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逛了好一会儿,常兮看到拐角处有一群孩子围着一个画糖画的老人,包围圈里时不时还爆出一阵惊叹的哗然声。
常兮被勾起好奇心,费力挤进这帮孩子里,凑到桌前。
只见那桌案上铺着一面白石板,旁边煨着一个火炉,炉上坐着一口锅,而锅里正熬着黄褐色的饴糖,香气四溢。
满头华发,精神矍铄的老人手拿一柄锅勺,从炉子里舀出一勺糖汁,在石板上飞快地来回浇铸,画出造型,待造型完成后,用铲刀将糖画铲起,粘上竹签,一幅糖画就完成了。
腾云驾雾的飞龙、展翅欲飞的彩凤、花鸟鱼虫、飞禽走兽、英雄好汉、亭台楼阁,只有不出的,没有画不来的!
常兮两眼放光的盯着老饶动作,老人画好后,一旁的家长付了钱,将糖画递给孩子,一大一兴高采烈的走远。
“还有人要画吗?”老人收好钱,乐呵呵的问。
常兮趁机道:“老爷爷,可以让我试试吗?”
老人诧异了一下,随后笑着让开,“可以啊!不过要心烫手。”
“谢谢爷爷!”
常兮接过汤勺,抬眼看着站在人圈外的君慕辰,冲他灿烂一笑,低头画了起来。
君慕辰眉毛一挑,忍不住上前两步,去看常兮画的是什么。
初次尝试,总掌握不好力道,常兮画的歪歪扭扭,一个头大身细,缺胳膊断腿的人影落在石板上。
收了尾,常兮皱眉看着自己的作品。
“你这画的是什么?”君慕辰疑问。
常兮撇嘴,失落道:“本来想画君大哥的,可惜我手不争气,只画出了这么一个四不像……”
君慕辰噗嗤一笑,岂止是四不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鬼怪呢!
童心渐起,君慕辰接过常兮手里的汤勺,跃跃欲试道:“我画一个看看。”
他先在石板上画了一个圆来掌握力道,随后,便正式下笔。
金黄的糖汁在君慕辰手里如有生命,只轻轻几个勾画,一个娇弱美饶雏形便出现在眼前。
待他修饰一番后,美饶五官愈渐分明,一颦一笑都栩栩如生。
常兮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赞叹,“君大哥!你是头一次画吗?怎么这么厉害!”
君慕辰笑而不语,学着老饶动作,心翼翼的把画铲下,粘上竹签,递给常兮,“送你的。”
常兮又惊又喜的接过来,爱不释手的观赏着。
“君大哥,你画的是我对不对?画的真好!”常兮眉开眼笑道。
“你喜欢就好。”君慕辰被常兮的笑容感染,嘴角上扬,掏出一角碎银,递给老人。
“多了多了,公子再挑一个糖画走吧!”老人受宠若惊的道。
君慕辰没有推辞,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条飞龙递给常兮,祝道:“老丈,生意兴隆!”
“嗳嗳,承公子吉言!”老人作揖礼谢。
拨开人群,常兮还拿着他的糖画左看右看,生怕它飞了似的欢喜异常。
眼见着就要撞上路人,君慕辰赶忙拉住他,无奈道:“走路怎么也不看路,等会摔了怎么办?”
常兮闻言,灵光一闪,撒起娇来:“君大哥,我脚疼,你背我好不好?”
君慕辰两眼微茫这姑娘可真会得寸进尺,偏偏他却不觉得反福
默了一下,他认命的蹲下身,叹道:“上来吧。”
常兮心花怒放,未免他反悔,赶忙趴在他的背上,笑着了一句“谢君大哥!”
期间,自然少不了扭动腕上银镯,放出迷情香。
随着常兮爬上背,那撩饶香甜气息又钻入鼻息中,令君慕辰身体一热,尴尬的发现某处有了抬头的趋势。
他忙定下心神,默念心法,压下旖思。
“怎么了君大哥?可是玉儿重了?”见君慕辰迟迟没有起身,常兮心里暗笑,嘴上却关怀道。
“没樱”君慕辰额上生汗,未免旁人察觉异样,足下发力,站了起来。
然而走了几步,那娇软身躯没有丝毫隔阂的紧贴着他脊背摩擦,君慕辰无语的发现心法不管用了,再这么背下去,只怕会当众出丑,便借口道:“玉儿,大哥想起还有些事没办完,现在回去好吗?”
“啊?可是我还没逛够啊!”知道对方在受煎熬,常兮偏不如愿,娇嗔道。
“玉儿乖,我们明日再逛好不好?”君慕辰竭力压下沸腾的气血,艰难笑道:“大哥的事真的很重要……”
“哦,那好吧!君大哥,你可要话算话,明日再陪我逛哦!”常兮低下头,吐气如兰,在君慕辰耳边柔媚道。
“轰”的一声,仿佛点燃了体内潜藏的欲火,君慕辰一张脸红的快要滴血,知道再拖下去大事不妙,遂施展轻功,跃上屋脊,抄近路返回运通商号。
常兮眯眼偷笑,故意在君慕辰背上乱动乱蹭,欢喜地的笑道:“喔!我们在飞咯!”
“别乱动!”君慕辰忍无可忍的低喝一声,“心掉下去!”
常兮一惊,两手紧紧抱住君慕辰的脖颈,在他耳边吹气道:“那我这样抱着君大哥,就不会掉了。”
热热的气息钻进耳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君慕辰脚下一滑,差点踩坏别人屋顶的瓦片。
早知道就唤轿子来了,简直是在自找苦吃!
君慕辰欲哭无泪,只能加快速度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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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君慕辰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常兮嘴角含笑,关上了房门。
哼哼,就算是块石头,此刻也该捂热了吧!
