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时,泪花残!Ray终于酒醒,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泪花,泪花残的是咏。他虽然头晕眼花,却还是发现咏苍白异常的脸庞上挂着闪闪点点的泪花。他尚不明其中缘由,方欲开口询问,岂知口干舌燥,喉咙处犹如火在炙烤,竟连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他又打算伸手前去安抚,怎奈四肢软绵绵,竟然使不上半分的力气。但是无论情况如何糟糕,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心中女神受到任何委屈。因为他曾经拍胸脯保证过,自己一定会做好护花使者的使命,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人身安全。所以,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尚在,纵然就算没有了双腿,他也一样会靠双手奋力爬过去保护她的。然而现在,他的四肢依然健在,他只不过是乏力罢了。这种的困难相对于“断胳膊少腿”而言,那简直就是菜一碟,更何况他还是练过武的人!练武之人比起普通人来,或多或少总是更加坚强一些,总是更能吃苦耐劳一些。所以Ray已经咬紧了牙关,已经在艰难地朝前爬着。也正是这种一如既往、视死如归的坚定意念,截至此刻为止,他竟然还没有发现自己衣冠不整。
一步,再一步,目标已经在慢慢接近!他眼看就要够着咏了,他眼看就要胜利在望了,他的脸上甚至已经流露出了一丝接近成功时的喜悦。但是就在这最后一瞬间里,一切忽然都改变了:胜利没了,喜悦也没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气球接近最高点时,忽然爆炸了;又好像股票涨到巅峰时,忽然崩盘了。因为此时他忽然听得“啪”一声脆响,紧接着左边脸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随后眼前金星乱舞,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直接从沙发上滚落下来,一头撞在地板上,又晕厥了过去。
这无疑是出自咏的“杰作”。咏本来就想赏他两巴掌,以泄玷污之辱,只是苦于力不能及,这才只好怏怏作罢。但如果Ray主动送上门来,她是绝不会吝啬自己巴掌的。更何况,当她见到他“咬牙咧齿”、一丝不挂地朝着自己慢慢爬来时,她难免又会联想起色狼步步紧逼的可怕场景。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一巴掌铁定是逃不掉的。这一巴掌凝聚了她心中所有的悲愤与怒火,自然毫不留情地使上了劲。但此刻她毕竟尚未恢复力气,这一巴掌本来也绝不至于令Ray跌倒,更不至于令他昏厥。怎奈Ray已是强弩之末,又历尽了千辛万苦方爬到咏的跟前,基本已经达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又哪里经受得住她当头一巴掌?不过也幸好他跌落地上,晕厥过去,否则估计他的脸上又要多上几记五指掌印。
“流氓!无耻!”咏刚才这一挥手,虽然已有点气喘吁吁,虽然已不能再“趁胜追击”,但骂饶力气还是有的。只可惜这些骂饶话,Ray连半个字也听不见。咏越骂越伤心,牵动泪腺再次涌动。可是毒贩们依旧没有出现,包厢里除了哭声外,依旧只有哭声。
等得泪水再次流干时,咏已经能够勉强行走了。她恶狠狠地又盯了一眼滚落在地的Ray,她原本很想再踩上一脚,但最终还是脚下留情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从而彻底摆脱云南毒贩们的魔爪。此时她虽然已经穿好了衣服,但是她的双手依旧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子,仿佛生怕衣服还会莫名其妙从身上掉下来似的。就这样,她双手抱身,一路跌跌撞撞,破门离去,只留下晕厥的Ray和满屋的腥臊狼籍。
她宛如刚刚挣脱了枷锁的蛟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劲的朝前猛冲。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多冲出去一步,那就多远离了危险一步。所以当她听闻背后有人在叫喊时,她不但丝毫不敢回头,反而愈发加紧了脚步,她甚至连吃奶的力气也都使用上了。一路急奔,她终于成功地逃出了酒吧。她实在没有想到,这次的逃亡行动竟然要比预期想象的顺利许多。
她虽然已经逃至大马路上,她虽然已经基本安全,但她仍然不敢粗心大意,仍然没有停下脚步。又或许是受到诸多复杂情绪交互作用的影响,她忽觉脚底力气陡增。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脚下每多跑出一步后,心中的悲痛与愤慨就得以多一分的宣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究竟跑出了多少远。她只知自己就好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路横插于车水马龙之间。
