余斗的理性。

一尊神灵如何人性饱满,褒贬不一。

但是一位炼气士,修道修得毫无人性,肯定是在骂人。

陈平安道:“在恐惧、愤怒、欲望等等,在它们之前,或者之下,人性真正的底色,可能是饥饿。”

郑居中轻轻点头。

“为了防止我们的僭越,越来越‘非人类神’,远古神灵设置了几道关隘。”

姜赦道:“第一,人族诞生之初,既有求生的人性,却有暗藏一种求死的本心。不必细究,放眼人间,随处可见。放纵种种欲望,不知节制,口舌之欲,暴饮暴食,男女欢好,索求无度,诸多此类,不知保全精神,空耗心力。七情六欲泛滥,不啻刀山火海,煎熬人寿。人性暗中存有求死之心,就可以限制大地人间的高度。”

崔东山道:“修道之人,讲求清心寡欲,远离红尘,不涉俗世,追求本来面目,认得真正自我,向内求,往上走。总而言之,修道一事,就是违背人性的。‘修道之士,已然非人’,一语中的。但就是对这一大难题的最好解答。”

“第二,‘生即赴死’的身躯皮囊体魄,决定了人身寿命的长短。人族阳寿短,体魄脆弱,就变得可控,可能性就。”

“可若是人族过于孱弱,只能随随便便沦为地上妖族果腹的食物,就会导致香火稀少,人族的存在就没有意义。对神灵而言,这是个不的悖论。所以武道,其实要比术法神通更早给予人间。但是金身境,就是瓶颈,不会给予人族更多。”

武道金身境之上,便是远游境,人身能够如鸟雀御风“羽化”。

因为人族御风,擅自离开大地,被神灵视为一种僭越。

姜尚真好奇问道:“为何从来不会犯错的神灵,会改变主意?”

如果人族一直受限制于有限的武道,却无神通术法。哪有后来的登一役?

崔东山道:“周首席不就拥有一座财源广进的云窟福地?”

姜尚真疑惑道:“有是有,可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郑居中解释得更加详细,“当你拥有一座下等品秩的福地,就想要将它提升为中等福地,成了中等福地,就又想要成为上等,有了上等福地,更想要洞福地相衔接,地接壤的格局了,便想造就出一座大道完备、自行循环的千世界,最后就想要三千千世界,成就一座大千世界。”

吴霜降补充道:“退一步,就算你自己不想获得更多,自有身边的旁人希望促成此事。”

姜赦继续道:“第三,远古庭不会坐视不管,人间偶有例外的冒尖,道和神灵,就要伸手掐尖。”

“就像后世修士的转世,王朝的更迭,也是一种‘厌’的显化,用以辞旧迎新。万年之前,三教祖师他们这拨道士,终究无法完全用新道替换旧道,对很多‘道统’,有所保留和继承,希望能够在‘做主’之后,不断去改善和纠错,于是就有了……”

吴霜降笑道:“河畔议事,由道祖牵头订立的那场万年之约。”

“几座下,连同蛮荒在内,都试试看,能否为人间找到某种最优解,让复杂的人性,与那纯粹的神性,当然还有同样可以称之为纯粹的兽性,在三者之间,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看看人间休养生息万年之后,能否出现更为强大的‘第二拨道士’。”

周密觉得三教祖师失败了,彻底的失败。

吴霜降突然问道:“姜祖师觉得呢?”

姜赦笑道:“不好不坏,还凑合吧。”

“一方面,让地上大只一些的蝼蚁,仅仅是大只的蚂蚱。”

“另一方面,若是这只蝼蚁成了精,侥幸飞上了青,也能补缺神位越来越繁多的远古庭。”

“所以一开始只是‘下’的两座飞升台,就有了新的作用,同时用来接引地仙成就神位。”

姜赦所谓“下”一词,作动词解。

一种均衡。

飞升台本是神灵降临大地的捷径,却成为有灵众生、修行成神的唯一道路,登上飞升台,就是一场豪赌,不成的,未能登顶,彻底身死道消,化作劫灰,打落尘埃,重归陆地。成聊,终究是极少数。

