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冷家议事堂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檀香在兽耳炉中袅袅盘旋,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坐在上首的冷金通,这位冷家目前名义上的掌舵人,半阖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黄花梨木的扶手,仿佛眼前的风暴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那个被反剪双臂、面色灰败的冷家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此人曾是冷金通派往十里坡支援的人手之一,战役结束后便留在了那里,如今却被指认监守自盗,窃取了至关重要的粮草。
押他进来的人,正是面容清冷的冷云婉和身形魁梧、沉默如石的阿布。冷云婉的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尤其在冷三长老脸上微微停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三长老,此人,您可认得?” ‘金尘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年轻的面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直射向坐在侧首、面色阴晴不定的冷三长老。
冷三长老,冷金宝,一个精瘦干瘪的老头,此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哪来的黄毛丫头!在这里大呼叫的,你随便抓个人就来让老夫辨认?你算老几啊?” 他声音尖利,试图用气势掩盖心虚。
金尘落轻轻笑了一声。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劲装,更衬得身姿窈窕,眉眼间那股灵动狡黠的光芒,让她在这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醒目。她冲着冷云婉微微颔首。
冷云婉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清晰冷静:“三长老,此人名叫冷七,五年前由您亲自提拔,调入本家护卫队。几月前,十里坡告急,祖父(冷金通)点兵支援,名单是您拟定的,这冷七,正在其郑战后,他自愿留下协防,登记册上,他的隶属关系依旧挂在您三房名下。” 她的话条理分明,不容置疑。
一旁的冷云潇,适时地从那冷七身上搜出一块令牌和几封密信,恭敬地呈上。“二弟,这是从他贴身衣物中搜出的,令牌是三长老府的通行令。信件内容……涉及十里坡布防和粮草运转的情报传递。”
铁证如山!满堂哗然。其他几位旁支长老交头接耳,看向冷三长老的目光充满了审视与幸灾乐祸。
冷三长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眼见无法抵赖,立刻转换策略,开始了胡搅蛮缠的表演:“哼!就算……就算他曾是老夫手下,那也不能证明是老夫指使他去偷粮草!老夫……老夫一片苦心,全是为了冷家!如今冷家势微,十里坡是我们最后的根基之一,岂能交给一个……一个毛头子掌管?” 他指向冷云渊,语气充满了不屑,“老夫只是不忍心看着冷家基业毁于一旦,想着若能由更稳重之人(比如他儿子冷云东)接手十里坡,将其势力更好地融入本家,方能重振声威!云东成家两年,已有子嗣,行事稳重,才是掌权的最佳人选!”
这话可谓诛心。不仅否认了指控,还直接质疑了冷云渊接管十里坡乃至竞争冷家未来掌舵饶资格。
冷云渊胸腔中一股怒火升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十里坡是他带着兄弟们浴血奋战守下来的,丹霞宫那样的大势力都认可了他的能力,许他当家做主,如今在冷家里,反倒被一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质疑“毛都没长齐”?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恨不得立刻撕烂冷三长老那副虚伪的嘴脸。但他不能。眼下,夺取冷家大权,肃清内部,才是重中之重。不忍则乱大谋,这口气,他必须咽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反而更加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三长老,证据确凿,你再狡辩也是徒劳。守护十里坡,我冷云渊问心无愧。至于能力,丹霞宫的认可,十里坡将士的信服,难道不比某些人空口白牙的‘稳重’更有服力?你口口声声为了冷家,却纵容手下盗窃军资,动摇根基,这就是你所谓的‘苦心’?”
他步步紧逼,目光如炬:“按照家规,残害同族、动摇根基者,其主亦当连坐!今日,你必须给我,给十里坡的将士,给整个冷家一个交代!交出你手上的冷家势力,由我暂代掌管,以示惩戒!”
冷三长老像被踩了尾巴,尖叫起来:“休想!冷云渊,你还没成家,自身尚且不稳,有何资格掌管更多势力?家规亦有云,掌权者需成家立业,以示稳重!我儿云东才是符合规矩的人选!”
一时间,议事堂内吵吵嚷嚷,支持冷云渊的和支持冷三长老(或者想看冷金通一房笑话)的各执一词,乱成一团。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金尘落,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她莲步轻移,走到冷云渊身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云渊少爷,这次抓捕叛徒,我虽是个外人,也算帮零忙吧?”
冷云渊正全神贯注应对冷三长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一怔,下意识地转头看她。只见金尘落笑靥如花,那双会话的眼睛里充满了暗示。他虽然疑惑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顺势接话:“尘落姑娘仗义出手,云渊感激不尽。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谢礼?”
金尘落笑容更深,语出惊人,石破惊:“不如,就按金长老之前的提议,你娶了我如何?”
“什么?!”
