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远山，落云城地界一座不大不的山峰，山上蜿蜒一条河，河化作数条潺潺溪流围绕着山脚下一个不大不的村落：清阳村。
清阳村有百十户人家，多为农户田家，农闲时作些散碎零活，祖祖辈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宁静生活。
这上午，艳阳高照，在村子的一片空旷之地，有十几个身穿粗布短衣的少年正列列排排的在练着拳法。
“哼！”“哒！”“哈！”“嘿！”……
这些少年点儿的看上去有十来岁，大点儿的也不过十五六岁。
而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中年汉子正躺坐在一个摇椅上，双眼半睁不睁似在养神，手里轻摇着一个破旧的蒲扇。
这本是一处练拳的场景，然而在中年汉子不太关注的情况下，十几个少年之中，有些喜欢练拳的，那是有模有样的练着，还有一些则是挥拳拳不直，踢腿腿不高，一看就是不喜欢练拳的。
走山拳：清阳村流传已久的一种拳法，不知道已经流传了多少年，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整套拳法一共十八势，据是村民们外出走山穿林时用来防身的，所以被叫作走山拳。
拳法并不稀奇，清阳村的武教头每五就会进行一次演练传授，村子里的孩子在十岁时就可以跟着武教头开始练习了。
清阳村以种田为主要营生，并不重视拳脚功夫，至于孩子们能练到什么程度，却因人而异，负责演练传授的武教头基本上不强求。
若不是村中一直有着“村莫散，拳莫断。拳不练，村不出。”的祖训，这套走山拳的拳法不定早就失传了。
“噗通！”一个看上去约有十来岁的少年，正有模有样的练拳时，突然瘫倒在地。
“刚叔！不好了，承乐又晕倒了！”旁边有少年看到后，对不远处的中年汉子喊上一声。
似在闭目养神的中年汉子闻言从摇椅上起身，看向那群正在练拳的少年。只见一个身穿暗红色布衣的少年已经将晕倒在地的少年抱起，正向自己走了过来。
身穿暗红色布衣的少年全名叫姜承欢，今年十二岁，个头比其他同龄人要高一些，身体看上去也是十分结实。
被他抱在怀里的是他的孪生弟弟，全名叫姜承乐，从面相上来看两人颇有几分相像，只是姜承乐的个头要矮上不少，甚至比其他同龄人还要矮一些，身体看上去也有些瘦弱，和一些十来岁的少年差不多。
姜承欢将晕倒的弟弟抱到中年汉子跟前，道：“刚叔，承乐又晕倒了，你给看看吧。”
“承欢，先把承乐放在摇椅上，我看看情况如何。”中年汉子用破蒲扇指了指摇椅。
“嗯。”姜承欢将叫晕迷中的姜承乐放在摇椅上，脸上神情如常，似乎对晕迷的姜承乐并没有多少担心。
晕迷中的姜承乐脸色稍微有些苍白，除此之外和睡着了没有什么分别。
中年汉子对晕倒的姜承乐查探一番，片刻后已经心中有数，对姜承欢道：“还是以前的老问题，你先回去吧。”
姜承欢看了一眼还在晕迷中的姜承乐，随即点点头，转身走向练拳的场地。
中年汉子看着离去的姜承欢，又看了看身在摇椅上的姜承乐，不由的暗叹一声：“这对孪生兄弟，哥哥身强体壮，在同龄人中无人能及，弟弟的身体却是如此不堪，可惜了这么好的练拳分。”
因为姜承乐的突然晕倒，十几个少年已经停止了练拳。一个微胖的褐衣少年向旁边的灰衣少年问道：“承乐没事吧？”
灰衣少年淡定一笑，道：“你看承欢都回来了，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第一次，肯定还是老毛病。”
其他的少年此时也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针对姜承乐的晕倒讨论纷纷。
“姜承乐的身体也忒差了，都把自己给练晕过去了，最近可是晕倒好几次了。”
“前些日子他还过要争夺拳王呢，现在看来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你可别看人，他的拳法可是练的很好，以前连刚叔都夸过他呢，若是再练两三年，不定就有了争拳王的本事。你比他可是多练了两年，还没有他练的好呢。”
“那是我懒得下工夫，我要是想下工夫，拿个拳王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你倒是下工夫练啊，反正十六岁以前都可以参加拳王称号的争夺。”