终于,她感觉到累了,这才缓缓停下了脚步。只是此刻她早已精疲力竭,体力也早已严重透支,刚才她只不过是凭着一口气才勉强支撑到现在的。所以她一旦止步,身子就好像被彻底抽空了一般,忽然一软,烂泥也似,竟直接坐倒在霖上,再无半分力气。她只知道这是由于自己跑太远了所致,却不知道其中尚有迷药药性尚未尽除的缘故。然而,无论是出自哪种原因,她都不再感兴趣。因为她虽然摆脱了魔窟,虽然摆脱了恐惧,却终究无法摆脱心中的痛苦,也无法摆脱被玷污的事实。所以,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而言简直就是多余的。自觉多余的人,自然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感兴趣,不管是意识形态的,还是真实存在的,都不再感兴趣。她就这样,苍白着脸,僵尸也似,痴痴坐在马路边,双眸透射出无尽的迷失与错乱。或有行人从旁经过,瞧见她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后,不免投来诧异的目光。然而,她的眼中并没有这些人,她满脑子挥洒不去都是包厢中那幕可怕的凌辱,她的心再次被慢慢零星撕碎。心彻底撕碎后,脑子也就变得空荡荡了。空荡荡有时候也是万念俱灰的意思。对于万念俱灰的人,就连生命也都可以随时停止,更何况只是形同陌路的行人所投射来的目光!
可奇怪的是,咏越是没有反应,反而越是招来行人们的关注。渐渐的,已经有一班人相继围住了她,就好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珍惜动物一样。当然,围观者中也不乏有好心人,主动向前关心询问。这或许就是美丽的效应吧,因为美丽总是更容易博得他饶同情,因为美丽总是更容易让人放松本能的警惕。尤其是在当前社会,好心人被讹诈的新闻屡见不鲜,助人为乐的传统美德正面临严重的挑战。如果当下不是咏,而是一位丑陋的老者,只怕许多人就要避而远之了,至少绝不会像眼下这般之“生意兴隆”。
然而,围观者纵然再热情、再主动,咏却始终没有吭声应答。久而久之,围观者也就渐渐放弃了。只是老的一批离开时,很快又有新的一批补上了。忽然间,围观者中有人在暗暗惋惜感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哎,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那人可惜的是什么,是指这么漂亮的女子却精神失常而可惜呢?还是指这么漂亮的女子对他不理不睬而可惜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被已推开的乌云又渐渐连成了一片,抱成了一团,宛如棉絮堆,而且还是染了深墨色的棉絮堆。月光被掩住了,星星也悄然遁去了,老已摆出了一副雷雨欲来的架势。围观者见色将变,也就不再围着咏逗留,纷纷散去。咏或许因为坐久了,也或许因为休息够了,竟然毫无征兆地站起了身来,愣是将经过的路人吓了一大跳。然而,咏虽已起身,却似乎并未发现气之变化。她双眼茫然地盯着前方,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四大名着之《西游记》,其片尾曲为《敢问路在何方》。曲名如人生,问得实在精辟!那路究竟在何方呢?尤其是人在迷途时,又有谁能告诉我们,究竟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呢?在这个辩证问题上,不知有多少优秀的人才,由于一时错误抉择,从而误入歧途,最后不得不以失败而告终。再回顾中国历史,那些政治舞台上的能者们,曾经叱咤风云、威震九州。其中有些人因为正确选择道路而名垂青史;却又有更多人因为选择错误而身败名裂。这些失败者中绝不乏才智之士,他们才华横溢,或许更甚于成功者。然而一时错误的选择,一步错误的棋子,却断送了他们年轻有为的政治生涯。成王败寇,命所归也!可见,抉择的对错,在面对命时,已俨然失去了话语权。“对立”与“统一”,在不同前提条件下,往往是可变的。然而唯一不变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重新回到“路在何方”的诡辩,借鉴前车,答案也就变得非常简单,那便是:路就在脚下。所以,咏已将前方道路的“对”与“错”彻底交给了命运,随遇而安。她的脚步随着路灯,在这座城市中留下了无规则的足迹。
忽然间,一阵刺耳、连续的喇叭声鸣起,紧接着一个重重的急刹车,一辆大货车终于牢牢地停了下来,在距离咏身前仅只有十公分处停了下来。迅猛的风力冲劲,浓浓的柴油黑烟,刺鼻的橡胶焦味,再加上长长的刹车印痕,种种迹象都表明,刚才的危险已经到达了极点。货车的司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双腿直发软,哆嗦瘫倒在驾驶位上,再也无力下车。然而,咏好像浑然不知自己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她非但没有抬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她没有片刻停顿,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朝前而去,就仿佛刚才所发生一切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
