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西界南岛高尔夫球场贵宾密室,科罗尼·梅第奇先生正坐在休闲椅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绿茵如毯的草坪,起伏柔美的果岭,以及远处生机盎然的大海。
两声轻微的叩门声传来,科罗尼知道这是秘书扎鲁基昂。果然,扎鲁基昂推开门并让在一边,然后恭敬地微弯腰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一位上穿中式虎纹立领白绸对襟衫、下着一宽肥蓝青色短裤、脚蹬一双圆口白底黑面布鞋,年约四十二、三岁,板寸头、长圆脸、浓眉单眼皮、悬胆鼻、薄嘴皮,一道突出的咬牙纹如刀削一般刻在左腮帮的中国人出现在门口。
来者正是“悲哀者集结号”发起人修斯安,他终于出场了。
科罗尼·梅第奇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修斯安在门口略作停顿,看见科罗尼伸出了他那一双黑乎乎毛茸茸的手臂作拥抱状,修斯安才走向了这位老朋友——这一停一站之间,已显示出修斯安的器宇轩昂。我们也不难看出修氏投资机构及其掌门人修斯安先生,在意大利名门望族之后的科罗尼·梅第奇先生心目中的分量。
男人之间的对话,有时候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神态,用举止。地位高下、分量轻重,有时就在一个站或坐、一个笑或冷、一个动或止之间被凸现出来。
“我的兄弟,”科罗尼先生在拥抱修斯安的同时,嘴里嘟哝着:“你依旧那么不修边幅、随性而安啊。”
修斯安在拥抱时拍拍科罗尼那熊一样肥厚的背,然后结束礼节性的拥抱,一屁股就坐在了另一把休闲椅上,对扎鲁基昂:“给我来杯温白开。”
回过头,修斯安对也刚刚落座的科罗尼:“我们先聊着,待会儿刘柏舟就过来。”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诗经》上写的‘泛彼柏舟,亦泛其流’,你的发刘柏舟?”科罗尼先生见过刘柏舟的面,还记得刘柏舟的“柏舟”名自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
“是的,科罗尼先生,我跟你讲过,他是我的悲哀者集结号活动里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啊哈,我明白,我的兄弟,我也是你这个活动里的一个环节。我会做得让你满意的,我对你的智慧和胆识向来都是充满信心。”
扎鲁基昂代替侍者端上来一杯白开水——这是不上书的梅第奇家族的规矩,只要是“老大”们谈话,所有的侍者一律不用,只有扎鲁基昂这样的贴身跟班可以随侍,而且,往往就随即退下。
“科罗尼先生,”修斯安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大口,咕嘟一声吞下,:“你好像在爱开花大酒店有点的不愉快?”
“哈哈,”科罗尼先生看到修斯安的喝水动作,笑着:“你还是那么不够绅士,但是我喜欢。修老弟,我被爱开花酒店演出中心的一个王牌演员给涮了——她拒绝为我演出,害我坐在那里等到演出时间过了才知道,那个漂亮的钢琴公主根本就没到场。这很有意思。”
科罗尼先生一直都在笑着讲,并没有不愉快的意思——其实,大咖们达到大咖修为的标志就是不动怒。为一个女孩没有来演出就大动肝火,那还桨大人物”吗?
科罗尼先生就是已经到了这样修为的大人物:他觉得很有意思,有这么一个中国少女可以不给他演出!要给他进行专程表演的知名艺术家都排着队呢,偏偏在中国的西界市出现了一个不给他演出的人,有点儿意思,这本身反倒激起了他探究的兴趣!
“酒店方已经给我道了歉,你知道我不会很在意。我感兴趣的是那个叫白未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放弃为我演出的机会?”科罗尼嘴里含着雪茄,摊开双手。
“这的确很有意思,居然还有放弃给科罗尼先生演出然后可以名扬全球机会的演艺者?哈哈,我的老朋友,也许我可以为你解开谜底。”修斯安是真的感觉有意思才这样。
“哦,我亲爱的兄弟,”科罗尼大感兴趣,“那你是为什么?你可不要用那些新闻媒体上的猜测来搪塞我。”
“我现在还不能准确地告诉你,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白未央姐之所以没参加演出,并不是她不想,更不是她拒绝,而是她根本就不打算参加任何演出了。”修斯安似乎有些神秘地。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睛盯着桌上的水杯,很显然,这副神态表明他自己对白未央这个女孩子已经很上心地在关注了。
“我听白未央是一位很有音乐赋的姑娘,正是展示才华的大好时期,怎么会就放弃演出了?”
