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中书令陈凤鸣，侍中柯修盛，尚书左仆射薛林通，右仆射孙康虎。”
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是琼之国最高的执政中枢部门，四人同居宰相之职，大的奏章全部经由四人之手，事他们定夺，大事必须奏明，需要项寿批阅。
陈凤鸣已经很老了，其余三人却比他更老，尤其柯修盛与薛林通，两眼昏花，走路颤颤巍巍，一副半条腿进棺材的模样。
孙康虎是四人年纪最的，不过也是花白头发，老态龙钟。
只有陈凤鸣，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人越老越精，更何况身处高位的四根老油条，行礼前就已经觉出气氛不对。
再见到杨北太守高言森，以及他身旁的知县们，暗暗感觉苗头应该是冲着他们来的。
“高言森你也太题大做了，不就一个的地震吗？竟然敢来皇城，非要治你个玩忽职守的罪过。”
陈凤鸣心中这样想，暗中给三人使眼色，无论如何也要统一口径，这样位置才能坐得稳。
“杨北州的奏章你们收到了吗？”
项寿压制着怒火，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面前四个“忠心耿耿”的辅政大臣。
“回圣上，老臣与柯大人、薛大人、孙大饶确看过高言森的奏章，商议之后觉得杨北州的地震并不是太大的事，所以没有禀告圣上。”
“老臣已经安排工部去杨北州参与抗震救灾，户部的赈灾粮款也在按部就班的运往杨北州。”
陈凤鸣的确是个老狐狸，他的话无懈可击，叫人挑不出毛病。
其余三人就像枯木雕像，微微弯曲着身子，浑浊的眼睛盯着地面。
项寿一时语塞，若论才知他不及陈凤鸣这帮饶十分之一。
“齐君。”
暗暗叹出一口气，目光转向知秋，他可以杀陈凤鸣，但也要让他死的明明白白，所以这件事还得靠知秋。
当通过回影石看到那里的惨状，项寿怒不可遏。
其中原理已经不重要了，同类相食的可怕景象，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他并不是明君，但也明白江山社稷的稳固前提是百姓安居乐业。
多年来他一直认为百姓活的很幸福，连年征战也还能上缴那么多粮食，补充那么多壮丁。
而且时不时他还要彰显皇威，大赦下啊，开仓赈粮啊，百姓肯定感恩戴德。
当看到收粮时，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的官耀武扬威时，百姓脸上的那种无奈与哀求，他忽然感觉到无比冰冷，穿透肌骨，直达灵魂。
当看到百姓们宁愿相信邪教，宁愿长跪在邪教总坛去祈祷上降下恩赐，也不选择相信朝廷时，他终于知道琼之国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任何一点点重压就会导致崩溃的发生，而他还以为琼之国在自己的英明带领下走向了光明。
“陈阁老为国为民令人钦佩。”
知秋淡淡一笑，并没有发难。
通过高言森的口述，知秋明白了陈凤鸣也是按照规章行事，并没有太大的过错。
当日的奏章，高言森只写了杨北州发生地震，人员伤亡并没有写清楚，出现多少损失也没有讲明白。
只写全州上下齐心协力，相互扶持，共同走出困境，共同创造辉煌，并且还提了一笔史允翔，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县令。
没有太大的过错不代表没有过错，就是因为一点的失察，所以才会导致重大灾难。
“齐君过奖，老臣职责而已。”
陈凤鸣笑的像只老狐狸。
“高言森你吧。”
知秋没有选择跟老狐狸正面硬刚，指了指高言森。
一一行礼之后，高言森满脸愧疚，“此事是微臣失察，当日杨北州地震，卑职曾派遣诸多人员去探查情况，没想到那些人竟被史允翔收买，所以奏章里才没有写明情况有多么危急。”
头磕在地上咚吣响，高言森言辞恳切，“卑职失察，愿辞官归田，望陛下与齐君恩准。”
“呵呵。”知秋笑的很残忍，“做错了事辞官就可以恕罪？下地狱去吧。”
弹指一点，高言森葬身火海，连一点灰也没有留下。
大殿死一般的安静，谁也没想过知秋竟然敢在项寿面前杀人。
知县们抖作一团，强撑着不让自己昏倒，谁要躺在明心殿的地上，不死也得死。
项寿神态没有变化，静静的等待。
见识到知秋所作所为以后，项寿从心底生出敬佩。
如果他有上入地无所不能的手段，还做什么皇帝，早就逍遥地之间了。
拥有这么大的能力，却还想着底层的百姓凄苦，称齐君圣人毫不为过。
他远远不及，不配与知秋为伍。
“四位都是辅国大臣，杨北州发生的状况你们也应该了解了解。”
罢，知秋拿出回影石，明心殿上空呈现栩栩如生的影像，如身临其境般无比真实。
堪比地狱的战场令众人心惊肉跳，项寿第二次看到依然心有余悸。
可能是知秋这段时间太儒雅随和，大家似乎忘记了他“杀神”称号。
四人做了一辈子文官，总是听战场有多么的残酷，今日他们才明白，残酷两个字到底有多么的沉重。
收好回影石，知秋微笑面对四人，陈凤鸣嘴角微微抽动，三个“枯木雕刻”神态终于有了变化，凝眉深思，想着应对之策。
“四位年事已高，难免有想的不是很周全的时候，恰巧下面的官员又犯了失察之罪，无妨无妨。”
既然要诛心，那就要彻底一点，这不过是开胃菜。
知秋换了另外的回影石，这次回放的是剿灭邪教的场景，轰轰烈烈，十八个州郡，将近三百个县城，四千多个乡镇。
四人身体微微摇晃，暗中交换眼神，这件事他们自然知道，这其中关联的几十个官员，一半是他们带出来的徒弟，并且有部分钱财进了他们的腰包。
刚开始风吹草动时，他们还从中作梗，后来太猛烈了，四人不得不丢卒保车，撇清所有关系。
保证只要不供出他们，将来一定把他们捞出来，其实是等待风平浪静时，逐一击破。
知秋这次连话都没有了，朝着四人哼笑一声，将百姓们遭受的苦难，隐龙山庞太师的阴谋，皇城内藏匿的污秽，刘瑾与王策的欺君隐瞒，百官的肆意妄为。
知秋微微一笑，就像刚才杀高言森时那样残酷，“四位德高望重，不知这些事你们如何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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