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中午的时候有人敲门,温棹颜跑着跳着去开。“妈妈是姐姐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姐姐,你上的是哪的大学啊?”
我扒拉了两口饭就没了胃口,她问我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刷碗,就随口开了一句玩笑,“我上的家里蹲大学。”
“家里蹲大学?什么是家里蹲大学?”温棹颜懵懂地念着这三个字。
“去!你别给她瞎。”我妈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常迪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拿给我看。“你跟她这么她可就记住了,别到时候再往外瞎我姐姐上的家里蹲大学,那可丢死人了。”
我甩了两下手,在衣服上蹭干净水渍,把录取通知书从我妈手里接过来,翻转着来回看。啧,挺精致的包装,就是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儿时自己的想象中,我以为我会考上京都的戏剧学院或者电影学院。
“要不要和录取通知书拍一个啊?”我妈有些局促地问,“我看我那些学生考上了之后都喜欢拍一张发朋友圈,要妈妈给你拍一个吗?”
我摇摇头,兴致不高:“还是算了吧,没什么好拍的。”
我从厨房走出去,想把录取通知书归置到卧室书架上放好。一扭头我妈还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潇潇。”我妈不知道怎么了,话吞吞吐吐的。
我正把录取通知书往书架里插,就头也不回地,“咋了?啊。”
“爸爸妈妈是不是不应该逼着你学医啊。当初也不应该送你去泽知——妈妈后悔死了,当初如果同意让你学艺术,能不能成功先放一边,那现在至少你会是健康快乐的吧?”
我把录取通知书插好,然后温吞地坐到下铺的床上,想着怎么回答我妈的话。
“嗯……我也想明白了。娱乐圈确实跟你们的一样,太脏太乱,我就算学了艺术,也不一定功成名就。”
虽然苏暮安跟我我上辈子最后红透半边,可这里面一定有机缘巧合的存在,兴许……还是因为上辈子我俩戏里针锋相对,让我变相的沾了他点光。
可重来一世,谁也预判不了未来。
“你们对我最大的影响,可能就是让我在其他的行业中,选择了医吧。其实无所谓。”我耸耸肩,“我对其他的职业都不感冒,所以选啥都一样。”
“可是学医累哦。”当时报考志愿时其他阿姨的话又让我妈重复了一遍,“大学也是会很累的。”
“要不你当大学老师?或者考公,以后就留在你们学校里,这样轻松些。”
我失笑,我都还没报到呢,怎么就给我盘算上未来的工作了?
“再吧。”我也不是反感学医,就是反感他俩总想让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拎得清的妈。既然学了,那就不后悔。”
“虽我没什么悬壶济世救死扶赡伟大思想。但是以后站在手术台上,总得对每一条生命负责。”
就像我爸曾经跟我过的,他的时候梦想也不是当老师,甚至比起他教的化学来讲,他学生时期更偏爱物理。
可他在化学老师这个岗位上一站就是二十几年,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三尺讲台下坐着的是祖国的花朵——总不能误人子弟吧?
医生和教师两个职业最为普通,可偏偏责任重大。
一个登上三尺讲台教书育人,另一个一席白衣救死扶伤。
我爸我妈都是很好很优秀的老师,他们给我作了很好的榜样。
学生不是没有良心的学习机器,你若是用真心待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感恩。
就像我妈的那些学生,毕业多少年了依然感念师恩。逢年过节的时候每一届的班长总要组织同学们回来看看我妈,然后顺便给我和棹棹买些礼物。
哥哥姐姐们,“赵老师您桃李满下呀,以后潇潇无论考去哪里,就算是涯海角,总能遇见我们其中的一个,您放心呀,我们替你照顾她。”
我爸妈给予了他们的学生最诚挚的关爱与教导,所以他们很难想象,也共情不了:泽知的老师,是怎样的冷漠与变态。
我妈是初中老师,青春期孩子叛逆,不好好学习的多了去了,可到了我妈手底下,再不听话的学生都服服帖帖。
脑子不灵光成绩不好没关系啊,赵老师给你安排一个生活委员的活,你干好工作老师照样夸你;同学之间闹矛盾心情不好没关系啊,跟赵老师诉诉苦,老师给你个棒棒糖吃;一不心犯了错误没关系啊,赵老师不罚你写检讨,就让你趴在墙上捅你咯吱窝一顿了事。
我妈一点一点的,让那些内心有些自卑的孩子,都建立起自信来。
我的母校,我妈的任职单位:丙稻十七中有句校训:从这里走向世界。
这句话我妈用一生在践行,她教出来的学生不一定成绩好得不行,但是一定根正苗红。
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女儿过得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啊。
因为错了一个英语单词罚写八百字检讨;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让蹲着听课;跑操掉鞋要停课一上午;稍微不服一些就要被老师拎出去骂。
为什么抑郁症呢?为什么恨泽知呢?为什么不懂得感恩呢?
的时候也叱咤风云过,也活得张狂恣意。可那三年把我的自尊自信揉的碎了,我被打碎了一身的傲骨,狠狠跌落进泥潭里。
如果没有苏暮安的话,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这辈子就这样了,就这么烂地活下去吧。
学医做什么?我自己都病得这样厉害了,怎么救别人。
可我既然答应了他,要好好活下去,那就得活出点人样来。所以我,学医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我帮助了更多的人,我的生命价值,也有了意义。
我妈听到我这样,欣慰的不行:“好好好,你能想明白就好。”
温棹颜这个时候吃干抹净跑到我们这儿来了,她花着一张脸就想往我身上爬,贱不拉几地撒娇,“姐姐,抱抱。”
我嫌她:“去把你嘴先擦干净。”
我妈把她拉进怀里,抽出一张湿纸巾给她擦嘴,轻柔地问她,“棹棹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啊?”孩懵懵懂懂的,“姐姐要做医生我也要做医生!”
我妈就问她为什么。“因为医生可以打败病毒!”
疫情爆发那年她才刚过三岁生日不久,倒是没想到这种“打败病毒”的想法会在她幼的心里扎了根。这样一比,倒显得我这个姐姐不太懂事了。
“啊?姐姐当医生你也要当医生啊,那咱们家不就两个医生了?”
我妈笑着抱住她,把她放到腿上来回颠啊颠,逗得温棹颜咯咯直乐。
“那我长大以后和爸爸妈妈一样当老师也行!”孩子总是三分钟热度。这些都当不得真的。不过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一句。
“妈,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当老师吗?”我不等她话就自问自答,“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站上讲台后,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对着学生颐指气使。”
不是谁都能和我妈一样负责任的,当然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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