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殿试
八月十五端正月和八月十六千秋节一过去，到八月十八日，便是今科的殿试之日。
殿试只考诗词和策论，比起乡试和会试要考的那许多东西，要显得简单轻松些。
当然让人轻松的只是考试内容，而当诸位贡士们自朱雀门入，走过皇城，再走进承门时，第一眼看到承门两侧巍峨双阙，
遥想远处，是那些龙楼凤阙门九重，是那些瑶阶玉陛朱垩丹墀，是那些螭头吐雾鸳瓦凝雪。
是那些金阙雾迷紫宸云拥下，压上人背脊心头的巍巍皇权啊。
殿试在前面两仪殿举行，自入承门，贡士们便都屏气凝神并不敢四处张望，也有些许好奇的，都是埋着头，偷偷地看上几眼。
直至过了两仪门，两仪殿便已在眼前。
一朝遥望凌云殿，十年便借青云梯。曾希月上攀桂子，今幸得召应帝询。
朝阳东升，浮光跃金。
九重凤阙在未及散去缭绕雾气中若隐若现，随着朝阳渐起，十二重龙楼之上映着溢彩流彩。
金殿之上，是高坐明堂的巍巍帝驾。
会试登科的士子们绛衣肃立，此刻正将毕生才学凝于寸管之间。
他们指间紫毫狼毫，饱蘸香墨，就着朱砂钤印的洒金素笺，笔走龙蛇间搭建起直抵凌云殿的青云梯。
每一下落笔提笔，都是千锤百炼的学识积淀，皆为皓首穷经的智慧结晶，墨痕在丈二素笺上蜿蜒成河，最终汇成通向琼林宴的千帆竞发。
阿璀一早也混在人群中进来，她今精神不大好。
昨张谧又来给她施了一次针，原以为还如从前一般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然而昨夜里，她却觉得耳后两侧有剧烈的疼痛，怎么都睡不着。
还好张宿一直留在春和宫，给她用药酒擦了擦，又用冰块压了压，闹腾了大半夜才觉得好些了。
然而才躺下没多久，就又得起来了，所以这会儿她觉得有些困倦。
翻开殿试题目一瞧，诗赋倒是寻常——以《禾熟》为题，作五言律一首。
阿璀瞧着那两个字，觉得这题目极有可能是皇帝陛下亲拟的。
毕竟那日她从秣陵湖别院运了刚收回来的今年的早稻，在丽正殿前广场上边晒着，某日她正在挑选稻种的时候，皇帝陛下突然造访帮自己挑了半日稻子。
挑完后腰酸背痛地靠着廊柱，看着广场前者大片金黄感叹了好一会儿。
又道，此场景该有诗赋来贺。
只是他还没想出一二句来，便被孝年来请走了，是中书令求见。
这诗不难，阿璀略一思索，落笔即得，又去看下边的策论题。
题一，“欲使吏洁冰霜，俗忘贪鄙，家给人足，礼备乐和，庠序交兴，农桑竞劝。善师期于不阵，上将先于伐谋。未待干戈，遽清金庭之祲；无劳转运，长销玉塞之尘。利国安边，伫闻良算。明言政要，朕将亲览。”
此策论是问如何使吏治清澈上下有序，使百姓富足安居乐业；又问筹策谋划，如何不待刀兵，便能扫清边境滋扰征伐；如何无劳师众，少费兵资，便可保边塞长久安宁。
题二，“制策以应外族之变。”
这一问，题目倒是很容易理解，为如今的边境外族可能发生的叩边之事，拟制一个应对之策。
乍一看来，似乎与上一问有重合之处，但显然要求在应对边境外族的问题上，要想得更加周全精细。
这两道策问题，显然都不是好答的。
阿璀垂目沉思，想了许久，才开始动笔。
而一旦落笔，文思泉涌。
比之旁人奏对之间，还要顾忌着言词心避讳，还要想着该如何在文中不露痕迹地恭维帝王一二，阿璀却写得随心，也足够酣畅。
第一问，她从重视学教讲到培养人才，再到选拔人才；从文德诞敷讲到不忘武备诘戎治兵。
又讲到如何养护百姓，扶助农桑；再到最后如何少费，而平边境事。
这一策问讲的事情多，但挨个写下来，却不一定需要多么详尽，所以阿璀写得也很快。
没用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写完，又去看下一问去了。
至于第二问，虽只问如何应对外族之策。
题目简单，但却不见得比上一题更加容易。
然而对于阿璀来，这一题，她却更有些成竹在胸。
甚至未曾多加思考，便已再次落笔。
洋洋洒洒地写下去，从养兵练兵，到讲武阅兵，再到用兵用阵极尽详细。
又以如今边境各外族局势，各部之间利益纠葛，各部与大渊之间关系往来，做出了最详细的分析。
哪方可以利诱之，哪方可以武破之，哪方可暂留用之，哪方可虚以惑之……
以及可以利诱之的，各自该以怎样的利益引诱，该如何引诱；可以武破之的，该怎样用武，何时用武，何处用武；可暂留用之的该如何用，用在何处；可虚以惑之的又需要用这样的方法迷惑对方等等，阿璀皆给了最为详尽的筹策谋划。
她前两年随关渡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走过西域以及北边边境一带，所以对那些外族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与大渊之间的关系，心中了然。
而那一番游历下来，一路了解的过程当初，她当时又翻阅了许多兵书，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兵策兵法，也曾对大渊与边境外族之间的关系做过分析，写过些许建策文章。
不过那些建策文章，在她自己看来，也只是自娱自乐而已，毕竟后来再看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许多地方观点显得尤其幼稚，不够成熟。
但今日堂上落笔成文，比从前更加鞭辟入里深中肯綮。
从前笔下那些幼稚不成熟之处，也在提笔落墨间，被齐齐填补修改。
而这一年多，跟在晏琛与崔寄身边，许多时候，从他们这里学到的东西，也不是书本上能看来的。
她的目光与远见，以及思考问题的角度，似乎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比如此时，旁人落笔或许是，大渊该如何做，陛下您该如何做，大家该如何做。
而阿璀笔下，便是我该如何做——我该如何纳才护民，我该如何调配将领，我该如何利国安边等等。
很显然，她如今的洞若观火，完全是站在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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