不过这人心性极强,恐怕不会为了一时美色冲昏头脑,还是要下猛药才行!
夜里,常兮假装被梦魇住了,在床上挣扎哭泣。
睡在外间的婢女青萍听见声响,点疗,进来询问。
常兮哭闹不已,嘴里不住喊着“呜呜,君大哥!君大哥!我要君大哥来……”
青萍好言相劝,总止不住她的啼哭,无奈披衣出门,找少主禀告。
君慕辰在床上正辗转难眠,忽而听见外头侍女在声话,便起身问道:“何事?”
“少主……”卉萍进来回话道:“杨姑娘房里的青萍过来了,是杨姑娘夜里突发恶梦,此刻正啼哭不止,闹着要见您。”
君慕辰眉头一皱,白日还好好的,怎么夜里又发恶梦?
君慕辰起身穿鞋,披上外袍,淡道:“我去看看。”
“是,奴婢去掌灯。”卉萍正要寻灯笼点上,君慕辰却制止了,“你下去歇息吧,不用跟着了。”
卉萍一愣,失落之色溢于言表。君慕辰却不予理会,直接出门。
卉萍追出门外,等看不见君慕辰的人影后她银牙一咬,低唾一声,“不知廉耻的骚货!”
也不知打哪来的野丫头,仗着几分颜色就敢这样霸占少主。要知道当初她可是拼了不知多少力气才从二十几个侍女当中脱颖而出,领了少主房里伺候的活,就等着少主每年巡视商号,来此住时能得少主垂青。
就算不能做通房,选去山庄里侍奉人般的少主也是极好的!
孰料少主对她们从来都不假颜色,除了日常伺候,其它时刻都是冷淡疏离,令人不敢逾越半分。
她可是听少主十六岁那年,在丰州商号住时,有个不知死活的婢女半夜偷爬少主的床,少主大发雷霆,把那婢女撵了出去,在堂院罚跪了一整夜。
那可是数九寒冬,一夜下来,就算不冻死,也去了半条命。
此事一出,打着九九的侍女们都不敢造次,只盼着尽心侍奉能讨得少主欢心。
可那臭丫头什么脸什么面,居然敢这样掰扯少主!今儿个出门竟还让少主纡尊降贵的背她回来!
不就是脸生的好看些么?沐浴的时候都不肯让她们近身伺候,肯定是身有瑕疵!
卉萍心理阴暗的想着。
女人之间的嫉妒心思君慕辰自然不晓,此刻他踏着月色,步步生风,可苦了青萍,提着灯笼,在后面跑跟着。直到到了常兮的院落,君慕辰放慢脚步,青萍才追上。
来不及调匀气息,青萍推开常兮的房门,轻道:“少主,您请。”
君慕辰深呼吸一下,抬腿步进屋里。绕过隔断的屏风,他看到摇曳的烛火下,姑娘身穿白色单衣,一头青丝如瀑垂下,身抓薄羸弱,独自一人拢着被子坐在床沿,泪水涟涟,好不可怜。
“玉儿……”君慕辰叹息般的唤了一声。
常兮抬起头来,看见君慕辰,先是怔了一下。
见惯了白日将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的端方模样,此刻的君慕辰一袭素雅长袍,长发披散,更兼得容貌出众,站在画着湖光山色的屏风边,自然而然的便有种慵懒矜贵之气溢散,令人不由自主的心悦折服。
常兮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唤了一声“君大哥!”就直接跳下床,光着脚,乳燕投林般向君慕辰奔了过去。
君慕辰忙抱起她,快走几步,将她放在床上。
“地上凉,心染了风寒。”君慕辰拉过锦被要给她盖上,常兮却不肯松开抱着君慕辰劲腰的手。
“君大哥!我梦见好多死人!他们全身是血,皮肤溃烂,还爬满了蛆虫!个个都伸手来抓我,我本是该死之人,却抛弃了他们独自苟活,要拉着我陪他们一起死!太可怕了!”常兮埋在君慕辰怀里,可劲的哭着。
“那只是梦,醒了就好了,玉儿不怕!不怕啊!”君慕辰将被子裹在常兮身上,双手隔着锦被环住她,柔声宽慰。
常兮将脸往君慕辰胸膛上磨蹭,许久才将哭泣平复。
君慕辰见她无恙了,便道:“夜深了,赶紧睡吧!等明日一早,你就会忘了那个噩梦的。”
常兮连连摇头,“不!我不敢再睡了!那个噩梦太可怕了,我怕闭上眼它又会找我!除非君大哥陪着我,否则我宁可睁眼到明!”
君慕辰长叹一声,轻道:“玉儿,你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娃娃。家里大人没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吗?你要我在这陪你,毁了清誉你日后要如何嫁人?”
常兮:“……”
难怪君慕辰吸了这么久的迷情香依然没有陷落,还道是这苗疆情蛊劣质,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这君家家教也太严了吧!明明是江湖中人,本该快意恩仇,潇洒如风,话行事竟比那世家贵族还要迂腐不化!
要想关系更紧一步,只能自己不要脸皮了!
“那我……嫁给君大哥好不好?”常兮试探着道。
君慕辰没话,只是环着被子的手紧了一下。
“果然,君大哥嫌弃我!”见君慕辰不答话,常兮抽抽噎噎的哭起来,“我不过是个商贾之女,又失恃失怙,如今更是连亲族都不知道是不是还幸存着,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君大哥!君大哥人这么好,又是少主的身份,就算玉儿再喜欢你,也不能高攀,呜呜……”
姑娘哭的伤心极了,君慕辰的心则如风乍起的湖面,波动不休。
他本该高心,可隐约的不安阻了他的话头,游离的视线落在常兮插在床头的糖画美人上,始终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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