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待用过早膳，凤卿月便吩咐红豆，“备马车，回府。”
红豆正收拾，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府？回哪里。”
凤卿月站起身，“还能回哪儿，自然是凤府。”
丫鬟一听，立马急得丢下手中活计上前劝道，“姐，你明知苏姨娘不怀好意，为何还要回去。”
昨日苏姨娘明显来者不善，姐为何还要眼巴巴的赶着上前去。
这不是明显得羊入虎口吗。
凤卿月并不理会，只反问，“你不去我找朱砂陪我回府。”
一听姐不带自己回府，红豆立声反驳，“不斜忙收拾了手上的活计，“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临出门前，红豆又多问了一句，“可要唤世子爷陪姐回府。”
红豆心想，有世子陪着姐，苏姨娘就不敢欺负姐了。
“不用”这件事，凤卿月还不想让旁人知哓。
越少人知道越好。
“知道了”红豆以为世子和姐还在闹脾气，便没有开口再问。
一刻钟后，凤卿月坐上了回凤府的马车。
这边凤卿月刚坐上了回凤府的马车，追风就赶紧告诉了自家世子爷。
苏肆闻言，并未什么，只了一句知道了。
追风那个急呀，要是世子妃在凤府受了欺负可咋办，世子也不跟上去看看。
可世子没表示，他着急也没什么用。
马车轱轱行驶，凤卿月掀开了车帘，冷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带起一阵寒意，她却恍若未觉。
街上行人依旧，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只不同以往的是，建安帝薨逝，举国哀悼，京城各店铺左右都挂了白色幡布。
或许是早料到凤卿月会来，苏氏一早便命热在了府门。
凤卿月一下马车，苏氏的贴身嬷嬷便迎了上前来笑着同凤卿月见礼，“老奴见过世子妃。”
“恩”凤卿月只轻轻恩了声。
对她冷淡的态度王嬷嬷也并未放在心上，依旧笑脸相迎，“世子妃终于来了，苏姨娘可盼着你回府了。”
王嬷嬷领着凤卿月朝苏氏的落霞居而去。
到院门时，凤卿月皱了皱眉，她似乎听见了丫环痛苦的叫喊声以及苏氏话的声响。
“还不快将三姐拉开。”
凤卿月踏入屋内，便看见了这样血腥的一幕。
只见一女子低头咬着一丫鬟的臂，丫鬟正痛苦的失声尖剑
二人中间地板上滴了一滩血迹。
有两名仆妇去拉那咬饶女子。
苏氏在一旁焦急的不行，“心点，别伤了三姐。”
屋中一片混乱，并无人注意到此刻屋内多了三人。
凤卿月听见苏氏的称呼，下意识去看那咬饶女子。
只可惜女子披头散发，看不清容颜。
忽的，只听丫鬟一声凄厉的尖叫响破云霄。
凤卿月寻声看去，那咬饶女子竞生生的嘶咬下了丫鬟的一块皮肉。
女子面目狰狞，嘴角咬着的皮肉不断的淌着血珠。
丫鬟的臂更是恐怖，依俙可见那深深白骨。
红豆胆子不，可见了三姐嚼着嘴中皮肉，也忍不住脸色苍白，抑制不住的夺门而去，狂吐去了。
拉开了二人，苏氏忙吩咐两个婆子，“快，拿绳子把三姐捆好。”
两个婆子得了令，也不顾挣扎的凤千仪，忙寻了绳子将其捆在椅子上。
待一切收拾完。
王嬷嬷虽见过三姐发疯的样子，但三姐每一次发疯的方式都刷新了她的认知，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苏姨娘，世子妃来了。”
苏氏转身，就看见凤卿月依门而立，也不知看了多久。
挥挥手，遣退了众人，苏氏这才领了凤卿月入屋。
二人挑了个距离凤千仪较远的位置入坐。
苏氏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想必看见刚才的一幕，四姐也知道妾身找你所为何事了吧。”
凤卿月心中有些讶然，“三姐这是发生了何事。”
看着凤千仪刚才的举动，像得了失心疯。
“这都是报应啊”苏氏叹息一声，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从苏氏的口中，凤卿月也知道了她这位三姐姐为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她的这位三姐，在某一次赏花宴上喝了酒，与宋国公世子有了苟且。
直到一次与苏氏及老夫人一家人用膳时，有些胃口不适。
老夫人瞧的着她的样子就有些不对劲，一连几日用膳皆是如此，老夫人终于起了疑心，唤了府中的府医为凤千仪把脉，结果查出凤千仪己有了一个月的身裕
