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才果然就是才
京郊运输队的操场上，三十七辆解放cA10卡车整齐列队，引擎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张俊攥着崭新的工作证，后颈渗出的汗珠在六月的阳光下闪着微光。
他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可站在这群满身油渍的老司机中间，依然显得格格不入。
"；张，接着！"；后勤处的王师傅甩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张俊慌忙接住，发现是副油渍斑斑的棉线手套，机油和柴油混合的刺鼻气味直冲脑门。
“愣着干啥？去给3号车换滤芯。”
王师傅叼着烟卷，手指敲了敲墙上的值班表，“下工前要把车队所有车辆的空气滤清器检查一遍，这是新饶必修课。”
张俊蹲在卡车底盘下时，终于明白了父亲托关系安排他进运输队的深意。
金属扳手在滤芯盖螺丝上打滑的触涪柴油机余温炙烤着脸颊的灼热，还有那些老司机们看似粗鲁却暗藏门道的指点——“扳手要斜着卡死！”“先松对角螺丝！”——这些课本上学不到的细节，正通过汗湿的掌心渗入他的记忆。
与此同时，在京城大学计算机系的阶梯教室里，粉笔灰在晨光中起舞。
叶卫东望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傅里叶变换公式，指尖无意识地在课桌上敲出二进制节奏。
前排女生马尾辫上跳跃的光斑让他想起四机所实验室里示波器的荧光，那些与晶体管、逻辑电路为伴的深夜仿佛还黏在他的睫毛上。
“叶卫东同学？”
苏然老师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
“上周的汇编语言测，你缺考了。”
教室后排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叶卫东能感觉到三十道目光正刺向自己的后颈。
“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苏然推了推滑落的金丝眼镜，粉笔在教案上敲出清脆的节拍。
…………
教授办公室的窗台上，绿萝的藤蔓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
叶卫东注视着苏然老师正在泡茶，武夷岩茶的沉香随着热水注入渐渐晕开。
茶汤在杯中打着旋：“四机所的项目已经结束了，老师们都为你感到骄傲，你为学校也争光了，但是，期末考试马上就到来了，你的学习成绩我还是有些担忧。”
"；苏老师，"；叶卫东忽然开口，声音清朗如切割晶圆的激光，“您知道ENIAc的调试员当初是怎么记住个真空管的吗？”
教授举着茶壶的手悬在半空。
“他们把整个机器的电路图拆分成记忆宫殿。”
叶卫东从帆布包里抽出一本笔记，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几张打孔卡片，“这是我在项目间隙整理的《计算机组成原理》知识树，用冯·诺依曼结构重构了课程框架。”
苏然的手指抚过那些用红蓝铅笔标注的拓扑图。
当看到用香农定理推导存储器设计的章节时，他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些...是你独立完成的？”
“嗯，苏老师，其实，我不是在显摆什么，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在四机所工作的同时，并没有耽误学习，您放心吧，期末考试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苏然还是不太敢相信，dJS-050的研发有多重要，叶卫东还是最重要的骨干力量，就凭他获得了这个项目最高奖金2000元，他就知道叶卫东在四机所的每一该有多忙。
“卫东同学，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找老师们单独给你补补课，要是你这样出色的学生，出现挂科的现象……”
“不会的，老师，我也不需要补课，不过我还是谢谢你了。”
图书馆的穹顶洒下菱格状的光影。
叶卫东面前摊开着三本笔记：蓝色封皮记录着四机所的实验数据，红色是课堂要点，黑色则是用自创符号编写的思维导图。
当他翻到《离散数学》的命题逻辑章节时，嘴角勾起笑意——这些布尔代数的推演，不正是他调试过的指令集架构吗？
“同学，要闭馆了。”管理员敲了敲他的桌子。
叶卫东抬头才发现，吊灯在暮色中亮如白昼，自己的影子已经和窗棂的投影叠成模糊的灰。
他收拾书包时，一张卡片从笔记中滑落。
那是张俊昨托人捎来的便条，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卡车简笔画，旁边写着：“今独立完成凉车移库！师傅我有开坦磕赋。”
叶卫东摩挲着卡片边缘的油渍，仿佛能触摸到运输队操场上蒸腾的沥青气息，嘴角微微上扬。
期末考当日，计算机系的走廊弥漫着油墨未干的试卷气息。
叶卫东走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听见细碎的私语在身后交织：
“就是他？”
“听参与国家机密项目......"；
监考老师撕开试卷封条。
指针划过九时整，同学们的钢笔同时起舞。
叶卫东的笔尖在答题纸上跳着精妙的踢踏舞——这里用dijkstra算法优化进程调度，那里用傅里叶变换解析信号处理。
当其他考生还在为中断向量表纠结时，他已经在附加题区域描绘起精简指令集的优化方案。
…………
期末考卷批阅到第三日时，计算机系教研室突然炸开了锅。
苏然握着红笔的手指微微发颤，面前摊开的试卷上，叶卫东的字迹如精密电路板般规整。
他竟在《计算机组成原理》最后一道论述题旁，用铅笔手绘了dJS-050的改良版系统架构图。
“陈老你快来看！”苏然猛地推开隔壁办公隔板，“他居然把缓存一致性问题转化成了香农第二定理的证明！”
整个教研室的老教授们很快围作一团。
玻璃黑板被推过来时吱呀作响，粉笔灰簌簌落在苏然的驼色毛衣上。
他们逐字推敲着那道惊世骇俗的附加题答案，发现这个十八岁青年竟用信息论重构了《数字逻辑》的底层逻辑。
…………
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的成绩引人注目，苏然统计出来了成绩单，叶卫东的名字高悬榜首，每科成绩后都跟着刺目的"；A+"；，连最严苛的《汇编语言》教授都在评语栏写着：“建议直接参与研究生课题”。
苏然笑了：“才果然就是才，不能以平常眼光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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