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从珠帘后头出来了。
这件惊动地的大事，如水面上的波纹，一层层荡漾开去，让三十六重上下，都随之轻轻摇摆起来。
暗中长久把持庭的斗部因为下界降妖除魔吃了大败仗，且人员缺损受伤者众多，暂且归于沉寂。
一时间，许多深居简出的神仙也冒出头来，私下打探消息，还有好些悄悄去求见帝，但并未得到回应。
帝虽然出来，仍是少见人。
只是在凌霄殿内，挑挑拣拣的看这些年堆积成山的卷宗。
帝现身，纠察部的王灵官自然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自从他知道斗木元君大败而归，就知道那顾氏娘子虽然还未想起前尘往事，但这桀骜不驯不肯吃亏的性格，还真跟传言十分相似。
虽然他以前从未见过那位公主，但若是顾娇这样的性格——怪不得斗木元君不喜她。
喔，也是自己想岔了。
不管她是个什么性格，斗木元君都是要杀她的。
只是，他斗部争权夺利，与自己无关，只要他的手不伸到纠察部来，王灵官本不欲多管。
可斗木这厮，他的野心，似乎并不止步于斗部正神。
若是以后要在斗木元君的手下讨生活，王灵官从牙缝里“嘶”了一声。
这可让人浑身不舒坦。
他算个什么东西！
王灵官看看手中的卷宗，日日坐在这里看这些个神仙点卯，总觉得手脚都要生锈了。
不如再去瞧一眼那位顾娘子，看看她的打算。
……
王灵官虽然这样打算，却发现，下界竟一时找不到顾娇所在。
这就有意思了。
这位顾娘子，难道还能避开庭的耳目？
不等他想清楚这事，突然听到帝传召。
一位侍者，前来请王灵官前往凌霄殿议事。
起来，的确多年未见过帝，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是否真如自己所想那般，已经衰弱不堪？
等他到了凌霄殿，才发现，原来帝并不是只传召了自己。
站在殿外，就听到殿内有声音传出来。
“陛下，斗部下界除妖，不大胜，反而丢盔弃甲大败而归！如此惨败，乃是斗部统领指挥不力！理应罢黜斗部统领！”
有人义正严辞，指责斗部之责。
“斗部多年无正神，一个斗木元君要统领斗部十分勉强，此次失利，也不能全是他的责任吧？”
有人分辩。
“要这样，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如此厉害，斗部十几位星君下界都不敌？”
“听是个姓鼓妖女？”
“听是个人。”
“竟然是个人！”
“是当年食鬼顾氏的后人……”
话的神仙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一眼看到走进殿来的王灵官，忙拱手行礼，“王灵官来了。”
王灵官看他一眼，认出是位住在宝云山的散仙，便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过陛下！”
他先往帝的案前行了大礼，听到头顶上帝的声音威严低沉。
“起来吧，王灵官，许久不见了。”
“是。”
他起身站到一旁，仍是恭敬地微微低着头。
“所以，那顾氏，到底要如何处置才妥当？”
帝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听不出喜怒。
方才还在交头接耳的诸位神仙立刻收敛了神色，束身而立。
不怪他们噤声，实在是因为那顾氏太狠。
出手便杀了斗部六人，重伤两人，轻伤七八人。
在安西关前一站，毫发无伤回来的，竟然只有一个斗木元君。
这女人，何等可怕！
这还是斗部以多欺少，以众敌寡的结果！
听，那女人擅火，身上竟然带有朱雀之力，那可是上古神兽的火！的夸张些，就算是帝，也不一定能担
死的那几位神将，听是被朱雀之火烧的，瞬间就化作了青烟，无影无踪。
这还有谁敢去！
诸神面面相觑，皆不敢上前。
王灵官见状，嘴角一撇。
“陛下，属下有一言。”
“！”
“事已至此，不如让属下去见一见那位顾氏女，劝她上来。”
“喔？”
“只要劝她来了，到时候陛下封她做个什么，让她从此留在庭，为陛下效力，岂不是两全齐美？”
“……”
帝垂下眼，仿佛是在思考此事是否可校王灵官抬头看向那位上之主，他须发雪白，面无表情，端坐于案前，身下的明黄宝座璀璨夺目，他也如当年一般威严不可逼视。
可王灵官知道，他不比当年了。
帝已经老了。
虽然脸上还看不出衰老的迹象，但他周身都散发出一种颓败之气，仿佛一段日渐腐朽的枯木。
王灵官额上的第三只眼轻轻闭上，又低下头去。
“陛下，顾氏不过凡人！且残暴无状，狠毒狡诈！又刚刚杀了斗部六位星君！如何还能晋封她？若是果真诏安她来庭，岂不是认了我们庭大将全都不及她？庭颜面何在？如何能服众？”
出来话的是火部的一位神君，火部一向与斗部关系相近，且那顾氏又擅火，想来火部的诸位神将，心中也颇有不服吧。
所以才会站出来话。
“真有意思，既然室火真君觉得不妥，可请真君下界，与那顾氏一战。“
王灵官嘿嘿一笑，“不知真君的火，与朱雀之火，哪个更厉害呢！”
那室火真君被王灵官一问，有些尴尬，他一甩袖子，道：“谁下界去与那妖女一战，自有陛下定夺，王灵官不要越俎代庖！”
嘴上叫的厉害，却不敢自请一战！
王灵官心下暗自鄙夷，如今的火部，也大大不如当年了。
帝仍是垂着眼，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诸位神君的争论。
他沉思片刻后，终于对王灵君道：“也罢，你先去试试看吧。”
……
庭中的这一段争论不休，顾娇自然不会知道，她仍留在于伯真君处，胡好好虽然救了回来，但她生魂离体已久，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若是在安西关，顾娇担心斗木元君会卷土重来，若是再起战事，难保不会波及到安西关，她不愿再将安西关卷入这等神鬼之事，想着暂且先在于伯真君处休养。
自然，宁宁她们也被顾娇带了进来，人多了热闹，于伯真君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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