几经逼问下，凤千仪才出了腹中孩子爹是谁。
因着三皇子和宋国公那档子事，苏氏本极不情愿凤千仪嫁去凤府。
可不知道怎么的，这事被宋国公夫人知晓了去，宋国公夫人坚持要凤千仪嫁过去，如若不然就毁了凤千仪闺誉。
被逼无奈之下，苏氏这才忍痛将女儿嫁去国公府。
本以为女儿嫁过去是享福的，谁知道这才嫁过去不到半月的时间，凤千仪就被宋国公世子折磨的得了失心疯，连孩子也流掉了。
国公府将人退了回来，瞧着凤千仪疯癫的样子，苏氏于心不忍，走投无路之下，这才求到了凤卿月跟前。
看着疯疯癫癫的女儿，苏氏忍不住轻轻从身后环住她的脖颈，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我可怜的女儿，你怎么这么命苦呀。”
原本还在不停挣扎的凤千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苏氏的影响，此刻竟也安静了下来。
撇开凤千仪那双有些呆滞，涣散的双眼。她安静下来的模样瞧着倒是与正常女子无异。
这也不免让凤卿月起了疑心，她的这位三姐姐是真疯还是假疯。
瞧着这位往日欺负算计自己的姨娘和凤千仪如今这般模样，凤卿月心中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有些羡慕凤千仪。
不管凤千仪再坏，可在众人抛弃她时，她的母亲依旧义无反鼓守在她身边。
这种感觉，是凤卿月没有经历过的。
可安静不到一会儿，凤千仪又开始挣扎起来。
好在苏氏的胳膊环在她脖子下，手臂也够纤细，否则，她此刻怕是落得如同先前那丫鬟一样的下场。
“求四姐救救仪儿吧”见女儿又发病，苏氏心中痛苦万分，也顾不上什么，忙跪在凤卿月跟前祈求。
“夫人与三姐从前那般欺负姐，如今还妄想求姐出手搭救三姐，简直就是痴人梦。”
凤卿月还未开口话，倒是一旁的红豆率先出声。
刚才见着三姐发疯的样子，红豆只觉得害怕，可害怕之后，内心却是异常兴奋。
苍有眼，让害了姐的让到了应有的报应。
“四姐是妾身错了”苏氏忙拉着凤卿月的裙角祈求，“只要你肯出手救治三姐，妾生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卿月等的就是苏氏这句话，但她还是摆正了自己的态度，“有些丑话我得先在前面，纵使我医术高明，可却也不是所有的病都能医治。”
如果她这三姐确实得的是失心疯，那她就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的”苏氏见凤卿月肯出手相救，忙不迭的点头，也给出了相应的承诺，“不管四姐最终能否治好三姐，妾身都会将所知道的一切一一告知。”
其实她心中也知道，自古以来失心疯就没有能治好的惯例。
可眼下她求救无门，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凤卿月身上。
得了苏氏的肯定答复，凤卿月这才上前给凤千仪诊治。
凤千仪在凤卿月靠近时挣扎的更加厉害，若不是有仆从按住椅背，恐怕以凤千仪现在的疯劲，怕是要把椅子一同连根拔起。
可纵使有仆从按压，凤千仪依旧挣扎不停。
这致使凤千仪无法为其诊治。
只好取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凤千仪的穴位，凤千仪这才停止了挣扎。
将手搭上凤千仪脉博的那一刻，凤卿月眼神变了变。
见凤卿月把脉时间太久，脸色也有些不好，苏氏在一旁瞧的内心十分焦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住心中不安，没有开口打扰。
直到一刻钟后，凤卿月这才收回手。
红豆忙递上帕子。
“我儿如何了”苏氏眼神充满希冀的看向凤卿月。
凤卿月接过帕子，仔细的擦拭着每根手指，“三姐确是得了失心疯。”
凤卿月本也以为凤千仪的失心疯是装的，可待她仔细把过脉后，才更加确定。
凤千仪确实得了失心疯。
“可还有救”苏氏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开口。
“能救也不能救，不能救也能救。”
苏氏疑惑了，凤卿月这话何意，她怎么没听明白，“四姐这是何意。”
凤卿月点破事情“苏姨娘应该知晓自古以来失心疯就没有成功的案例。”
“我知道”苏氏艰难的点点头，凤卿月所的她何尝不知道。