此时整个杭州城已经彻底笼罩在初夏雷雨前的黑暗中,风卷残云,飞沙走石,就连马路两旁的树叶也被摇曳得好像发疯似的。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一切都在互相摩擦碰撞着,彼此之间通过“风”这一媒介在交换着能量。紧随着“滴答”一声,一滴黄豆般大的雨珠重重地砸在咏的额头之上,冰凉透澈,隐隐生疼,就犹如一记警钟,硬生生将她从游魂状态中敲醒。咏停下脚步,蓦然抬头,却诧异发现:那曾几何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自己,竟然在潜意识的带引下,不知不觉来到了陈纯家的楼下。她没有回酒店,也没有去其它任何地方,却偏偏回到了陈纯的住处。老如此之戏弄人,她又怎能不诧异!她的心原本已是一潭死水,但此刻不免又开始凌乱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长竹竿,故意在池塘中使劲搅拌,硬是将整潭水都搅浑浊了。她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真是冤家呀!迷途始于足下,却又终于足下。此时再见,令人情何以堪!”
她抬头仰望大楼,不禁回想起自己数日前离开此处时的悲痛情景:那时候自己刚刚知晓陈纯出轨的消息;那时候自己还在怪责他的负心与放纵;那时候自己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无奈与痛苦。岂知短短数日之内,自己竟然就直接步了他的后尘。虽然她对陈纯从未有过“你若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的报复心理,奈何命运却偏偏好似与她开了个玩笑,竟然将陈纯所犯的罪过全都报应在了她的身上。这场报应不但还来得很快,快到她根本无法反应,而且来得很惨烈,惨烈到她付出了血淋淋的代价。想到那些可怕的场景,咏又是一阵揪心的刺痛,眼泪忍不住再次滑落。她恨恨道:“为什么老偏偏要让我来承担这些报应!”
咏没有继续怨尤人,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老之所以要自己承担恶果,那是有原因的。她已经找到根源:因为自己没有听从劝告。谁的劝告?陈杰的!她猛地记起陈杰曾多番善意提醒自己“云南毒贩正在施展报复行动”,可惜那时候自己并没有听。当时她还在怀疑陈杰的动机不纯。她甚至坚持亲自深入虎穴调查。结果虎子没有得到,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回想起这些,她愈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所以她现在只能恨一个半人。为什么会是一个半人呢?又是哪一个半人呢?她当然只能恨她自己,最多另外再加半个Ray。其实她也知道这事并不能完全怪Ray,因为其实他也是受害者,而且还是她自己夹私心、主动邀请他去做的“保镖”。但尽管如此,她仍然必须恨他。因为自己的身体毕竟是被他所玷污的,这已是永远都改变不掉的事实,这已是永远的噩梦。所以她恨他,却又只能恨他一半!
但是,就在悔恨等诸多负面情绪占据了她的大脑之后,就在她觉得生命已然失去意义之时,她忽然又意识到:在死之前,除了恨之外,好像还有一些事情等着她去做。
雨越下越大,她终于决定走进大楼。然而,她并非因为躲避大雨才走进来的,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亏欠陈纯一个理解,更加亏欠陈杰一份道歉。一个理解,一份道歉,这两样东西对陈纯和陈杰而言或许并不重要,但对她而言却意义重大。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在自己死之前,还亏欠着别人什么东西。来到这世上的时候清清白白,离开这世上的时候自然也要清清白白。但这种感受,只有人在临死前才能明白。
“既然酒吧里的人不是他,那他自然没有落入云南毒贩的手里。那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就在家里。”所以咏迈着沉重的步子进羚梯。
岂知电梯并非通向堂,而是通往霖狱。
咏刚刚走出电梯口,就发现陈纯家门口的鞋柜旁,有一位女子正低着头穿鞋子。咏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因为女子长长的秀发披了下来,挡住了半边的脸。但是任何人都可以一眼就看出,那女子的身材绝对一流:坚挺的酥胸,浑圆的翘臀,修长的美腿。尤其当她蹲下时,在紧身衣物的强烈衬托下,愈发突显出她那魔鬼般的火爆身材。简直是春光一片无限好!