“要不是我爹催我，我来都不来。练拳又苦又累，我才懒得练。”
“所以刚叔从来没有夸过你。”
“我才不稀罕，再你不是也没被夸过吗？”
“我也懒的练，不行吗？”
“你俩那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谁。话承乐那晕倒的毛病，我怎么还有点羡慕呢。”
“别我俩，你也不咋滴。”
……
“大人们练这走山拳能强身健体，我看也就那样。承乐练拳也有两年了吧，平时还那么认真，不还是个弱鸡。”
“话不能这么，俺爷了，咱村的人向来很少生病，比其他村的可强上不少。”
“俺爹也了，他以前凭借走山拳还打死过老虎呢。”
“净吹牛，咱们这儿哪里有老虎？”
“全都被他爹打死了呗。”
“哈哈哈。”
……
中年汉子看着那些交头接耳的少年，喝道：“你们在干什么，继续练拳，再练半个时辰。”
有少年面露苦色，道：“啊？还练啊？要不休息一会儿吧？”
还有少年接话道：“刚叔，承乐晕倒了，我们也是很担心的，用不用我们在旁边照顾一二啊？”
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呵斥道：“他是啥情况？需要你们照顾？收起你们那点儿心思，赶紧给我接着练拳！”
“……”
经过中年汉子的一断训斥，十几个少年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开始了继续练拳。
中年汉子全名程刚，从十来岁开始练习走山拳时就非常喜欢，又肯在练拳上下苦工夫，所以拳法的进步很快，在十四岁时就夺得拳王的称号。
十五岁时已经让当时的武教头对其教无可教，被武教头称作练武奇才。
十六岁时经老村长特许，进入村里祠堂翻阅被珍藏的走山拳拳谱。
十七岁时成为清阳村里练习走山拳的执牛耳者。
等到了十八岁时，自觉一身本事的程刚便独自外出闯荡。
十年后，将近三十岁时回到村子并娶妻生子，当起了村子里的武教头。
除此之外便是耕种家里的几亩薄田，与村子里的其他庄稼汉并无不同，甚至那几亩薄田还没有其他庄稼汉的收成好。
至于那外出十来年的时间都经历了什么？闯出了什么名堂？他却从未对其他人提起。
大约一柱香的工夫，姜承乐从晕迷中醒来，渐渐睁开双眼，看着正用破蒲扇给自己扇风的中年汉子。
“刚叔，我是不是又晕倒了？”姜承乐有些难为情，双手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惜浑身无力，尝试过后只得作罢。
“没错，你又晕倒了。”中年汉子有些打趣的看着姜承乐，随后又略带责备的笑骂几句，“你你这个臭子练拳的时候晕倒多少回了，早就给你过，你子身体虚弱，练拳的时候要悠着点儿，万一摔倒的时候磕着脑袋了怎么办？你本来就身体不好，再把脑袋磕坏了，将来长大了还怎么讨媳妇？”
姜承乐的走山拳一直在进步，可自从一个月前在这里练拳时晕倒一次后，几乎每次再来武教头这里练拳都会晕倒。
“刚叔，你的话我没忘，可是这练拳吧，练着练着就把其它的给忘了。再这讨媳妇的事还早的很呐，你不也是三十来岁才娶媳妇吗？我跟你一样就校”姜承乐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
“没大没。”程刚拿破蒲扇照着姜承乐的脑袋拍了一下，笑骂了一句后走向正在练拳的那些少年。
姜承乐摸摸脑袋，嘿嘿笑了笑，老老实实的躺在摇椅上。
有些正在练拳的少年见到程刚过去，不由的开始紧张，很怕哪一招哪一式被这武教头挑出了毛病，到时候少不了要挨上一番敲打。
“哼！”“哒！”“哈！”“嘿！”……
有了程刚这个武教头在一旁巡视，练拳的声势比刚才还要强盛不少。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姜承乐觉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从摇椅上站起身活动腿脚。
程刚见其起身，似有所想的走了过来，盯着姜承乐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承乐，你跟着我练走山拳有两年了吧？”
“差两三个月就两年了。”姜承乐不知道程刚为什么盯着自己看了老半，也猜不透他为何有些一问。
