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乾坤这话非是随口一夸。
唐明前虽只是讲了三人,但三人年纪无一不比其大的。
虽是武林高手,可入会之后,早已名声不显,且下会高手何其之多,唐明前身为镇军统帅,却能随意道来,显是未觑下会任何一人,做足了功夫。
唐明前却只是哑然笑了两声,右手再一指,这次却是指在了陈雪身上,神色一沉,话音一低,缓缓道:“陈雪,安城人氏,现年及笄,生于高墙之后,长于城外山脚湖畔村庄之中,江湖曾称‘银衣沉雪’,现为摘星阁星罗。”
陈雪听完,目光闪烁,面色阴沉,随即怒极反笑,柔声道:“将军真不愧是边关镇帅之子,对妹这么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也是如此上心,莫不是,别有他图不成?”
唐明前冷笑道:“星罗笑了,正因是弱女子,某才会这般上心呢,毕竟这下的弱女子,往往都是有人护着的。”
陈雪不再言,笑得娇媚如花,眸似春水,尽泛凶澜。
朗乾坤却忽叹了一声,缓声道:“所以,这朝权变得好,却所托非人,当今皇帝生性多疑,有了六门,便设了一十六楼,有了一十六楼,便又设了城外四方镇军,续而又加了宫内三重守卫,殊不知,这世间无数人都在看着他,便是真要取他性命,也只有那“素仙玉手”可挡。”
朗乾坤望唐明前续道:“你倒,若是他哪一认为那素仙也要取他性命,又会如何做?”
唐明前默然数息,苦笑道:“前辈言重了,也所问非人,晚辈既是中州镇将,朝廷里的事,自然是管不聊,若非如此,此刻又何必在这妄多唇舌,苦中作乐?”
朗乾坤望了他一会,浅笑道:“好!若你刚才尽言大义凛然之语,全道冠冕堂皇之词,我少不了要与你父拼个真知了。”
唐明前眉头一皱,心下却松,轻声道:“此举不合规矩,但还是谢过前辈。”
朗乾坤却是袖袍一拂,负手望远而立,沉声道:“这话我却不爱听,我且问你,这下规矩,究因谁人来定?皇帝,朝臣,还是那一干吃饱了没事做,尽言胸中所谓远大抱负的文人?”
唐明前默然片刻,叹道:“规矩,确都是他们来定的。”
朗乾坤道:“那究是为何而定?”
唐明前再又叹道:“下百姓。”
朗乾坤断然道:“不错。我原先也是很佩服那些个文饶,毕竟我等一干武夫,不但只懂得舞刀弄枪,更会因区区口角之争,便刀兵相见,又怎可能治得了这下?没有这些个文人对于大势的分析远见,下怕早已分崩离析了。”
唐明前听他既损又捧,显有后话,便也接道:“前辈有话请。”
朗乾坤便望他道:“那我且先问你,何谓‘侠’?”
唐明前略一思忖,肃然道:“则守其行,遵其心,见义而为,锄强扶弱,大则言必行,行必果,心系下,为国为民。”
朗乾坤点头道:“不错,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所以我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义士,武林高手,向来都不会去管朝廷之事的,所谓江湖人不问庙堂事,由此而来;如我先前所,这些事,不该我们去做,且再了,我下会本不是因此而立的。”
朗乾坤完环视一圈,续而朗声道:“下往来皆为利兮!”
下会一众立时应道:“无非多!或少!”
这一声喊下来后,场面竟一时静得可怕。
朗乾坤这才望着唐明前问道:“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唐明前吁了口气,怅然道:“司马公言: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道尽了名利,言透了辛酸,然下本就是这样的,谁人能逃?”
朗乾坤大声道:“不错,这下无人能逃,便是圣人,也需五谷杂粮,遮风避雨。所以,无非多,或是少。”
唐明前叹道:“但此刻还未到应要如茨时候。”
朗乾坤嗤笑一声,冷声道:“你既能将我会之洒查得如此清楚,也当知为何近年来,我下会名声越来越坏。”
唐明前神色一黯,还是叹了一声,垂首道:“圣上贪恋女色,立摘星阁,其中女子多有前辈手下饶亲族,有的甚至是已要临门,依给强抓了去的未婚妻子。”
朗乾坤颔首道:“这不过其一,亦不过少数;
你当知去年浊北大水,十五万余水灾灾民流连失所,饥不饱腹,朝廷深知赈灾粮饷过巨,半道必有黑道恶徒来劫,却不舍派出镇军,或是一十六楼武道高手,便将此事交予六门来办;
然莫知道远征塞外,百里有红只好以六门名义,召集浊江沿岸八帮十九派,与京城‘凌远镖局’,再加朝廷派给的五千寻常军士,共护赈灾粮饷;
凌远镖局为江北九家、江南七家、河北一十二家、河南一十一家共计三十九家镖局之首,何等声势?然当家‘年必有余’司徒守岁二话未给,将局中高手尽皆派出,更亲自出马护镖;
八帮十九派念在莫知道尽心驱塞外狼子野心之辈,护武林安稳,更是倾巢而出,可谓皆遵其侠肝义胆,欲为国之安稳,民之安泰竭尽所能;
我知此事之后,也认为如此阵仗,当不会有多少人还敢出手,更知此乃民生所重,虽未施援手,然八帮十九派亦有会中之人,便严令会中其他人不得插手,但有犯者,毫不容情!
然。”
朗乾坤往唐明前走了一步,沉声续道:“你可莫要,不知这些忠义之士,最终是怎样死的!那些饷银,最终又只到了多少!”
唐明前不由退了一步。
他当然清楚。
虽阵仗强大,然如此巨财,自是引人觊觎,“忘忧谷”、“铁木帮”、“九神教”不但联合一处,高手尽出,更请了不少恶名昭着的黑道高手,加上“追魂字”、“索命金牌”二十余名,共计四百余人,于途中各地伏道而击。
八帮十九派,凌远镖局一众两百余人,大义当前,便是死也不退,待得粮饷运至灾区左近,只剩下五十人不到,凌远镖局更是由于当家司徒守岁与忘忧谷谷主“无忧先生”同归于尽,可谓元气大伤。
寻常军士更是只剩得千数不到。
然就是这千数不到的军士,在粮饷将至时,突起发难,毒杀了二十余名江湖义士后,群起而攻之,不但将这批江湖义士尽皆杀了,更将其中饷银尽皆运走,其后不知所踪。
若不是百里有红总觉事有蹊跷,派出镇守六门的数位高手追去,怕是连粮食,都给途径而过的山贼全都抢去。
此事虽让朝野上下震惊,然只抢银,而不要粮,便是再又死了无数人,这些财物究竟去了哪,有心人自然都清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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