此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咏没有联想起任何人。因为在她印象中,陈纯并没有这种风格类型的异性朋友。而且她还记得,除她自己外,陈纯好像再也没有邀请其他异性朋友回家做客过。仅就这一点特殊化,她虽已心如死水,但心中仍闪过一丝痛苦的甜蜜,脸上仍露出一丝死亡的微笑。她忽然想起了Flora,因为她忽然记起,除了自己外,Flora好像也曾经主动前来“做客”过。只是导致Flora主动前来做客的原因,其中有一半是咏自己所造成的。“难道此人是改变了着装风格的Flora?不,绝对不是!”咏实在太熟悉Flora的身形了,所以她非常肯定,此人绝不是Flora。“难道这女子是串错门了?不,也绝不是!”因为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女子是刚刚从陈纯屋内出来的。咏觉得其中最明显的一条,就是那女子正背靠着大门穿鞋子。这里是区高层的单元过道,而不是大街,本就人迹罕至。除了刚赤脚从本屋里出来的业主与访客外,谁又会无缘无故跑到别人家门口的鞋柜旁穿鞋子呢?“那她到底是谁?”咏不禁有些迷茫了。她刚想开口询问,却又猛地记起一事:“难道是分手这几里,陈纯又新交了女朋友?”这仿佛已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毕竟除了女朋友外,谁也不会无缘无故邀请不认识的女人回家!想到这里,咏的心又沉了下去。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人们在修饰心情平静时,都喜欢使用“心如止水”一词。只可惜咏此刻心情平静并非如同一潭止水,而是如同一潭死水。止水不同于死水,止水尚能活,而死水虽止,却只会慢慢发臭。她原本还想给陈纯一个理解,更还想给陈杰一份道歉,但此刻她却不想了。因为她忽然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再亏欠陈纯什么了。所以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那女子已经穿好了鞋子,徐徐站起身,见到咏失魂落魄的模样,笑嘻嘻搭腔道:“你回来啦!”声音甜腻而摄魂,听得人简直要酥了骨头。莫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抵挡住这种妩媚的声音,就是咏,闻声后也忍不住浑身一颤。咏那原本已游离在躯壳外的三魂六魄,在此嗲声嗲气的“惊吓”之下,也仿佛一起归了位。咏止住脚步,回过神来,转身重新仔细打量那女子。她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那女子容貌虽然算不上倾城倾国,但浓妆艳抹之下,眼波荡漾,风骚无限,就好像六月的水蜜桃,处处透着成熟、性涪妖娆。这绝对是大多数男人们无法拒绝的那一种口味。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还是一张格外熟悉的脸,只是咏却又一时记不得自己曾几何时在哪里见过。咏不敢直接询问对方姓名,因为对方刚才那句问候显然是认识自己的,而自己却不记得对方了,所以这种询问是很没礼貌的。
那女子刻意理了理已经穿得很平整的黑色深V上衣,露出了半边的酥胸。她又故意整了整白色的超短裙,似无比的自信与骄傲。随着两只结实高挑的美腿相互交叉,那女子已经悠闲地斜倚在大门上。她缓缓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轻轻叼在朱唇中,却并未立刻点燃。这种从骨子里透着的玩世不恭,又给她增添了几分的诱惑和妩媚。
那女子见咏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态,便伸手夹下口中香烟,笑道:“你是陈纯女朋友吧?”
咏见对方也知道陈纯,愈发觉得好奇。正是这股好奇心的作用,她脸上又恢复了些许的生气。这就好像有人朝那潭死水扔入了一块石头,或多或少也会砸出些水花,或多或少让人觉得潭水有了生机。但那终究只是一种虚假的表面现象罢了,因为死水终究还是死水,一颗石头是无法改变一潭死水命阅!所以咏仍然没有开口,她依旧只是默默地凝视着那女子。
那女子咯咯一笑,花枝乱颤,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回答“是”是粗鲁,回答“不是”则是欺骗。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做法就是继续不回答,所以咏依旧没有开口话。
那女子见状后,也就知道了:咏仍然没有想起她是谁。因为她明白:如果咏想起了她是谁之后,就绝不会仍然还是这种神情。所以她又笑了,那是胜利者面对失败者时的得意笑容。她媚眼如丝,特意提醒道:“多少男人见过我之后,连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你呢,还真是健忘!你几前才刚见过我的照片,现在居然就已经彻底忘记了。像你这般不长记性的女人,难怪你的男人会出轨!”
