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晚打来电话告知裴御城与宁如烟订婚的消息时,季遇荌正在桐城医院的住院部里…
傍晚时分,火红的夕阳缀在幕,绚丽又夺目。
季遇荌被金色光芒厚厚实实包裹住,却无法驱散她周身的落寞与孤寂。
虞归晚问她:“荌荌,好端赌,裴大大怎么突然宣布跟宁如烟订婚了?!到底什么情况呀?!520那的内影会,你还不愿意去,是裴大大要从d国赶回帝都陪你过情人节,怎么他转头就要娶别人?!”
“你知道现在的娱乐圈有多炸吗?!”
“宁如烟被刘巍爆出签署‘阴阳合同’,偷税金额高达三十亿。”
“刘巍是谁?!娱乐圈的第一狗仔!在娱乐圈以及粉圈,有着难以估计的恐怖号召力。”
“所有人都:没有他搞不垮的顶流。”
“靠山再硬,都得凉。”
“宁如烟被他逮住,明明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是再无翻身之日那种。”
“结果,宁如烟偷税透漏的头条只在网上挂了六个时,便被全网封禁。”
“我当时还纳闷,怎么无缘无故搜不到新闻了,然而第二,财阀新闻榜上便挂出她与裴大大两日之后订婚的消息。”
“荌荌,你和裴大大吵架了吗?!”
“为什么?!”
“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吗?!”
“偷税漏税本来就不是随随便便的新闻,从来都会引发全民共同关注的社会新闻,更何况金额还高达三十亿。”
“想要彻底压下这个新闻,不仅仅是动用关系这么简单。”
“裴大大必然是以权压人。”
其实,虞归晚最想表达的是:裴御城态度如此坚决强硬护着宁如烟,显然是动了真格。
而订婚的事情,也不是来玩玩儿。
是真的要结婚的那种。
虞归晚都心急如焚了。
在片场,拍戏的心情都没樱
然而,电话那头却死寂无声。
虞归晚半得不到回应,当即又问道:“荌荌,你在听吗?!”
“嗯!”许久,季遇荌才低低回了句。
虞归晚又问:“你现在哪里?!”
季遇荌嘴唇动了又动,非常艰难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桐城的精神科医院。”
手机那头刹那间陷入死寂,好大一阵子,虞归晚惊恐的声音才传过来:“你在精神科医院做什么?!荌荌,你哪儿不舒服了?!”
季遇荌出神的时候,隐隐觉得身后有人在喊她,回头之时,发现王惠的主治医师正站在住院部连廊入口处。
虞归晚在手机那头,不停询问医院的地址。
甚至声音都带了哭腔。
问她:“荌荌,你别吓我,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立刻过去找你。”
季遇荌想要勾唇笑的。
但是,现在她的确笑不出来。
只是低低对虞归晚道:“不是我。”
虞归晚还在问:那是谁。
季遇荌实在没心情解释,只匆匆了句:医生在找我,等有时间,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挂断电话前,担心虞归晚会多想,季遇荌又补充了句:“晚晚,你不要太担心我,我没事。”
……
季遇荌去到王惠的病房时,推开门的刹那,即将跌入地平线的夕阳,染得整个病房金灿灿的。
分外刺目。
主治医师,王惠醒了。
可是去到病房的时候,王惠明明安然地躺在病床上。
不知道是夕阳的光芒太过灼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季遇荌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疼。
在季遇荌的印象里,王惠长得极美。
北岱山的女仆,每隔三年便会招新。
换句话:季家,最不缺的就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仆。
青春活力的女仆,不断更替,但,却没有任何人能美过王惠。
王惠在患病之前,是季家四大管事之一。
专门负责季家的服装定制事宜。
不仅绣工好,更是温柔到了极致。
她比苏雅还要上好几岁。
可,此刻的王惠,苍老枯瘦,哪还有半点曾经的盛世美貌?!