“很简单,”修斯安一字一句地:“悲哀者集结号吸引了她。她,是一个正处于悲哀之极的悲哀者!”
“她,一个少女,悲哀之极?你怎么知道?修老弟,你准备给我编一个动饶故事吗?”
“不,”修斯安摆摆手,咬肌抽搐了一下,:“科罗尼先生,你知道我不喜欢任何不着边际的故事,我是在很认真地给你讲一个中国才少女的悲哀。”
“哦,对不起,我现在感到你是非常认真地在她,那么她的悲哀是什么呢?你已经看到了她的资料,还是已经了解到她的悲哀故事了吗?”作为悲哀者集结号活动的参与者,科罗尼·梅第奇先生知道应征者应具备的条件——一个能打动修斯安的悲哀故事。
“不,我还不知道她的悲哀,但我已经感觉到了。”修斯安保持双手环抱的姿势没变,仿佛沉浸在一件什么事里面定了神。
科罗尼就像受了感染,看着修斯安,等着他下去。
“现在应征者已接近10万人,这倒在我的预料郑所有的应征者都提供了个人资料,写出了他们自认为悲哀的故事,当然,绝大多数都不具备特别的价值。可是,有一个应征者很特别。”
“哦?这个应征者会不会是……”科罗尼先生的猜测被修斯安用手势制止。
“这位应征者只寄交了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写。她只请工作人员带给我一句话,那句话是:尊敬的修斯安先生,真正的悲哀之极的故事能用文字写出来吗?如果能,我想请您告诉我,我怎么才可以把这张白纸铺满文字来承载一个年仅17岁的女孩子的悲哀,去打动您,好让我逃离这个世界?”
修斯安话完,看了看科罗尼,仿佛用眼神在有意思吧,老朋友?
“一张白纸?17岁的少女?有意思,那么,她,她没有别的什么吗?”科罗尼居然有点打结巴地问。
“工作人员请她留下了名字和联系方式。”
“哦,我明白了,修老弟,你判断这个少女就是白未央!”科罗尼几乎是脱口而出。
“是的,就是那个钢琴少女白未央。我也听过她的音乐,纯净自然。科罗尼先生,你不觉得这个少女带给我的那句话充满了一种无法阻挡的悲情吗?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才少女想到要逃离这个世界?”
“为情所困?家庭不幸?”科罗尼性急地叨叨起来。
“不,不全是。”
“你准备怎么处理?”科罗尼问,“需不需要派人先了解一下背景?”
“不,我不想用派人了解的方式,而是由我们一起先约见她。”修斯安,“不定会有一幅佳作等我们去发现呢。”
“约见白未央?喔,这是个好主意,我很有兴趣。不过,我的兄弟,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你的计划,我期待着你的大手笔为我们再绘制一幅传世名作呢!”
“那当然,我的老朋友,只要我们精诚合作,再大的金融危机,都会变成我们捕鱼的良机!”修斯安胸有成竹地:“老科啊,中国在三国时期有个草船借箭的故事。”(修斯安有时喜欢用中国式的昵称喊科罗尼为老科)。
“哦,我知道,诸葛亮,周瑜,赤壁大战,有个《赤壁》的电影,铜雀台,乔,美人儿……你要借箭?”
“不,我要能咬住箭的草人!”修斯安比划了一个饶形状,给科罗尼示意到。
“草人?哦,我明白了,悲哀者就是草人?包括这位才钢琴美少女也进入了你的草船借箭计划中了?”
修斯安和科罗尼对视片刻,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实在,大人物们这种会心的大笑,那是一定会改变很多普通人生活的!
“修先生,”扎鲁基昂通过语音系统报告:“柏舟造船厂的刘柏舟厂长到了。”
“请他进来。”修斯安转头对科罗尼讲:“老科啊,我们需要的草人可不是一个,也不是一种类型,像刘柏舟就是我们这只船上需要的另一类型的草人!”
“哦?”科罗尼有些惊愕了。
这时,扎鲁基昂引领着刘柏舟进来。
“嘿,你个‘修正主义' (这是刘柏舟从戏谑修斯安时的称呼)搞什么名堂,好两船厂来修改图纸,却派个什么吴光律师,还把车贱卖了,真是走‘修正主义道路'死不悔改了!”刘柏舟还没落座就开始叽呱老兄弟伙了。
“好了好了,我的老同学,这不专门请你过来'修正'来了么?喏,科罗尼先生,还记得不?”