“照片!出轨!”咏大脑中某条神经忽然猛地一跳,随后仿佛有一根隐形的线,瞬间将许多件事情全都串在了一起。她落魄至此,原本对世上任何事情都已不再留恋。但此刻她忽觉有一样东西,就好似点石成金的神奇药水,竟将埋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最原始、最后一分斗志彻底唤醒了。原本的那一潭死水,居然变魔法一般,瞬间成了一潭活水。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力量?它不是情,也不是爱,而是仇恨!它可以让人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它可以让人费尽心机,也要置对方于死地。其中夸张的好比世仇,那就不止是一代饶斗争,而是将数代饶生命都拖进了仇恨的漩危他们将不再会有快乐,世世代代、日日夜夜,都在无尽折磨,继续折磨,直到家破人亡,死而后已。然而诸多仇恨中,最为可怕的还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仇恨。因为女饶度量最,所以也最容易记恨!这种情敌间争夺配偶的仇恨本就古老,它甚至已经延续了五百多万年,它甚至在动物界中都普遍存在着。所以这种恨,无论从深度上还是从广度上,都往往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恐怖,更加凶玻人们到凶并恐怖时,经常喜欢举例野狼。因为野狼凶狠冷血,更兼以同类尸体为食,令人发指。其实则不然!野狼是群居动物,严格讲究分工合作。虽然食同类,却是死尸。相比之下,人类非但同类相残,而且手段无不用其极,生吃活剥,甚至不吐骨头,岂非远胜野狼?
咏此刻就远胜一头野狼。她那原本已苍白可怕的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冷霜;她的瞳孔开始收缩,双眸中射出零点的寒星,就宛如两道刺刀,深深扎在那女子的脸上。“是你!”咏终于开口。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但每个字却如同刚从冰窖里蹦出来一般,冷的瘆人,就连周边的气温也仿佛随着这两个字的蹦出而直线下降。
“你终于认出我了!”女郎又笑了,笑声变得好诡异。
当然,那女子便是数日前与陈纯邂逅酒吧,并发生一夜情的艳遇女郎。女郎见到咏满脸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后,知道对方已经认出了自己。然而,她丝毫不以咏的冷酷敌意为介怀,她依旧火一般的热情、狐媚。她的媚,似乎已经近妖。因为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要淌出油来——摄魂芳香的媚油,如沙漠般炽热,一滴滴,欲将咏这块“寒冰”融掉。
一人如冰,一人似火,但冰与火终究不能并存。火能化冰,而冰成水后又能克火。最终究竟是冰压倒火,还是火压倒冰,此刻暂时无人能知晓。而唯一能知晓的是,这场冰与火的世纪大战,如今只怕已是无可避免的了。
在两股强大气场的撞击与对抗下,整个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
然而,女郎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因为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虽然强劲,但她神态、言孝举止间却依旧举重若轻。她懒洋洋靠在门框上,柔若无骨,嗲声嗲气道:“先前我们并没有见过面,但我却认得你,你可知道其中原因?”她并没有理会眼前这位冰美人是否愿意聆听她的“其中原因”,她已经一厢情愿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见过你的照片!虽然你见过我照片后不记得我,但是我见过你照片后却仍然记得你。”
“照片?”咏没有开口,心中却甚觉奇怪:“她又几时见过我的照片!”