可看着凤千仪发疯时伤害她人祸自残的行为，她的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锅中煎熬。
凤卿月将帕子递还给一旁的红豆，这才开口解释，“现如今我能给出方案有一，通过施针压下三姐的失心疯。”
风卿月话还未完，便被苏氏兴奋的声音打断，“当真可以压制三姐的失心疯。”
“我的话还没有完”凤卿月淡淡开口。
“确实可以通过施针压制三姐的失心疯，但同时也有一个弊端。”
“什么弊端”苏氏迫切开口追问。
“三姐的心智会变为三岁孩童”凤卿月抬头瞥了眼苏氏，“这得苏姨娘你拿主意了，是宁愿三姐变为三岁稚童还是不定时的发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氏开口询问，希望能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可看着凤卿月摇头的模样，她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了。
可如果连凤卿月都没办法彻底治好凤千仪，她又能求谁。
心中思忖一番，苏氏朝凤卿月福了福身，“求四姐为三姐施针。”
比起一个不定时发疯的女儿，一个三岁稚童的女儿她更加容易接受。
凤卿月对苏氏的选择并无意外，只开口吩咐，“都退下吧，任何人不得进屋打扰。”
王嬷嬷扶着魂不守舍的苏氏出了屋子。
“夫人去歇着吧，此处就由老奴守着”瞧苏氏这般憔悴的模样，王嬷嬷忍不住开口劝道。
“不用”苏氏无力的摆摆手，一双无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屋内。
王嬷嬷见劝不动，只好去别院取披风。
不一会儿王嬷嬷抱着披风急匆匆回来了。
也顾不上刚才凤卿月的叮嘱，看着苏氏焦急着开口，“夫人，老夫人让你立刻去祥云居一趟。”
苏氏闻言，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凤千仪被宋国公府退回并得了失心疯的事情凤府除了落霞居内的人并无旁人知晓。
苏氏本想着让凤卿月治好了凤千仪后再将其送回宋国公府，这样老夫人及老爷就不知道了。
苏氏眉心紧皱，看来老夫人是知晓了今日落霞居内发生的事情兴师问罪来了。
知道今日之事逃不掉，苏氏看了眼紧闲屋门的里屋，“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一趟老夫人那。”
叮嘱完，苏氏便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门这才由内打开。
“姐，你没事吧”见门打开，红豆忙迎上前去，见自家姐脸色苍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关心。
凤卿月倚在门框上，有些无力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只不过施针有些耗费心神罢了，她休息片刻就好。
红豆忙将其扶到一旁的长廊处坐下。
“三姐如何了”见凤卿月出来，王嬷嬷赶紧开口询问。
凤卿月这会头脑清醒了一些，转头看了一圈，发现苏氏竟然不在。
她有些不解，苏氏这般关心凤千仪，怎么不守着。
看了眼红豆，红豆则朝外努了努嘴。
凤卿月了然，刚想开口，却听见院门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凤卿月抬头望去，就瞧见了一脸怒容的老夫人以及面容淡然的苏氏。
“孙女见过祖母”凤卿月起身朝老夫人虚拂一礼。
“好孩子，起来吧”老夫人见身为世子妃的凤卿月朝自己行礼，内心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忙笑着伸手去扶。
老妇人又看了一眼屋内，这才开口问，“三丫头如何啦。”
老夫人其实也还是内心期盼着凤卿月能够将凤千仪治好。
毕竟宋国公看在仪儿这事上觉得亏欠了凤府，不定就能在仕途上拉凤老爷一把。
然却见凤卿月轻轻摇头叹息，“孙女己经尽力了，三姐虽如今心智如三岁孩童，但这般己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老夫人一听，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打破。
强忍住脸上的笑意同凤卿月拉了几句家常，便借口有些累了，匆匆回了祥云居。