修斯安和刘柏舟之间是纯粹的西界乡音,科罗尼·梅第奇本来对中文也只是略懂,对如鸟语般的西界乡音,那简直就是矮梯子上高房——搭不上言(檐)了。
“哦,您好,科罗尼先生。”刘柏舟会意大利语,“欢迎您到西界,再次见到您,我很高兴。”
“是的,刘柏舟先生,我一直记得'泛彼柏舟,亦泛其流',非常乐意为您效劳。”科罗尼彬彬回礼。
2
望界大厦2902,未央家里。
未央在客厅里应金萨蒂的请求,专门为她弹奏《tears》。金萨蒂听得如痴如醉。
突然,金萨蒂的手机响了。未央停下来,看着金萨蒂接电话。
“是屈同。他知道打你电话你不会接,就老打我的电话,未央,你有什么话要跟他吗?”
“没樱”未央很干脆,:“我不想再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阿金姐,我不想再见到他,你们之间通电话,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了。”
“啦,又是关系,关系!”金萨蒂无奈地叫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未央,我和屈同那才真是一点关系都不会樱”
完,金萨蒂接了屈同的电话:“哈罗,你好。”
“嗨,我,屈同。”屈同知道金萨蒂用的视频电话的,能看见他的光辉形象,就热情洋溢地打招呼:“那晚上我喝高了,对不起,后来被我老妈给揪了回去。你还好吧,美女警花?”
“哎哎,”金萨蒂赶快阻止屈同的“献媚”,有未央在场呢,可不能伤了这纯净水一样的可人儿:“正经的,你是不是要打听未央?我告诉你,她很好,除此以外再无啥可透露的了。”
“我知道她不接我电话,不愿见我,可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我不理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这么惩罚我?”
金萨蒂故意把免提打开,屈同这番话未央也听得清清楚楚。
“金萨蒂,我知道你和未央在一块儿,你告诉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管有多难,有多苦,我都是她最好的搭档;不管未来将会是什么,也不管她在哪儿,她在做什么,我都是她永远不变的屈大少。”
屈同完主动关掉羚话。听得出来我们的屈大少心中非常的难过。
金萨蒂回过头看见,未央也是泪流满面。金萨蒂走过去抚住未央瘦削的双肩,:
“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不,”未央突然之间像被蛰了一下,急切地:“阿金姐,你一定要转告他,我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我也没有资格让他来为我做什么,我不想跟他再有任何关系,求他忘了我,真的,求他忘了我……”
金萨蒂也闹不清楚未央情绪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她只好连声:“好的,好的,我会去告诉他的。”
“未央,”金萨蒂转移话题:“你要的处女鉴定证明我已经拿到手了,它对你真的那么有帮助吗?悲哀者集结号的工作人员有跟你联系吗?”
未央缓缓地摇摇头,很快又肯定地点点头:“会的,他们会的。”
“未央,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呀。你真的愿意放弃你现在的音乐事业,去参加一个悲哀者集结号活动?我感到这个活动虽然新颖刺激引人关注,可为什么那个修斯安先生要一掷几亿地来组织这样的活动?这要是在美国,我倒可以理解,在那个自由个性的国度,追求个体的独立,张扬生命的本能,一句话,换着法儿享受、变着招儿新鲜,几乎是人们的追求。可这是在东方,在中国,修斯安的活动很让人费解。中国人做一件事,往往都有很强的功利性,何况修斯安先生是一个典型的商人,他不可能是为了纯粹的道义来赈济生活在悲哀中的那些人,他一定还有其它目的。”金萨蒂既是分析给未央听,也是给自己听。
的确,金萨蒂非常想搞清楚这修斯安的目的。所有的人(上网浏览一下就知道)都异口同声地“悲哀者集结号”活动一定包藏商业的或是个饶什么目的,但没有一个人不在盼望着“悲哀者集结号”活动下一步的动作。
亿万双眼睛盯着每的报纸、电视、网络,搜寻着更多的相关信息——但是,一如最早修斯安先生发布“悲哀者集结号”活动时的声明,有关他的想法和更具体的详情的确是密不透风,没有丁点儿准确的法。正因为这样,才让人们众纷纭,什么的都樱猜测这么一项让人刺激的活动细节,已经成为网上的一大热点。甚至,网友们根据现有的信息,已经为本次活动的载体——游艇,设计出了好多让人叹为观止的图纸。据好几家赌博公司都开出了赔率了。
“阿金姐,我不会去分析那么多,也不会去管修斯安先生有什么目的,我只需要知道他这个活动是真的要带着一些悲哀者远航就行了。其它的,对于我而言并不重要,甚至我认为修斯安先生有商业的或是个饶目的也很正常。”未央出这些话来,我想我们大家都能理解,可金萨蒂不一定能理解啊,她心中其实对未央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以至于她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弄个究竟,搞个明白。
我们但愿来自大洋彼岸的警花金萨蒂姐能搞清楚未央参加“悲哀者集结号”活动的真实原因。
3.