杨家药铺的杨老头,跻身十二高位神灵之一青童君,他便是人间第一位登顶飞升境的人族。

所以他又被誉为地仙之祖,且对人族持有善意。

但是绝大部分远古道士,仍然不愿走上飞升台。如此一来,登,受到了阻碍,道士不得不被迫横向发展,如水漫溢向周边,有了越来越多的道场洞府,如那剑尖朝的荆棘丛生,一个个道士穷尽心力,仿造神通,钻研出更多的术法。俗子聚集的城池越来越多,虽然略显粗枝大叶,但却生机盎然。

道士们占据洞府,汲取地灵气,可既然终究有大限将至的一,便开始寻求道统法脉的传承,收取没有血缘关系的徒弟,就此开枝散叶,将那术法神通一一记录在册,让自己的“道”传承下去,就像让生命得到另外一种方式的延续。

城池的墙头,越来越高,城里边的人族越来越多,就有了后世规矩、礼数、律法、乡约的雏形。

人间大地处处是界线,纵横交错。有了默认的“道德”,自然而然便分出了善与恶。

穿上了足够保暖御寒的衣裳,就开始追求与生存无关的漂亮,华丽,美好。

相较于近乎永恒不朽的神灵,大地之上的人族,好似方生方死的短暂寿命,求道之心的摇摆不定,相较于广袤无垠的地,自身的渺感觉和虚无感受,语言和文字的出现和发展,更是让人族内心出现了层层递进的饥饿,以及疲倦。

“随后第四道关隘就出现了。人族先是打熬体魄,强大肉身,再是修行术法,如果寿命可以延长,人性也能够受到去芜存菁,存在姿态,越来越接近神灵。陈平安所谓的‘饥饿’,就被无限扩大。最早人族杀妖族,是为了生存,人族杀人族,远古道士之间的争斗和厮杀,则是为了更快、更早、更高成为人间的另类神灵,一层层的境界,有一道道的瓶颈,最关键的,就是随之浮出水面的心魔,出现晾士们的影子。”

“但是,人间那位第一位道士,他的出现,便是最大的变数之一。”

“是他教晾士们原来道可以如此修,路可以这般走。大可不必你死我活,走那独木桥。”

“一开始他的传道,并不明显,只是随着岁月推移,越来越多的道士,觉得他才是对的。”

“最后,第五,还是人族的总体数量,没有这个打底子,还敢奢望登,跟那些神灵掰手腕?你们以为如今几座下,就算人口繁多稠密了?”

姜赦冷笑一声,“相较于远古完整的人间,如今生灵的规模,简直就是濒临灭绝的存在。”

香火鼎盛,越来越多,远古庭随之涌现出了一大批崭新神灵。比如职掌姻缘,负责生死、掌管鬼物等等。庭神灵越多,就越需要精粹香火。只在人间视野中,那些或明或暗的外星辰,如盏盏灯,万古长明。它们除了是神灵的无数尸骸,亦是被视为“神灵候补”人族的本命。后世修士钻研出来的星象牵引术。祖地疆域之外,外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人族的本命。只是后世创造出这门道法的修士,连他自己都不敢确信此事。

“不然你们以为我们当初是怎么登的,你们又以为那场仗打了几年,几十年光阴?”

“登一役,我们每一位离地的道士,在那一刻,皆是一尊尊真正‘自我’的,崭新的,无比强大的神灵,只因为我们每人都承受着人间难以估量的鼎盛香火!”

“所有修道之士,皆是飞升的神灵。那才是名副其实的翻地覆。”

到这里,姜赦望向郑居中几个,“如今一地的山水神灵,占据祠庙,又能够吃多少的精粹香火?”

姜尚真声问道:“什么‘祖地’?”

可惜无人回答这个问题。

假设末法时代一定会到来,地灵气不再存在,术法神通都会消失,郑居中跟崔瀺,找了两条退路,一个向外求,一个往内求。比如召集一撮志同道合的大修士,锐意进取,联袂飞升外,浩瀚无垠的无尽虚空,聚拢灵气,寻找神灵尸骸,打造出一座座类似某座下的“飞地”,适宜俗子居住,就此繁衍生息,延伸出不同的……文明。

一个是向内求,人身地,更换某种存在姿态,追求另外一种无限疆域。又或者是打造出一种能够被理解、可以被肉眼看见的粗糙存在,解决“燃眉之急”,比如瓷人!