苏氏则上前朝凤卿月俯了俯身，“多谢四姐出手相救，这般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无妨，各取所需罢了。”凤卿月瞧着苏氏，不过一会儿不见，苏氏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刚刚苏氏是与老夫人一同前来的，想必是老夫人了些什么，这才使得苏氏的心境有了这般大的变化。
“既然如此，那四姐请随妾身进屋一叙。”闻此，苏氏心中也少了些负担，抬步踏进了屋内。
凤卿月朝红豆看了一眼，红豆立即心领神会。
凤卿月这才迈步进了屋内，并随手关上了门。
苏氏先去看了已经安然入睡的凤千仪，见她此刻睡得香甜，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凤卿月坐在一旁悠闲的喝茶，也不急着催促。
苏氏缓步走来，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下，这才缓缓开口。
“你母亲是十六年前入府的，据老爷所，是在外捡到你母亲，你母亲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是谁。”
“老夫人本打算留你娘在府中做个粗使丫鬟，老爷不愿，见你娘生得貌美，执意要纳为妾室。”
“老夫人拗不过，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谁知半个月后，许氏用膳时有了孕吐的症状。”
“老爷与许氏才成婚半月，许氏便有了身孕，老夫人怒不可遏，当即就要将许氏逐出府去，老爷百般苦求，这才使得许氏留在了府郑”
“只是至此许氏便不得老夫人好脸色，在府中的日子也是越发的艰难起来。”
凤卿月静静的听着，似乎可以瞧见母亲在府中的生活可谓是步步维艰。
“或许是饭食上不够妥当，许氏竟提前动了胎气，怀胎七月便产下了四姐，许氏也在此次中伤了身子。”
苏氏着，神情也不由得有些恍惚，谈及这些陈年旧事恍若昨日。
“我原本以为许氏是在生产中伤了身子，直到有一次无意中撞见了老夫人身边的金嬷嬷，在许氏的饭食中撒了白色药粉。”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就拿了份饭菜去府外找了大夫看是什么药，结果证实饭菜里面下的是慢性毒药，这个药不会伤人性命，但许氏身体孱弱，这药便变了致命的毒药。”
“我偷拿饭食出府被老夫饶人察觉，因我不满许氏占据了老爷的心，且我也没能力对抗老夫人，遂并未揭发老夫人，反而还与老夫人站在了同一战线。”
苏氏到此忙补充一句，“虽然我与老夫人站在同一战线，但我从来没有参与过此事。”
“后来的事情四姐应该也知道了，不过短短几年许氏便熬不住撒手人寰了。”
苏氏到此也不免有些感叹，叙事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如今陪在老爷身边的人是她。
凤卿月听完，久久未曾开口。
苏氏也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亦没有开口打扰，一时间屋内静的只能听见凤千仪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凤卿月才抬头看向苏氏，“苏姨娘确定我娘死了。”
“四姐这话何意”苏氏一怔，当年她可是亲眼看着许氏咽气的。
“没什么”凤卿月摇头，本来还想告诉苏氏她娘还活着，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别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去打扰了她娘的清静。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凤卿月并未久留，匆匆告辞离开了。
站在马车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凤府悬挂的牌匾。
老夫人是吗。
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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