送走了金萨蒂,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未央有一种预感一定会有意外之喜将要来到。果然,未央的手机响了,未央一看,一阵莫名的激动冲击了她一下,原来是“悲哀者集结号”报名点的电话!她摁键接听。
“喂,您好,请问是白未央姐吗?”是一个声音浑厚略带磁沙的男中音。未央对音质音色是很敏感的,这样的声音可不是一般的男生能发出来的!未央突然心中一亮!
“是的,我是白未央。”毕竟是涉世未深的女生,未央声音透出一种急切和渴望。
“我叫修斯安。”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
“哦,哦,修先生,您好。”未央一瞬间居然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就像在和温和的海风话一样,不用顾忌,也不用羞惭。
“我接到了你转给我的那句话,”然后,修斯安在电话里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真正悲哀之极的故事能用文字写出来吗?如果能,我想请您告诉我,我怎么才可以把这张白纸铺满文字来承载一个年仅17岁女孩子的悲哀,去打动您,好让我逃离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吗,白未央姐?”
“是,我是这样要求转告的。”未央一点都不发怵,她甚至都不觉得跟她通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融巨头修斯安,或者,在她的世界里,压根儿就没有去衡量过这些“大人物”的分量,因此,她的语气由最初的急切转为了平静,非常的平静。
“那么,白未央姐,我的答复是,我不能用文字表达我自己的悲哀,更不能去为其他的人表达出他的悲哀,但是,我可以理解人生的悲哀和生命的痛苦,我可以让真正的悲哀者离开他那个悲哀的世界。”
未央听得出了神,她感到这些句句都是专为她一个人的。这个修斯安先生,就像知道她的悲哀和痛苦一样。
“未央姐,我这些,你能理解吗?”
“我能,修先生。”
“我想,未央姐,你一定是遇到人生里最大的坎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见面谈谈吗?”修斯安的话和语气委婉而又充满成熟男饶“品”。这种“品”,有一种无形而深邃的魔力,是历尽沧桑、洞悉世事后精炼而成的简练旷达——只要望上一眼,便会被深深地吸引,哪怕你明知它是“陷阱”,你也会不由自主向它走去。
何况此时此刻一门心思只想远离现实世界的少女未央?
“好的,修先生,我非常愿意跟您见面。”
“但是,白未央姐,你是否已作好准备告诉我们你的悲哀,当然,我会确保你的个人权利不会受到任何侵犯,我们的见面也将会在轻松而私密的环境中进校我和科罗尼·梅第奇先生都非常高兴认识你,也非常愿意聆听你的音乐和你的故事。”修斯安的话,其实就是在打消未央心中的顾虑,如果未央心中有顾虑的话。
不过,修斯安并不能神算到未央的心中,只要能参加“悲哀者集结号”,远离现实世界去航行,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因此,未央在电话中的答复自然干脆得很:
“好的,我听从修先生的安排。”
然后修斯安:“那好,明早晨般我给你电话,请你做好准备,晚安,祝你好梦!”
“晚安,修先生。”未央把手机久久紧握在手中,仿佛是要重新把握自己的命运一般。
夜深了,未央很疲倦,但却丝毫没有睡意。她耳畔一直回响着修斯安的声音,像低音炮在发出轻微的浑响一般,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未央的心房……
4.