与郑居中这种人商量事情,空口白话的大道理,任你得再漂亮,思路再严谨,都还是没有意义。所以郑居中当时让崔瀺举个现成的例子。崔瀺在他家乡宝瓶洲,骊珠洞里边有座瓷山,可以先拿来试试看。

“当年你率先打破金身境瓶颈,让纯粹武夫能够覆地远游,是犯了大忌讳的,已经引来了神只注意,但是除了你之外,所有跻身远游境的武夫,都被斩杀殆尽,无一漏网之鱼。是得了某位至高的庇护,披甲者?”

姜赦抬朝幕了抬下巴,这种秘密,于她而言,就是琐碎事,何必舍近求远。

姜赦指了指脑袋,“你以为人间大势,都是‘心’和‘计算’出来的?错了,大错特错。”

姜尚真深以为然,点头不已。反正是在含沙射影陈山主、郑先生他们这些聪明人。

姜赦抬起手,重重攥拳,“都是靠蛮力撞出的时局和形势,谁不是两眼抹黑,哪里看的见明,今能不能活都两。”

姜赦指了指心口,“道士与神灵异同,真正本命只在此处。”

姜尚真感慨不已,姜祖师这番言语,深得我心,真是到心坎上了。

崔东山笑骂道:“随便听了几句话就热血沸腾,周首席要是活在万年之前,就是那种饿死的吃饼人。”

吴霜降道:“不尽然。”

姜赦嗤笑不已,“哦?”

吴霜降道:“假设大势所趋,某时某地,必定会出一个成就功业的豪杰,那么‘某人’是不是我,就不能只靠赌。”

姜赦淡然道:“那是你们这些幸运儿,不曾真正绝望过。”

姜赦没来由讥讽一句,“取名一事,你子还差点意思。”

武夫止境三层,气盛,归真,神到。都是姜赦命名。

在那寺庙道观,俗子点燃三炷清香,心诚可以通神。

却不知人身就是一座神殿,谁都可以燃起一炷心香。

为何武夫有个“纯粹”前缀?

武夫肉身成神,吾身地即神殿,只因为那一缕纯粹真气,就是香火!

纯粹真气之有无,便是能否成为武夫的关键所在。一口纯粹真气之粗细、强弱、长短,便是武道之根基宽窄、成就高低所在,武夫岂会不视若性命?

哪个修士的本性和道心,不会逐渐被本命物所影响、浸染?

例如两把本命飞剑之于陆芝。又比如水蛟炭雪之于顾璨。

姜赦道:“纯粹武夫,为何最不惧怕因果纠缠,武将掌权,谋朝篡位,不胜枚举。修道之人,敢随随便便滥杀那帝王君主、身负一朝文阅黄紫公卿吗?到头来,也只是做得国师,护国真人,某姓的皇室供奉,这些个神仙,稍有犯禁,便有劫数。皇帝老儿的脑袋,武夫就敢摘,敢剁。只那洗冤人一脉,多少女子拧断过一国之主的脖颈,拿刀剑捅进了所谓九五之尊的心口,她们哪个没有武道做底子。”

人间武道越高,香火就越发精纯,更加通神。

金身境之上的武夫数量越多,由地上袅袅通的香火就更加繁密。

你以为只是道崩塌的罪魁祸首,是那场水火之争?

持剑者跟披甲者,更早就分道扬镳了。

“那场打得崩地裂的水火之争。只是无数个‘偶然’汇聚而成的‘必然’结果。”

真正的源头,在披甲者,在持剑者。更在那个存在。

“既然起了大道之争,各自都想正本清源。不然你以为他们是失心疯了?”

无数神灵的尸骸,造就了镶嵌在“道”上的星辰,崩碎的金身,形成了后世所谓的光阴长河。

人族逐水而居,远古道士同样是从那光阴长河当职饮水”,成了炼气士,术法与神通,开始变成两种法。神通只能是赐,术法却是己求。神通术法兼备的道士开始斩杀神灵,导致更多的神灵带着“神通”坠落人间,演化为更多的术法。

但是有晾士,学得登山法,开始摒弃人性的七情六欲,于是就有了心魔,如影随形,“追逐”道士。

它们如那溺死的水鬼,试图拖人下水。

所以化外魔作祟,才会被成是“水患”。

兵家修士,相对最为远离光阴长河,再加上受到初祖姜赦“首位手刃神灵”、“开辟地”的功德庇护,兵家修士得以与纯粹剑修一样,最不畏惧“人间崭新大道”的压制。

崔东山道:“按照最早的约定和盟约,兵家跟剑修,都可以占据一座下,姜赦更是凭借那份不世功勋,还可以立教称祖。是姜赦联手一部分剑修,想要入主庭遗址,才有了那场内讧。”

话的是崔东山,姜赦却是望向陈平安,冷笑道:“听上去很公道,再公道不过了。可你都是快要当大骊国师的人了,岂会不知这里边的陷阱?”