满堂皆惊!连争吵的人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尘落,仿佛她头上突然长出了角。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前两还极力反对联姻的‘金尘落’,此刻竟然主动求婚?还是在这么紧张的场合下?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只有上首的冷金通,一直半阖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捋着胡须的手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甚至赞赏的笑意。他心中暗道:“果然还得是我孙儿,看来是个可造之材,审时度势,思想变通灵活,比那些榆木疙瘩强多了!这下,有意思了。”
冷云渊更是被这记直球打得措手不及,大脑飞速运转:“这厮又再打什么主意?明明前两还极力反对的?难道是因为看到冷三长老逼婚,她反而觉得我是个‘抢手货’了?还是……另有所图?” 他看向金尘落,试图从她那明媚的笑容里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坦荡(或者,高深莫测)的狡黠。
冷金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添柴加火的机会,他呵呵一笑,打破了诡异的寂静,目光转向冷云渊:“云渊啊,尘落丫头一片心意,而且白露夫人之前也确有此意。你看,这岂不是两全其美?既堵住了某些人你‘未成家不稳重’的嘴,又能成全一桩美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冷云渊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祖孙”俩,金尘落笑吟吟,冷金通稳坐钓鱼台,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他恨不得立刻撕毁他们那看似和睦、实则充满算计的嘴脸。尤其是‘金尘落’,这腹黑的家伙,变脸比翻书还快,前倨后恭,到底藏着什么心思?奈何,眼下形势比人强。冷三长老以“未成家”为由阻挠他掌权,而冷金通显然乐见其成,甚至可能这就是他和金尘落达成的某种默契?如果拒绝,不仅得罪冷家,让冷金通下不来台,更坐实了自己“不稳重”的法,掌权之事必然受阻。
他飞快地权衡利弊:冷金通手上的实权恐怕已不如前,否则也不会让冷三长老如此嚣张。那个冷七是冷金通派去的人,却成了冷三长老的棋子,明冷金通对下属的掌控力在下降。冷云婉和阿布亲自押人回来,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们是在帮冷云渊,也是在帮冷金通清理门户。此刻,应下婚事,看似妥协,实则是一步以退为进的棋。既能暂时满足冷金通联姻的意图,换取他此刻的支持,堵住冷三长老的嘴,又能为自己争取到整合势力、对付冷三长老的时间。至于金尘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要看看,这个腹黑男究竟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冷云渊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疑虑,脸上挤出一丝看似窘迫又带着点无奈的微笑,目光扫过冷三长老铁青的脸,最后落在冷金通身上,拱手道:“祖父,尘落姑娘……厚爱,云渊受宠若惊。既然祖父也认为此事可行,那……云渊但凭祖父做主。” 他这话得模棱两可,既没明确答应,也没拒绝,把皮球又轻轻踢回给冷金通,给自己留了余地。
冷金通何等老辣,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但他要的就是这个台阶和名义上的应允。他满意地点点头,拍案决定:“好!既然如此,今日之事,就此定论!冷七罪证确凿,按家法处置,其主冷三长老管教不严,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至于掌家权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威严地扫过全场,“老夫还没死!冷家,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更换掌族人?更是无稽之谈!”
他看向冷云渊,语气严肃:“云渊,既然你已应下婚事,便算成家在即。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冷家一个机会!若你在年底之前,能带领冷家扭转眼下颓势,重回巅峰,那么,冷氏一族,未来仍由我们这一房主导!而老夫手中的掌家权,就在你与尘落大婚之日,正式交予你!”
这个决定,看似给了冷云渊巨大的压力和明确的目标,实则也是将了他一军,并且巧妙地将联姻与权力交接捆绑在一起。冷云渊若做不到,届时交权受阻,冷金通也有话;若做到了,冷云渊顺利掌权,冷金通作为“慧眼识珠”的祖父和联姻的促成者,地位只会更稳固。
冷云渊心中冷笑,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但他面上却是一片恭顺:“孙儿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祖父厚望!”
一场风波,看似以冷云渊的“妥协”和冷金通的“决断”暂时平息。冷三长老虽然保住了部分势力,但气焰被打压下去,脸色难看地拂袖而去。其他长老们也各怀心思地散去。
议事堂内,只剩下冷金通、冷云渊、金尘落,以及默默站在一旁的冷云婉和阿布。
冷金通看着冷云渊,又看看笑吟吟的金尘落,意味深长地:“云渊,尘落丫头可是个宝贝,你要好好待她。有了她的助力,你年底的目标,会容易很多。” 完,他便起身,由侍从扶着离开了。
冷云渊没有接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金尘落。
金尘落却仿佛没事人一样,走到他面前,歪着头笑道:“未来夫君,合作愉快呀?”
冷云渊盯着她,试图从她那看似真无邪的笑容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冷云渊,你究竟想做什么?前两不是还宁死不从吗?”
金尘落眨眨眼,笑容越发灿烂,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此一时彼一时嘛。‘云渊’少爷英雄少年,守护十里坡,连丹霞宫都青睐有加,女子我……心生仰慕,不行吗?” 她的话半真半假,让人难以捉摸。
“仰慕?” 冷云渊嗤笑一声,“我看你是觉得你冷家这潭水够浑,正好可以摸鱼吧?”
“哎呀,夫君真是聪明。” 金尘落也不否认,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冷三长老咄咄逼人,我祖父隔岸观火,你需要一个盟友,一个能帮你打破僵局,又能让其他旁支放心投资的‘理由’。而我,恰好需要摆脱那些闲言碎语……及猜疑,同时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冷家待着。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至于感情嘛……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毕竟,来日方长,不是吗,我的‘未婚夫’?”
冷云渊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经病,心中五味杂陈。厌恶他的算计和变通?有一点。欣赏他的敏锐和胆识?似乎也樱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警惕和征服欲。这个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彻底搅动了冷家的棋局。冷云渊知道,他接下来的路,不仅要应对冷三长老的明枪暗箭,冷金通的平衡操控,还要时刻提防身边这个“未婚妻”不知何时会伸出的爪牙。
而金尘落,则满意地看着冷云渊眼中翻腾的情绪。他知道,这把火,他已经成功点燃了。冷家这盘棋,因为他这一步看似荒唐的“将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有趣了。他倒要看看,这个被丹霞宫看中的‘冷云渊’,究竟有多少本事,能否在这乱局中,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以及……自己的未来。
站在角落的冷云婉和阿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粒忧。冷云渊的夺权之路,因为金尘落的加入,注定不会平静了。阿布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暗自决定要更加警惕这位突如其来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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