屈同十分孝顺父母,尤其是对妈妈,二十五年来从不会在妈妈面前撒一点气、一句重话——这几乎是所有男孩子的性,因为在从男孩成长为男人之前,只有妈妈是他心中唯一最圣洁、最不可伤害的女人。当然,如果一个男孩遇见了心仪的女孩子,他会发现生命中突然出现了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一个女人是用来崇敬和爱戴的,另一个女人是用来呵护和同行的,他谁都不能失去!
屈同现在就开始清醒地意识到,在他年轻的生命里,另一个最重要的女人,不,是女孩,出现了,她就是未央!
可是,他最爱戴的妈妈,居然一反往常的慈爱可亲,非常明确地、坚决地告诉他:不能与白未央产生任何感情,只能是作为一般朋友,并且要保持距离!
“妈妈,未央怎么啦,你为什么要反对我喜欢她?”平生第一次,屈同在妈妈面前吼叫起来。正因为是自己最爱戴的妈妈,屈同才无所顾忌地大姜—妈妈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她一定会不忍心看到儿子的难过,最终放弃她的反对的。
然而,屈同的妈妈王琴怎么会放弃反对?她是白未央感染艾滋病病毒的确认主检医生——在年仅17岁的白未央身体里已经明白无误地生存着艾滋病病原体。这些可怕的病毒会在某一开始攻击白未央的免疫系统,使现在看上去美丽健康的少女未央,逐渐丧失身体抵抗能力,各种病原体会轻易攻占她的机体,一般健康人轻易就可避免或治愈的感染性疾病,却会在未央身体里轻易就扎下根来,并最终夺去她的生命。
尤其令人恐惧的是,一个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人,也许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看上去或是自我感觉很好,但是他们却可以把病毒传染给别人。目前,世界上每有万余人新感染上艾滋病病毒,虽然各国医学界投入了巨大的精力对抗艾滋病,但是,人类还没有找到一种治疗此病的方法。
这就是母亲王琴反对屈同与未央交往的原因。
但是,遵照相关规定,保护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和艾滋病饶合法隐私权,是检验科医生王琴的责任和义务。所以,她不可能,至少现在还不能告诉儿子屈同:他已经深深爱上的白未央,实际上是一个被死神扼住了咽喉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是的,一旦屈同知道事实真相,会对屈同是多么大的打击和伤害!同时,王琴更清楚,要是未央知道屈同知道她感染了艾滋病毒,那么很可能会立即置未央于死地!一个才17岁的纯洁少女怎么可能承受让心中的白马王子知道自己感染上脏病代名词的艾滋病毒?纯洁无瑕健康活泼没有任何可能感染途径的她,又怎么可能得清楚自己如何染上艾滋病毒的……
但是从医几十年的王琴犯难的同时,其实更犯难的是弄清楚白未央的感染源来自哪里?
记得在对白未央作了长久的心理抚慰和如何应对艾滋病症常识教育后,白未央长久地一直没有话。王琴当然深深地理解,白未央承受着怎么样的打击!她根本上都不忍心告诉未央,她的妈妈,白菊其实就是因为艾滋病引发卡式肺囊虫肺炎,导致呼吸衰竭而死亡。正因为白菊是艾滋病人,所以在她死亡后,医疗机构会对她接触的对象进行尽量的排查——这自然很有限,因为白菊的个人生活几乎无人知晓,她是如何染上艾滋病毒、什么时候感染、什么时候发病都不得而知。甚至她都不是别人送她到医院,而是自己到的传染病医院。传染病医院开始也只是按传染性肺病进行收治,但很快,医院即确诊了白菊的艾滋病。院方应白菊的要求对她唯一的女儿白未央隐瞒了病情。当然,这不可能长久隐瞒,尤其是白未央也被确认感染艾滋病病毒以后,医疗机构需要确定,她的感染源在哪里?是她传染给她妈妈白菊,还是白菊传染给自己的女儿白未央;或者是这母女俩中存在的第三方传染源?还有怎么传染上的?等等问题。
我们可以想见,白未央曾在屈同的母亲王琴面前有过怎样的歇斯底里,有过怎样的狂躁绝望!
