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燕州城，裹上了新装一般。
衙门里抓了无数的犯人，呼喊声从大牢里一直震得整个府衙都摇摇欲坠。
庄家夫妇，耕读传家。
以前家族繁荣过，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只能有点家底。
“大人，钱凑够了，您点点。”
庄青文将沉甸甸的袋子送了出去。
吏忽略了对方乱糟糟的样子，挥着手道：“滚远些，都臭了。”
庄青文勉强笑着，护着夫人往后撤了几步。
‘嘭’
赵子辰心里藏着事，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庄青文撞了一个踉跄，回过头连忙俯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人没长眼睛。”
赵子辰这才注意到对方。
庄青文畏畏缩缩的，脏兮兮的袖子也没地方放，下半身的衣物都湿透了，浸满了泥水。
“不良帅啊，你来衙门作甚？”吏不动声色的将钱袋子收在了腋下。
赵子辰没心思管庄青文，拱手：“好叫大人知道，今日到了放俸禄的日子了。”
俸禄？
吏脸上涌起一股厌恶之色，斥责道：“不良人本不属于公职，只是受衙门管制而已，你哪来的俸禄？”
赵子辰被喷的脸色一青，竟如此轻看于我！
一想到手下的兄弟们拖家带口，他按捺着怒气：“大人我等的钱粮都是法曹参军事大人亲自定下的，每月初二领。”
吏刚想话，里面跑出来一个人。
赵子辰一眼认出了，那是法曹参军事戚淮。
“子辰来了啊，快过来！”戚淮招着手，很是轻松。
赵子辰越过吏，走了过去。
戚淮指着前面，道：“走走？”
赵子辰心里还有疑问，只得道：“听戚参军的。”
走了一段路之后，能听到的声音更大了。
府衙里的树都是长了上百年的，粗壮的枝丫缓缓摇晃，一片片叶子震颤着落下。
刚开的阳光，插进了斑驳的光影里，厚重的墙壁抖落着灰尘。
走了一段路，戚淮回过头道：
“子辰啊，你很能干，不光你能干，你下面的那些兄弟也能干。”
“别人不关心，本官是知道的。”
“不良人原本是一些有劣迹的人组成的，本官当年就看中你了，力排众议，把你推举成了不良帅。”
嗯，这件事是真的，赵子辰心里是感激他的。
“整整五年过去了，不良饶称号差点就被你逆转过来了。”
“再了，好好的良家子，谁愿意被人不良人不良饶剑”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你我就能功成名就了。”
“该死的胡人，他们怎么就来了？”
赵子辰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自己最有感触。
不良人这个群体有多么不受人待见，是有目共睹的。
要不是现在粮价飞涨，底下的兄弟们又要吃饭，他才不来衙门要什么俸禄，还被吏奚落面子。
“戚参军，情势所逼。”
戚淮点点头，道：“是啊，情势所逼，但没办法。”
“子辰，胡人要来了，本官压力也很大，现在整个燕州城的开销都削减了，钱粮……唉……”
到这里，赵子辰怎么能不懂对方的意思。
“戚参军，子辰知进退，不会让您为难，就此告辞了。”
“哎，”戚淮拉着赵子辰，面色颇难的咬牙道：“也罢，子辰，本官这里还有一些银钱，你且拿去给兄弟们分了，算是本官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赵子辰脸色一变，连忙推辞：“戚参军，怎敢如此，我赵子辰也是要脸面的，这钱万万不能收。”
“不收就是不给本官面子，拿着！”戚淮拉着对方的手，义正言辞的将银钱拍在对方手上。
两人推搡良久，赵子辰才收下银钱。
一直到送别赵子辰，戚淮还站在衙门外。
庄青文交了银钱，等了半，心底越来越急。看到个大官模样的，一脸正派，他想到自己读的那些圣贤书，顿时有些冲动的去揪着对方的袖子：“这位大人，大郎可是没犯案啊，都已经交了钱粮，他们还不放大郎子。”
戚淮亲切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有本官在都会没事的，先放手，慢慢。”
庄青文这阵子被吏各种侮辱打骂，家里田产都变卖光了，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此刻见到如此亲切的官员，顿时嚎啕大哭。
手上松开了，心里却上着锁。
“大人啊，大郎从读四书五经，平素喜欢约三五好友吟诗作画。”
“他们拿着一首不知道哪里抄来的诗，就污蔑是大郎写的反诗。”
“大郎字迹清秀，他们拿的那字帖，歪歪斜斜，硬是污蔑啊。”
戚淮忍不住怒道：“怎能如此，怎能如此，这帮权大包。”
“你且随本官来，有本官在，今你先领走你儿子，待本官等会儿把那些污蔑之人全都抓来与你对峙。”
“青大老爷啊，多谢青大老爷啊！”庄青文连着夫人连连拜谢。
不一会儿，戚淮领着他们进了牢狱，庄青文夫妇平素引以为傲的儿子，在牢里大喊着，一声声的，哭碎了心似的。
一家三口，隔着牢门抱着痛哭。
戚淮看着这感饶一幕，忍不住落了泪：“本官年岁也大了，你们且等着，马上那帮人就被抓来了。”
“大郎啊，这位青大老爷是来帮你的，你有救了。”庄青文隔着牢门拉着儿子，让儿子朝着戚淮磕头。
收了钱的吏此刻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笑眯眯的人影。
“是他们，就是他们，是他们污蔑大郎，大人，您替我们做主啊。”
庄青文做鬼也不会忘记领头的那人，脸上总是笑眯眯的。
“放心，放心，本官在的。”戚淮朝着他们示意了一下。
然后问道：“刘管家，你想怎么处理？”
“他们一家子都团圆了，那就整整齐齐好了，就是有些吵，有事没事的乱咬。”
“刘管家吩咐了，你们没听见吗？”戚淮冰冷的吩咐。
庄青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拜的是一尊假佛。
随着凄厉的叫声响起，整个牢狱张开了巨口，变成了狰狞恶鬼。
“狗官，老夫不会放过你的，狗官，老夫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没听到这老子骂本官？本官这上好的官服都被扯脏了，你们没吃饭吗？用力给我打。”戚淮气急败坏，冲上去抢过鞭子自己还抽了一会儿，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
刘权欣赏了一会儿，这一家子没多少挣扎，看的没意思就出来了。
临走前跟戚淮道：“多谢戚参军了，这蠢货要是知道压价买他家地的是我的人，估计早就吐血身亡了。”
戚淮笑了一声，送着对方出门。
随着刘权走了，吏过来问道：“参军，赵子辰那边什么时候收尾？”
“收尾？收什么尾？”戚淮扭过头，看着巨大的牢狱：“他拿了买命钱，择日上路便是！”
……
回去之后，赵子辰唤来方金玉去查白遇到的庄青文。
等查到的线索摆在桌上，两人呆坐着不出话来。
方金玉抬头，呆呆的道：“大族兼并土地，善人不得善终，这就是世道吗？”
赵子辰挥起了拳头，无力的砸在了桌面上。
“谁是赵金辰？”
外面响起了公鸭嗓子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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