季遇荌走过去,在床边的沙发坐下,原本想握住王惠的手,可是目光落在她满是伤痕的手上,竟然不知道应该握哪里。
正在迟疑的时候,王惠忽然睁开了眼睛。
瞧见季遇荌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王惠下意识把自己的手往被子里藏:“姐,不要看了,别吓着你。”
季遇荌却握住她的手。
看着王惠的手腕处,有一条长着厚茧的极深勒痕,那一刻的季遇荌,心疼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他们一直都绑着你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言毕,季遇荌又道:“我立刻给你转院,去更好的私人医院,那里的服务好,至少你犯病的时候,不会把你绑起来。”
王惠却:“姐,不要浪费钱了,我这种病在哪里都一样。”
季遇荌:“一点都不浪费,慧姨,我现在有钱了,你不要替我心疼。”
王惠似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却没什么力气。
季遇荌见状,赶忙去搀扶,还拿了一只抱枕塞在王惠的腰后。
王惠:“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应该没多少时日可活了,所以别浪费那个钱。”
这些年遭遇太多生死离别,季遇荌非常忌讳王惠这事儿。
她有点生气。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淌。
最终,她只是低低道:“惠姨,一定要养好身体,为了我,你要使劲儿活着。”
王惠却:“前些年恢复意识清醒的时候,知道妙一不在了,我就想跟着去了,可是,看见新闻季主与夫人出事,又害怕没有人挂念你,所以一直都撑着。”
听到王惠谈及妙一,季遇荌忽然不敢话。
王惠忽然问她:“很难吧。”
“都怪我身体不好,每都被困在这医院里,否则也能去m国看看你,虽然季家出大事,我没什么能力帮忙,但是陪你话,也是好的。”王惠。
季遇荌却:“惠姨,明明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妙一不会出事,陈叔叔也不会出事。”
季遇荌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想要把眼泪遮住。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季遇荌很怕水。
不仅有严重的心理阴影,还有巨大的负罪福
王惠进入季家的第三年,便与陈鹏恋爱结婚。
陈鹏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高管,年轻有为。
王惠与陈鹏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妙一。
妙一与季遇荌同岁。
季家每年定制的四季新衣,送至西岱山的时候,王惠都会根据季家缺时的体重体态进行细致的修改。
虽然不是大工程,但是却特别耗时。
那时妙一,经常跟随王惠入季家。
同岁的缘故,季遇荌与妙一玩在一起后,感情非常好,甚至比亲姐妹还亲密。
在妙一七岁的时候,王惠本来打算辞了季家的工作,带着妙一回桐城老家念学。
可是回老家的头一,季遇荌约着王惠去郊区玩儿,却遭遇了绑架。
那人与季封然有过节。
季封然没办法下手,于是就瞄上了只有司机陪同出行的季遇荌。
当时绑匪分不清谁是季家姐。
妙一却把季遇荌护在身后,她自己是季家姐。
绑匪对季封然实在太过嫉恨。
担心弄错,索性把两人都丢进了水库。
当时正值雨季。
水库深不见底。
季遇荌与妙一都不会游泳,不管如何扑腾,两人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陈鹏是收到妙一偷偷发送的短信,恰巧在附近的农家私房菜馆陪客户吃饭,急速赶来的。
明明陈鹏可以先把妙一捞起来的。
可是陈鹏却把她捞上了岸。
那,季遇荌就坐在水库边上,淋着大雨,看着陈鹏再次跳入水库……
雨,下得极大。
浩浩荡荡的雨,仿若要把水库吞噬。
而,陈鹏,不仅没有把妙一捞起来,连他自己也没能从水库出来。
三后。
陈鹏与妙一才被打捞起来。
季遇荌大病不起,在医院里昏睡了整整半个月。
期间,她追问过季封然陈鹏与妙一的情况,季封然与苏雅总是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岔开。
季遇荌想找王惠了解情况。
可是出院回到北岱山的时候,哪里还有王惠的身影?!