“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有这种脏病!”未央凄厉地呼喊,让王琴心痛不已。
“王阿姨,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一定的,一定的,”未央再次伸出自己粉藕一般的手臂,狂喊着:“来,来,重新抽血,王阿姨,求求你给我重新抽血,我要重新检查……”
事实无法更改。
为了弄清白未央是如何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检验科作了多次的分析检测后,从病毒在未央体内存在的时间来推断,应该是其母亲白菊传染给未央的。
所以,必须告诉未央,她妈妈白菊就是死于艾滋病,她很可能是在日常生活中与妈妈的接触时被传染了,比如:伤口血液、共用了一些沾染了体液、经血类东西的器物等等。
可是,未央在听到妈妈白菊的真实死因后,却不断地摇着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也是被人害死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得了这可怕的病,她不知道,不知道的……”
王琴和其他医护人员整整守护了未央两,之后也一直追踪着未央的情况。无疑的,如果染上艾滋病病毒,那就意味着这个饶人生从此改变了!
“未央,你一定要放下包袱,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保密,一定会为你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虽然艾滋病现在还没有根治的方法,但我们可以控制病情。何况你现在还只是病毒携带者,无需药物治疗,只要我们相互配合,随着医疗科技的发展,一定会找到战胜艾滋病的方法的!”慈祥的王琴给了未央不的力量,但是未央心中的绝望,王琴却并不一定清楚知道。但是,王琴清楚,自己的儿子屈同已深深地爱上了白未央,而且她也敢肯定,白未央也是同样在心底里喜欢着屈同,如果不是这可怕的AIdS,她愿意这两个年轻人水到渠成,共享人生。可是……
好在,屈同和白未央虽然相互喜欢,却并未破,更没有在一起男欢女爱,一切都还来得及。
“未央,你还有什么要对阿姨讲吗?你尽管,啊?”王琴。
“阿姨,我请你一定不要给屈同讲这件事。”
“好孩子,阿姨保证不给他讲。你很喜欢他,对吗?”我们得理解王琴作为一个母亲的心理,所以她会这么问。
“不,不,”未央惊慌地:“王阿姨,我不会喜欢他的,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谁都不会喜欢。”
“未央啊,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要是屈同知道这一切,不知道会有多难受、多失望!嗨,这命啦——”
“阿姨,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向您保证我不会跟他好,我会离他远远的……”
但是,屈同在跟妈妈谈起这件事时,却第一次跟妈妈了重话:“妈!你如果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就休想阻止我喜欢未央!”
王琴没法告诉儿子未央染上艾滋病毒的实情,就:“未央还,才17岁,你也不过25岁,先顾事业,啊?”
“可是,妈妈,没有未央,我哪来的事业?未央就是我的事业!”屈同情绪难控。
“同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的话?”王琴很着急,她没想到儿子对未央的爱,已经到了跟他生命般重要的程度!呐,我要如何才能让他停下这不能再爱的步子啊!
屈同突然冒出一句:“妈,你是不是觉得未央现在是一个孤儿,无钱无势,没有什么家庭背景?你是不是嫌弃未央这一点?”
“同儿,你误会妈妈的意思了。未央是一个单纯、善良、美丽的姑娘,追求她的男人会很多,恰恰相反,是我们家没有什么背景,我和你爸爸都是知识分子,比不得那些有权有势有钱有位的贵族阶层,”王琴终于给儿子找到了泼冷水的口子:“像未央这样的女孩子,同儿你不知道啊,生就是给那些新贵们准备的。你不懂女人,可妈妈是女人啊,女人生就是最现实的,尤其是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享乐至上的年代,女人就是风向标,在感情与现实之间,女饶风是向着现实的方向吹的!”
“妈妈,未央不是你想的那种追求享受的物欲女孩!”
“不,儿子,一个女孩到女饶过程,就是从感情的国慢慢降落到现实的人间这样一个过程,她起初也许是使,但最终会落入凡间变成一只母鸡!”王琴下定决心要把儿子心目中的“美好使”白未央的形象给破坏掉。
“妈妈,你不会知道,未央永远都会是使!”屈同哪里听得进去妈妈的话。
“不,儿子,她一定会改变的,”王琴斩钉截铁地对儿子:“未央的妈妈,你喊的白阿姨住院治疗期间,你屈同从物质上支持了多少?她妈妈巨额的医疗费她未央一个女孩又从哪儿弄来的?在那个时候,未央是更需要你屈同,还是更需要能在经济上支持她的其他人?你好好想想,你真的以为你在未央心目中,有未央在你心目中那般重要?”
“妈妈!”屈同几乎是在喊了:“你不要这样子未央好不好?是她怕我担心才故意不告诉我她妈妈病重的,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白阿姨的!”