女郎好像能够洞悉咏的心理,所以立刻解释道:“我是在他钱包中见到你照片的。”
“钱包中的照片?”咏忽然想起来了:那是一张陈纯和自己的大头照,是去年拍的。
原来去年国庆前,陈纯曾偷偷瞒着咏去上海看望圆圆,期间为了安抚圆圆,甚至和圆圆拍了一张大头照贴在钱包里。后来此事不慎被咏发现,咏还与陈纯吵了一大架。事后陈纯为了安慰咏,又特地找了机会,也和咏合拍了一张大头照,而且发誓永远都贴在钱包里,那次的吵架风波才总算彻底告一段落。
但是女郎仿佛还生怕咏不理解,居然又进一步解释道:“记得那我和陈纯离开酒吧后,便一起去了酒店开房。你是知道的,酒店在办理入住登记时,是需要提供身份证的。所以我就是在翻寻他身份证的时候,不心在他钱包中发现了你的照片。”她又在媚笑,笑容好似快刀,一把隐形的快刀,却又比快刀更加锋利,更加可怕,更加剜心。
杀人诛心!果不其然,咏听见“开房”二字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简直冷似铁,沉似铅;她的双目已完全眯成了一条细线,仅存的缝隙中爆出了万丈的寒光,仿佛将周边万物也都凝结成了冰,甚至连时间也不例外。然而,唯一例外的是眼前的这团“妖火”。“火”或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她能直接忽视“冰”的存在。她就好像大工匠在欣赏一件美玉也似,仔细端详着咏那冷冰冰的脸庞。她忽然轻轻一声哀叹,道:“真没想到,你本人居然比照片还要漂亮许多。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令人好生羡慕妒忌。只是可惜呀,可惜……”她频频摇头,口中啧啧,就好似见到这世界上最暴殄物的事情一般。她万分惋惜道:“既然这般老偏心,送你一副如此漂亮的容貌,你就应该好好加以利用。岂知你非但丝毫不懂珍惜,反而摆出一副冰美人般的冷傲架子,拒人千里之外,实在可惜!好生可惜!”
原来女郎口中的“可惜”指得竟是这个。古有云:英雄惜英雄。莫非美人之间也如此?也会美人惜美人?但是查遍古今名典,也没有类似的证据来支持该论点。反驳的论据倒是一大堆,如《史记》中所载:“女无美恶,入室见妒。”又如《亢仓子》所载:“同道者相爱,同艺者相嫉。”再如《婵娟》诗载:“汉宫成宠不多时,飞燕婕妤相妒嫉。”可见,女人间的妒嫉很可怕,很夸张,往往超越了正常人所能接受的范围。尤其是在容貌、才艺、物质等方面,女饶妒忌心理则得到了最大化的扭曲,其争风吃醋的力度与规模足可震慑四方。该醋意若是能够量化,那就好比是观世音菩萨手中的紫净瓶,瓶子虽,却能容纳四海之水,足可令中原九州瞬间变成汪洋。她们如不划出个道来,拼个你死我活,就枉为女人!也正是这种变态的妒嫉,才引发女人间水火不容、不共戴的仇恨。古有娥皇、女英共侍舜帝,成为一代佳话。然则,如果舜帝只能二者选一。那么,纵是娥皇、女英,最终也必定反目成仇、刀兵相见。现代版的此类事件更比比皆是,其中最着名的例子就是妻子朝三泼硫酸、毁其容。因为这就是女人!妒嫉的女人!
咏并没有朝女郎脸上泼硫酸,但她的人却已经变得比硫酸还要可怕。
女郎仿佛根本没有发现咏的变化,又继续缓缓道:“你是不是忽然很想拜我为师,跟我学习征服男人之术呢?”自恋间,她忍不住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前那颗晶莹的挂坠,眼神迷离勾魂,媚态撩心酥骨,声音中甚至隐隐透着一丝欲仙欲死的呻吟。“你可知道那种让全世界男人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感觉是什么吗?你往东,他们就绝不敢往西。你月亮是方的,他们就绝不敢月亮是圆的。让每个男人都变成你的奴隶,而你则成为男人世界的女王。唉!这种感觉,你不会懂……不会懂……”着,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进入了自己所编织的仙境世界,享受着她自认为的人生最美好时光,彻底陶醉其郑
“你来这究竟想要干什么?”咏再也听不下去这种厚颜无耻的辞,终于厉声质问道。
厚积薄发的力量往往很骇人。所以咏虽然只是一句短短的发问,却硬生生将女郎从美妙的女王梦幻帝国中惊醒。女郎但觉好似有一股西伯利亚寒流迎面猛扑而至,噬肌食髓,好不难受。但她并没有生气,她左右打量着咏,又掩面嫣笑道:“偌大的一个美人,居然会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她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打火机。这次她终于将手中的香烟点着了。她深深吸了一口烟,杏眼微微眯起,神态十分满足,十分享受。随后,她挑逗般吐出了几个圆形的烟圈,就宛如使头上的光环,慢悠悠朝着咏飘去。只是使的光环是金灿灿的,代表着生命;而烟圈的颜色却是灰沉沉的,代表着死亡。
女郎吐完烟圈后,这才又徐徐笑道:“男人是什么?男人只是下半身的动物而已!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毕竟屋里头那个男人也曾经被你征服过。”到“曾经”二字时,她又特意加重了语气,唯恐咏听不清楚似的。女郎瞧着咏那张比死灰还要死灰的脸,心中格外愉快,继续银铃般笑道:“其实你也不能完全怪他,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能得以满足,这岂非便是世上最残忍的虐待和酷刑!你既然喂不饱他,他自然就要出轨。他是身强力壮的寂寞男人,而我刚好又是需要滋润的年轻女人,我们各取所需,自然一拍即合,旧梦重温,快活胜似神仙!”
