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固八年十二月初，京邑长安大雨，水淹半城
外城慌，内城人张望，时人奔走怨怒，府衙不得阻
幸有绕城河，水泄郊外，外城民灾得缓
一开始的雨，时人不在乎
只是好奇，12月为何下起雨，抬头望，依旧一碧如洗
“姐姐，长安的花样好别致，我们再买些带给兮儿好不好。”夏如南道
外面下着雨，夏如南带着夏久篱在看首饰花样，虽然她们已经买有一些了
女子对这片地好像很熟悉，夏久篱还担心她们是商贾之女，妹妹会在京城受委屈
现在看来好像并没迎…
年关近，长安热闹非凡，早集的人山人海，官家姐们也在这时候出门游玩的时间多了起来
胭脂铺、首饰花店，女郎们络绎不绝
雨渐大，被打扰民众依旧不在乎，支起雨棚子
内外城是被城墙分开的，内城街上也到处是水，又在外城快速堆积起来
车马都不好走了，世家的女娘们也被滞留在市
街是长安主巷子
巷子很大，巷头直通宫门，巷尾连接南城门向外
两旁酒楼亭宇众多，适合赏雨，也能赏大雨
几日前积攒的霜雪随着雨水化去，站在水里的百姓被冻得面色发紫
楼上的世家子看楼下洪水滔滔，不乏兴奋怂祸者
“皇城司兵马有令，任何人不许妄动。”
长安皇城司兵卒，身穿铁胄尉衣，手拿着长枪冲入水流，百姓不惧怕，反而欣慰
城内街巷水流湍急，向着城外护城河泄去
长安护城河宽大，不知何时挖建，引北边灞水入，绕城一圈又并入淮河向金陵而去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又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愁。”
“你这是辛老的词，不行啊……”
“就是就是，拾古人牙慧，算不得。”
“谁拾古人牙慧了，我这是借古讽今，尔等才学疏漏，我耻辱为伍。”
一个少年人伸手指着另一群笑骂，几人打闹在一起
意气之争，无时不存在，却也张扬欢快，实在是难让人反感
巷一边是酒楼食肆，一边是文宝书画，和花铺子
夏如南和姐姐站在阁楼看着对面，夏如南心烦，这雨越下越大了，她们是不是出不了城了？
对面的画作诗词不时有抄写传来，夏如南看了些，都不怎么样
“姐姐你看看。”
夏久篱伸手接过，除了一些厮抄写的，有几篇落了字款，是原作，就是这字不怎么样
和秦檀是不能比的
“都是些世家的纨绔子弟，却不见有才子下场作对。如果秦檀在，他会作什么呢？”
她转头问妹妹夏如南，妹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两人又转回去看楼下的滔滔水流
水已经漫过大腿肚，民众忙着瓢水，一些低洼巷子更是淹没至半屋
夏如南更担心了
“姐姐，我们今日怕是出不了城了，不知道兮儿怎么样了……”
“兮儿……放心，兮儿会没事的。”
楼下她们夏家的商铺也被淹，管事正带着仆从搬运东西
少年人打闹一会儿，又继续起新题作诗
聚宴，本就有酒肉，又因话题投机，更加闹腾
“秦檀是谁？”
“金陵人。”
“胡，明明是榆中人。”
“你才胡，明明是江南人。”
楼阁的热闹，楼下百姓的凄凉，引得对面女子们掩面哭泣
借着酒兴，终于有人还是不忍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不好了。”
“怕什么，别忘了，这的人一半是河内金陵迁过来的，这水才哪到哪！”
“就是，有什么不好？我们能跳下去治水，还是能唤公停雨？当年中州王带贼入金陵我们无能为力，现在水淹长安我们可能为何？”
“兄台慎言……”
子脚下，言多必失
“对对对……来继续，刚刚有人秦檀是江南人？这里可有江南的？谁来破这四句诗？”
一卷纸张被展开，上面抄写四句诗
大家纷纷去看，吵嚷的念叨叨，诗助酒兴
喝不完的酒水往下倒，随着大雨淋到百姓饶头上，百姓闻着酒香抬头，少年人笑得更加肆意
想不出诗的人生气的把酒坛连着酒水一起摔落，溅起好大水花，也有人气得把幞头往下扔
“长安人什么时候变这样了？”夏如南伤心道
“夏二姐别费这没必要的眼泪，长安现在都这样。”身旁一个一起赏花的姐回答
都这样吗？为什么，夏如南很是不解，她再问，但那些姐们好像不想告诉她
本以为和她们算熟悉了，但现在看来，自己家毕竟是经商的，官家姐怎么会看得起她们
若不是她和姐姐长得好看，怕是更不愿和她们一块，这个阁楼也是姐姐花了好多钱才上来的
这样想着，夏如南有点想哭
“姐姐，我们回去吧。”
“回不去啊。”夏久篱回答
她正在想事情，回头才发现妹妹的异样，“怎么了？”
“长安不好，我们回去吧。”
“好，雨停了，我们就走。”夏久篱做事依旧很果断
郊外护城河边上酒楼，这里也有一群少年人，行为举止端庄些
几个蒙脸护卫围住楼梯入口，一身穿白衣男子手拿蒲扇，看着下面的湍流
厮走到他背后，轻声:
“公子，那边抄了两句诗。”
“念念。”
厮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凝脂画骨扇，冰体欠广寒。”
“皎月争辉几入卷，美拳妆挤期年。”
厮念完老实待在一边，低着头
白衣男子刚刚兴起，冷声问
“没了？五言未完又作七言，哪的读书人，做学问这般轻浮。”
“是江南的，叫秦檀。”
“是没做完？”
“不是，人家就让抄这么多。”
就让抄这么多？原来是有规矩？
相对于文人一些奇怪的怪癖他还是很认同，毕竟自己也有
旁边的同伴见着，过来道贺，“恭喜，又得新句。”
“不是我的。”这个白衣男子摇着扇柄
江南人，长安倒是有不少江南人，但这个秦檀，他是不认识
管他是谁，收起心思，他站去前方扶手栏处向外望去，护城河正开闸放水，不过下游河床年久失修
这怕是不能如愿
厮立在后边，看着自家公子
滚滚水流淌到外城河，浓黑浑浊，平日白亮的花桥被染上一层淤泥
闸门一开，皇城司也徒边上，并禁止百姓靠近
水流得急，南门边上低洼的街巷子压力骤减，浑水上飘着锅碗瓢盆
“早过长安要多修水利，挖河渠，偏不信，真以为还是住在金陵？”
同时在河边观水的，不知何时来了一老头，老头边上的许多同行念念叨叨吵来吵去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也不认识这老头
“公子……”
后边厮又急忙跑来
“又抄来了？”
“不是，是画来了，这就是秦檀，公子看看认不认识。”
“不认识。”白衣男开口
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那边的老头，不能像，简直一模一样，老头也察觉，回头看他
白衣男起身上前
“郎君何事？”老头问
“水连半日，护城河泄洪，老翁怎么看？”
“护城河取自上游灞水，上游山高水长，长安危噫。”
白衣男，点点头，这人看法和自己一样
“那可有解法？”
“闭城门水渠，清下游河道，一日可解。”老者回答
白衣男再次点头，这人不错，是有大学问，不会是秦檀的父亲吧
秦檀如果在这，一定无语=_=
你别随便给我认爹啊……
“那为什么不告知朝廷，救黎民百姓？”
老者摇摇头
“倚山借水生寒烟，朝暮不分记哪年？人生愿，白发颜，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老者完，转身离去
这人好怪，也是有规矩的……白衣男子听完，也转身离去
“公子，那这水……”
“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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