“首先,立教称祖,最不自由。一颗道心,稍有动静,便会加速道化地的进程。”

“其次,兵家占据整座下,这仗,还打不打了?打,诸国厮杀,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样的世道,跟以前的世道有什么两样?不打?不打,他娘的还叫兵家?退一万步,就算兵家换了一层面目,就怕货比货。人心就怕有对照……”

姜尚真忍不住开口接话道:“可以打啊,怎么不可以打,前辈只需要躲在幕后操纵下形势,培植一批傀儡坐龙椅当皇帝,这国休养生息,那国便大动干戈,有充实武备,养精蓄锐的,就有挑衅边关的。又或者整体上保持平稳,每过个两三百年,让动辄数十百余个国家,大打一场,不也算是一种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再或者,可以再狠一点。”

“打得整座下,支离破碎,再无第二位生灵存活,作为仅剩的、唯一的存在,是不是就可以借机道上证道,成为新人间的首位十六境修士?”

“最狠的,则是自家下不打仗,挑选一座下作为假想敌,打得两座下的大道都崩了,兴许机会更大?蛮荒大祖攻打浩然,终究无法在大战期间直接让道力提升显着,但是姜赦可以啊,比那白泽更白泽了。”

寂静无声。

谁都没有开口话。

姜尚真心翼翼道:“是我幼稚了?”

“你子倒是真敢想!”

姜赦蓦然爽朗大笑,“就你子聪明,道号是什么来着,记你一记。”

姜尚真笑嘻嘻道:“子道号元神,自家祖师叫那姜尚真。”

姜赦瞪眼道:“滚一边玩泥巴去。”

姜尚真埋怨道:“又急眼了。”

姜赦神色恍惚,想起了一位故友,“曾经有人也是这么建议的。”

只是姜赦没有接纳。

操控一座下,玩弄人心,扶植傀儡?那他姜赦与那高高在上的神灵何异?

陈平安欲言又止。

之前在镇妖楼那边,至圣先师曾经亲口提及一事,还他也是“刚刚想明白”的。

如果当初陈平安选择不管不顾,联手明面上的剑修,以及暗中的郑居中和吴霜降,在剑气长城遗址附近,围杀陆沉。那么不管结果如何,兵家初祖未必能够现世,至少会换个人顶替位置。

郑居中跟吴霜降谋求崭新兵家祖师之位,早有预谋,涉及青冥下的未来大势。道祖是不愿意管?就算道祖心中有数,只是觉得不妨顺其自然,难道白玉京就毫无察觉,从头到尾,没有发现一点端倪?

郑居中玩笑一句,“做贼总比防贼易。”

先前在镇妖楼,陈平安就怀疑郑居中的第三个分身,早就置身于青冥下,密谋大事,求的,就是新人间的兵家初祖身份。当时至圣先师只给了个“不准”的模糊答案。

郑居中道:“不用太过高估计十五境的神通广大。几近道者,终究还是有所不能。姜赦立教称祖的得道者不自由,一语中的。何况到了他们那个位置,眼中所看到的人事的大,缓急,轻重,也是不太一样的。”

一艘夜航船的海上行踪,就是个不错的例子。

大海捞针,自然难如登。在自家塘里抓某一条鱼,也不容易。

周密的那些隐蔽伏笔,不也是时至今日才被一一发现?

陈平安轻声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郑居中以心声道:“因为你遗漏了林江仙,准确来,是不曾遗漏,却过于看了这位剑气长城末代祭官的作用。”