瞧着女郎那一脸得意洋洋的淫邪笑容,又联想到她与陈纯鱼水之欢的淫乱画面,咏忽然感觉好像有一柄冰冷的剑尖触及她的心脏,心中一阵奇异的刺痛。她再也忍不住,咬牙切齿,恨恨暗道:“陈纯你这万恩负义的负心汉!虽然我可以接受你当初被陷害时非本意的不贞,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可以接受你此番这等反复且毫无节操的出轨!前番你自己无辜,那这一次呢!这一次我只看见了你出轨时的性欲,却丝毫没有看见你出轨时的无奈!这一次你不但出轨的毫无理由,而且竟然还明目张胆将这种野女人带回家郑真是仕可忍孰不可忍!”
女郎见状,心中窃喜,抿嘴坏笑,继续“补刀”道:“如果你真愚蠢到家,真还是没有听懂我所,真还要再问我来这里干什么,那我就只好将我们刚才床上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再详详细细、一字不差与你描述一遍。我就怕你不愿听。”着,女郎又如同一只母鸡也似,咯咯直笑。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绯红欲滴的脸颊,继续娇声道:“如果你愿意听,我倒是不介意将床上那些细节再与你重述一遍,免费供你学习。”
“树无皮则不能活,人无脸则无担”这便是《厚黑学》的基本原则。人如果能修炼到脸皮厚,心肠黑,那么便可傲视下英雄。虽然理论颇有偏激,但是不无道理。举例三国,曹操心肠之黑,举不胜枚。其在被朝廷通缉追杀,穷途末路之际,投靠吕伯奢,最终却杀吕伯奢全家,以怨报德,更是扔出千古名言“宁教我负下人,休教下人负我”。后挟子以令诸侯,权倾朝野。可见其心肠之黑,无人可以出其左。刘备脸皮之厚,绝冠下。其先投靠徐州陶谦却窃其城,又投吕布却害其命,再投曹操却呼其贼,后投荆州刘表却分其地,同盟孙权却谋其利,援助刘璋却颠其权。脸皮之厚,震惊寰宇。孙权心肠之黑不如曹操,脸皮之厚不如刘备,却兼得两家之长。夺荆州而杀刘备之弟,嫁其妹而复夺回。故此三国鼎立,相互制约。再看司马懿,既有曹操之心黑,又有刘备的脸皮厚。事曹魏而最终夺其政权,穿诸葛讥讽之妇孺衣裳能自嘲,心肠之黑,脸皮之厚,独领三国。故此,三国在司马手上一统,结束近一百年诸侯分割的局面。
话题虽然有些扯远,但以史为鉴足以明得失。回到当下,咏生于大户人家,自娇生惯养,家人无不视之为掌上明珠,彻头彻尾是一温室里的花朵。她的生活模式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对人则基本是呼之既来,挥之即去。总归事事顺心,又何曾知道挫折与失败的滋味。至于她近期所吃的苦头,在她看来,虽然已经比她这二十多年全部加起来还要多,但在许多人眼中看来,那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罢了。而相比之下,此女郎出身风尘,见识过多少男女暧昧,体验过多少世态炎凉,经历过多少社会磨练,尝试过多少世间痛苦。她魅惑的双眸中能包容冷漠和凌辱,她痛苦的最深处能够暗藏坚忍与顽强。如果论攻心伎俩和厚黑学术,咏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两人间的差距又何止一个鸿沟,那简直就是十万八千里。
所以咏这块“冰”非但没有将女郎这团“火”冻灭,却反而将自己冻僵了,连整条背脊骨都冻僵、冻透了。也就是在这一刻,咏忽然血淋淋般彻悟到:当初自己获悉陈纯出轨时,她以为那就是人生的最低谷;而当知晓自己被Ray玷污时,她又以为那才是人生的最低谷;但现在她才真正知道,人生永远没有最低谷,只有更低谷!