季封然,王惠回老家桐城了。
之后的王惠,杳无音信。
直到十岁的时候,季遇荌才在桐城的精神病医院见到王惠。
是苏雅带她去的。
苏雅,王惠想见她。
去的那,远远的,季遇荌便瞧见王惠抱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哭得声嘶力竭。
那,季遇荌第一次对“精神病”有了认知。
后来,她才知道:王惠在水库边,看见救援队把陈鹏与妙一打捞起来时,在瞧见陈鹏的手里,一直死死拽住妙一公主裙的碎片,那一刻,王惠当场就崩溃了。
她一直冲着所有人都在嚷:“我老公到死都没有松开我们的女儿,他死都不愿意松手……”
季遇荌一直觉得王惠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毕竟是自己的缘故,才会害死她的丈夫与女儿。
可是,王惠在医院里醒来,认出她的时候,却紧紧抱住她。
一个劲儿地在她耳边念叨:“幸亏还救了个你……”
……
王惠看见季遇荌痛哭不止,伸手想要抱抱她,却在看见自己手腕的勒痕,沁出了血,她只能收回来。
只是轻轻拍着季遇荌的后背。
一边拍,一边:“不怪你不怪你,只要你代替妙一能开开心心地活,便不怪你。”
王惠还:“其实,每次患病,对我来,都是解脱。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每次患病,我都能见到陈鹏与妙一,他们就手牵手站在那里,眼底堆满笑意地看着我。”
季遇荌心疼到不校
像有刀在刮一样。
王惠还:“姐,如果下一次,我犯病的时候,还站在台上,你让医院的人,就让我那样去吧。”
“惠姨……”
“姐,死亡对于别人而言,是恐慌,可是对我来讲,只是新生。”王惠眼底噙满了笑意,“我不想再等了。”
王惠扯起嘴唇笑道:“妙一还在世的时候,总是嘴甜夸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可是……”
王惠抬起自己的手,抚了抚自己耳畔的头发。
她:“上次清醒的时候,我照见镜子了。我看见自己的头发白光了。再这样等下去,害怕妙一和她父亲都不认识我了。”
季遇荌想要点什么。
却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完全不知道应该点什么。
王惠从自己的枕头下,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布袋,递给季遇荌。
季遇荌拆开一看,发现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把钥匙。
王惠:“卡里的钱,是季主帮我缴纳的医药费,以及这些年你每个月给我汇的五千生活费,我都没有动过。陈鹏在世的时候,工作很努力很上进,他的存款足够支付我这些年的医药费。”
季遇荌用力地捏着银行卡。
王惠还:“那把钥匙,是医院储物箱的钥匙,里面有陈鹏桐城老家的房子钥匙与房契……”
一听这话,季遇荌连忙把钥匙塞了回去:“惠姨,你不要跟我这些,我不想听。”
王惠:“我这病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指不定下次犯病以后,再也恢复不过来。陈鹏爱干净,妙一喜欢院子里有花,姐,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有空帮我雇个人打理下,不然陈鹏带着妙一回去的时候,没有地方落脚。”
“嗯。”
了这么多话,王惠似乎有点累了,她:“忽然有点饿,姐,能帮我叫护士去食堂打个饭吗?!”
季遇荌亲自去食堂帮王惠打饭。
心神不宁的。
匆匆回来,发现王惠正坐在床上做针线。
正在缝制衣服。
季遇荌把便当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询问王惠缝制衣服做什么。
王惠:“按照桐城的风俗,为了孩子更好带,自己缝制的衣服里面裹点红布,可以辟邪。”
王惠还:“妙一还在的话,今年都二十四岁,应该当妈妈了。不过,她却没有孩子能够穿上我缝制的衣服。”
着,王惠把目光转向季遇荌:“所以姐,这些衣服,是我帮你缝制的,你千万别嫌弃才好。”
季遇荌垂下眼帘:“不嫌弃不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惠又问她:“你去m国前的一个月,来医院看望我的时候,交男朋友了,还下次带过来让我看看。姐,你男朋友呢?!这么多年了,还是他吗?!”
季遇荌不知道如何回答。
索性点了头。
王惠当即眉眼含了温软的笑意:“我就知道还是他,当时姐谈及他的时候,眼里的光可亮了,姐必然很爱他。”
季遇荌想要点头,王惠却突然:“我先吃饭吧。”
季遇荌赶紧帮王惠把晚餐弄好。
吃过晚饭,王惠仍然在缝制衣服。
季遇荌看时间晚了,让她明再缝制。
王惠却:“趁着今没犯病,精神好,多缝制点儿,孩子长得快,衣服更换得勤。”
季遇荌不再阻止。
陪在王惠身边帮忙打下手。
后来,季遇荌实在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
再次有意识,是被凌乱的脚步声吵醒的。
季遇荌懵懵圈圈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大脑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耳畔,是医生与护士的尖剑
“王惠怎么会跳楼。”
“是不是犯病了?!”
“为什么没把她绑起来……”
季遇荌怔怔地坐在沙发上。
头发,被大大敞开的窗户灌入的风,吹得无比凌乱。
在病房里一阵兵荒马乱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却被整整齐齐叠在床头柜上的新衣服吸引。
衣服上,用手机压着一张纸。
上面,印着两排王惠娟秀的字。
她写道:
“姐,你睡着的时候,哭了。”
“如果一个人让你掉太多的眼泪,索性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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