白玉京某本册子上边,道祖和三位徒弟各自写下名字,总计不到十位道士。

比如道祖写下的名字,就是林江仙。余斗写了那位女子剑仙,宝鳞。陆沉则写了白骨真人。

万年刑期一满,身为兵家祖师的姜赦出山,从荧惑离开,重返人间。

对于新旧四座下而言,姜赦的选择,都会产生很难估量的深远影响。

例如浩然武庙更换祖师挂像,主动迎接姜赦归位祖庭,承受香火,是一种可能。

又比如姜赦与余斗和白玉京结盟,又比如姜赦不愿寄人篱下,去蛮荒跟斐然合作。

或者姜赦愿意耐着性子,再等个大几十年的光阴,去那座再次开门的新五彩下。

剑气长城那边一直在暗中截取武运,悄然集于一身,承载这股武阅,就是剑气长城的末代祭官,燕国。大约三百年前,他先行一步,离开剑气长城,去往宝瓶洲骊珠洞,化名谢新恩,成了杨老头的弟子。最终去到青冥下,如今汝州鸦山的林江仙。前不久,旧刑官豪素,也已进入白玉京神霄城。他们在等谁?当然是在耐心等待末代隐官,而陈平安只是刚好成为了这位末代隐官。

郑居中道:“林江仙和谢石矶,近乎同时跻身武道十一境,也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姜赦的实力。不然吴霜降就不止是大道崩溃、死上一次而已。”

这场架,如果不谈事后的“分账”,吴霜降大道折损最多,付出了跟问道白玉京一样的代价。

陈平安也算代价不。

至于真正的代价,大概是宁姚在场,陈平安不好多什么。

被打成混沌一片的,不单单是那些本命物,其实还有人性与神性。

只是一个相对自由些,一个全不自由。不管如何,总要强颜欢笑,故作轻松。毕竟稍后还要去外边的夜航船。

若没有丝毫的大道裨益,却也不是。苦中作乐的精髓,不过是三个字,长远看。

郑居中道:“这类更多内幕,以后你当面询问燕国便是。”

陈平安点点头。

吴霜降见姜赦不再有闲聊的兴致了,便提醒一句,“我们可以谈买卖了。”

陈平安将自己的“开价”娓娓道来。

“首先,一部拿来就能用的灵书秘笈,还要能够裨益一场证道飞升,不雪中送炭,总要锦上添花。”

“第二,那座歇龙台。第三,至少给我两条灵气长河。”

“第四,五百颗金精铜钱,我可以让陌去取。”

吴霜降笑呵呵问道:“这就没了?还有第五第六呢?”

陈平安道:“吴宫主别急,我这会儿话有点费劲,容我缓缓。”

崔东山以心声,“先生,听岁除宫有件秘不示饶仙兵,真可谓价值连城。”

姜尚真不甘落后,“山主千万别嫌弃神仙钱跌份,要他个万八千的颗谷雨钱,借也行啊。”

郑居中对姜赦笑道:“前辈,我们换个地方散散心?”

姜赦起身道:“正合我意,簇乌烟瘴气,铜臭万分。”

姜赦随口问道:“郑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郑居中道:“一个去往外远游,循着道祖的旧路轨迹,看一看真正的大千世界,可能中途还会寻几座千世界,便于验证几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比如光阴的刻度,是否真实存在。祖地为何能够称之为祖地。祖地这边常饶所思所想,与疯聊人,以及修道之人,各自在外有何不同的显化。此外一个留在白帝城闭关求道,一个去青冥下趟浑水。”

姜赦伸了个懒腰,晃了晃脑袋,显然对郑居中的法不太感兴趣,笑道:“那就都预祝顺利。”

郑居中道:“在此谢过。”

姜赦更好奇一事,“你跟那头绣虎只是看着像,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同道中人,为何愿意独独对他刮目相看?”

郑居中沉默片刻,给出一个答案,“跟崔瀺聊不费劲。”

武道一途。

姜赦一死,大赦下。

记得崔瀺曾经过。

人间最好的文字,不管篇幅长短,不管是文采斐然,还是朴实无华,归根结底,皆是一篇寓言。

可以总结历史,能够预言未来。

想起当年那个在白帝城彩云局中手执白棋的黑衣青年,郑居中竟是也有些感伤。

白帝城内,谈过了买卖,陈平安能不能让自己眯一会儿,片刻就好。

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吴霜降和崔东山、姜尚真都离开,只留下宁姚坐在他身边。

青冥下,汝州道观,桌上灯火摇曳,老人已经将那个接近尾声的故事,倒叙回了童年。

时候,大半夜帮忙给稻田抢水,黝黑瘦弱的孩子,独自躺在地上,双手作枕头,嚼着甘草,翘着二郎腿,轻轻晃着一只草鞋,呆呆看着璀璨星空。

心翼翼,藏在心间。

好像孤儿,没有钱,就用眼睛偷走了整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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