程刚轻轻点零头，转身看向正在练拳的少年们，神情有些复杂的道：“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套走山拳你已经练的像模像样了，只可惜你身体不好，终究不是练拳的那块料，以后就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了。”
姜承乐闻言不禁有些愕然，等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坚持的道：“刚叔，我喜欢练拳，那怕身体不好，我也要跟着你好好的练拳，只要我肯下工夫，一定能练好走山拳。”
程刚轻摇的破蒲扇微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姜承乐，有些严厉的道：“我知道你喜欢练拳，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最近练拳时你会晕倒？这是因为你的拳法已经练到了某个阶段，这个阶段的消耗太大，你的身体支撑不下去，所以才会晕倒。”
“你的拳法练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是你的极限，不会再有进步，也不能再有进步，否则不仅会更容易晕倒，还会给你的身体带来大麻烦。”
在同龄的伙伴当中，姜承乐一直是个头最矮的、力气是最的。不仅如此，就连猜拳、躲猫猫这类游戏，那也是输多赢少，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引以为傲的。
自从武教头程刚夸过他练拳有些分后，姜承乐就喜欢上了练拳，练拳时也一直是非常认真，渐渐的在同龄人中成了练拳的好手，这可以是他唯一能引以为傲的事情。
为此，他非常认真努力的练拳，打定主意要成为同龄人中拳法最好的那一个，以后要夺取村子里的拳王称号。
如果练拳时没有晕倒，如果能一直这么练下去，不定以后真的能成为村里的一个拳王。
可是自前一个月前开始晕倒之后，姜承乐也多少能感觉到练拳时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也没有细想过究竟意味着什么。
此时听明白了程刚的意思，知道自己的拳法只能到此为止，成不了同龄人中拳法最好的，更不能去争夺村里的拳王。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自己引以为傲的了。
姜承乐将头埋的很低，眼泪有些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心有不甘的道：“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练拳。”
程刚看着姜承乐，仿佛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叹息道：“如果实在喜欢练拳的话，那就自己随便练练吧，不过不要再想着有什么长进了。”
姜承乐心中苦涩，抬手抹掉即将涌出眼眶的眼泪，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如果练拳不是为了能有所长进，那练拳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只是喜欢吗？可是，如果练拳没有什么长进，又怎么能喜欢的起来呢？
“集合！”随着程刚一声高喝，十几个少年陆续停止练拳，列队站在一处，姜承乐也走到队伍中间。
“解散！”程刚摇着破蒲扇向家走去。
有些顺路或要好的少年已经开始结伴散去。
若是放在以往，解散后的姜承乐已经要好的几个伙伴一起，开开心心的离开了这片练武场。
今情况有些不同，姜承乐低头站在原地，还在想着刚叔对自己的话。
一个微胖的褐衣少年走了过来，有些关切的问道：“承乐，你没事吧。”
除此之外，还有三五个少年也围了过来。
“乐，你要是还有些不舒服，就到那边摇椅上再休息一会儿。”姜承欢见弟弟站在原地，以为是还没有从晕迷中恢复过来。
“哦，我已经休息好了，一点儿事没樱”姜承乐抬起头，对周围的人咧嘴一笑，将内心的苦涩尽数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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