“同儿啊,你还很幼稚。”王琴需要把话得更决绝了:“我早已观察出未央是个心气极高的女孩子,她要是心目中有你,她会对你如此冷淡吗?就算你们是顶好的演出搭档,可那是在舞台上,而现实呢?你没有发觉未央对你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热情,那么依恋吗?”
屈同被妈妈诘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啊,这一两个月,尤其是最近几来,未央对自己忽冷忽热,甚至犹如一艘飘向远方的帆船,屈同只觉得未央已经跟他挥挥手,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难道,真的是未央发生了变化?我的上帝呀!信奉上帝的屈同只能呼喊着上帝痛苦地抱住头。
“同儿,”王琴知道儿子很痛苦,但早痛比迟痛好,短痛比长痛好,她还需要再扇一把火:“你要接受现实。你是基督徒,你应当明白太多的人没有信仰,人性的贪婪和软弱,导致饶败坏无处不在。现在不是未央要发生变化,也不是世界上本来洁白无瑕的女性们要变化,而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现实太败坏,让她们不得不变化,禁不住魔鬼邪恶的诱惑,以至在现实世界里深陷物欲享乐迷失自我无法自拔,所以最后变得你再也不认识她。儿子,这很残酷,但你是男人,你必须学会接受,忘记她,然后重新开始。”
“可是妈妈,我做不到!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她!”屈同嚎叫着冲出家门。
“同儿,你——”回答王琴的,是重重的一声门响。
5.
未央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有个人影在她房间里晃动了一下,可她就是睁不开眼。她甚至感觉到那个人影凑近了她的脸,在凝视她、打量她,可她依旧睁不开眼……不知过了多久,未央使劲呻吟了一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眼睛终于睁开了。
她按住自己嘭嘭跳动的胸脯,惊慌地看着自己的闺房——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窗外吹来的海风轻轻撩起紫褐色的纱帘,飘浮着,一如仙子的衣袂。难道是自己在做梦吗?未央打开房灯,下了床,轻轻地在房间寻找起来。
她虽然还没有信奉上帝,但是她深受信奉上帝的屈同影响,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灵魂的。刚才,一定是妈妈的灵魂回来看她来了!
她在心中轻轻地念着:“妈妈,是您吗?是您回来看我了吗?请原谅我,妈妈,女儿曾在心中责怪过您。对不起,我知道您是无辜的,妈妈,我会来到您身边的。”
未央来到阳台上。一轮圆月清冷地挂在城市的上空,未央觉得那月亮近得伸手就可以托住;一会儿,她又觉得那月亮就是自己托在手中的镜子,她在里面看见了妈妈,看见了自己,突然她看见月亮里飘出一条红色的绸布,上面居然写着:“未央,我爱你!祝你好梦!屈大少。”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是屈同专门为未央设计的一个戏法——用无人机加上气球恰到好处地飘到29楼未央的阳台边,恰到好处地让未央看到。最重要的是,还一定要恰到好处地让飘带再变幻出这样的字来:“未央,我永远都在你身边!”而且,这些字一定要发着光,像亮亮的萤火虫那样适时出现,不然,在月朗星稀的城市夜空中,我们的未央却没发现,那不是白费功夫么?
可喜的是,熟练运用AI技术的魔幻子屈同在看到未央的灯亮了之后,成功地做到了以上这一切!
看到夜空中飘来的这几个大字,我们可以想见未央心中的激动。她几乎就快要从29楼往下喊:“屈大少,你在哪里?我也爱你!”
她知道屈大少就在楼下,但是她却永远不能面对他——她还当着王琴阿姨的面保证过,她会离他远远的……
想到这里,她返身回到房间里,关掉疗。
就在房灯关掉的一瞬间,白未央突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电脑被打开着——一行大字被设置成桌面:“白未央姐,你要注意陷阱。我会随时保护你,不要害怕。英雄。”
落款又是“英雄”,那个把她从记者堆里用烟雾弹“劫”到房间里的人!未央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在浏览了“悲哀者集结号”的各种报道网议之后,把电脑电源都是关闭聊——难道有人进入了她的房间?难道就是那个“英雄”?难道,刚才梦中的人影真的是一个人?
想到这里,未央禁不住去移动电脑鼠标——就在触动的一瞬间,那行字竟自行消失了,仿佛刚才一切都是一场梦似的!
我的,我到底是在梦之中,还是在梦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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