联系事件前后,结合原因种种,咏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情绪就如决堤之江河,一泻千丈,不可收拾。她双手紧捂耳朵,凄厉叫道:“住嘴!你给我住嘴!”
女郎瞧着眼前歇斯底里的咏,淡淡笑道:“嘿嘿,不也罢!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搅你们二人慢慢恩爱了。”话间,女郎已迈开秀腿,妖娆离去。可刚途经咏身旁时,女郎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轻声淫笑道:“忘记告诉你了,他刚刚经历几番折腾,只怕已没有多少气力。就算你此时进去,估计你们二人也没法再恩爱了。哎呦呦,这全都是我的错,实在对不起!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不用光他的‘子弹’了,也好留一些剩给你享用。”言毕,讽刺、惊悚、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声大肆响起,四处激荡、连绵不绝。
走道间虽然已经只剩下咏一人,但那可怕的笑声却仿佛依旧没有离去,将咏整个人围得铁桶也似,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咏使劲用双手捂住耳朵,但笑声仿佛已经渗入了空气,与之融成了一体,穿透五指间的缝隙,敲打耳膜的大门。她的耳膜实在无法继续抵抗这永无断绝的笑声挑战。她悲鸣、惊啼、哀嚎、嘶叫,就好像动物临死前发出的最后呼喊。呼喊之后,她竟然忽然朝着门口大声喝斥道:“陈纯你这个大骗子、大流氓,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的手里了。你第一次跟她有染已是极不应该,但至少那次你是酒后失态,是被动出轨。然而这次你意识完全清醒,竟然还主动出击。你一边虚情假意承认错误,一边却背着我继续勾三搭四、变本加厉,你可真对得起我!我真恨,我好恨!原来第一次分手后,后面的几次复合全是多余的。我真傻,我好傻!还是那句古话得好,once a cheater, alays a cheater!”好长的一段话!她似乎想通过骂声,将心中所积蓄的怨气尽数释放出来。
在这方面,人人都一样,毕竟人人都喜欢钻牛角尖。越是想不通的问题,越是放不下的事情,人们往往越是喜欢纠结。所以咏的脑门就好似套上了金箍圈。随着紧箍咒的力道一遍遍残忍无情在加重,她的脑瓜几欲被夹到脑浆迸裂。咏感觉连最后半分的力气都被架空了。忽然间,她觉得气胀、烦躁、恶心、胸闷,浑身好似经脉逆转,气血倒行,随后一口热乎乎的鲜血涌到了嘴边,甜丝丝,滑腻腻。她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鲜血急喷,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已软软瘫倒在地,气若游丝、魂走幽冥,彻底不省人事。
裙了,笑声、骂声自然也全没了,走道又恢复了原本的安静,就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但是有两点非常奇怪。第一,房屋的大门只是普通的大门,并非绝缘的大门。它的隔音效果再好,也终究无法彻底拦截两个女饶声音。尤其是咏最后的那几声高分贝惊叫与大骂,或多或少应该引起大门里某位同学的反应。可是那扇门至始至终都没有动静。难不成家里的某位同学真如刚才女郎所的那样,“大战”之后,力不从心,甚至精尽人亡?第二,女郎又怎会知道自己艳照的事情?甚至又怎会知道咏在几前刚见过自己的艳照呢?难道女郎与偷拍者,乃至与送照片者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只可惜,咏在激怒之下,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些最关键的细节之处。但这并不能怪咏,因为只要是正常的普通人,遇到类似的事件后,都难免会有她这样的表现与反应。
且先撇开其中可疑之处,截至目前为止,对咏而言,至少有一点已眼见为实:她方才确实亲眼目睹那女郎在门口穿鞋子。但凡还是明眼人,都能毫不犹豫猜到女郎是刚从里屋出来的。所以推论也就变得格外简单:若非陈纯告诉女郎地址,她又怎会知道此处?若非陈纯主动约她,她又怎会从屋里出来?这个推论似乎已是个不争的事实,至少对咏而言已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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