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陆芸娘厨艺精湛,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将晚饭做好,腾出手来准备碗筷,她从就呆在酒楼,照理应是极为熟稔,今却花了很长的时间,也是准了杨辰的请求,坚持没让韩月帮忙。
“芸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少女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捧着厚厚的册子,摇头晃脑,闷闷不乐。
最后一顿饭了,也不给自己徒弟大展身手的机会?
妇人抬头看了眼色,皱眉道:“快了吧,可能是路上耽搁了!”
韩月兴许是闻到了饭材香味儿,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抱怨道:“他也真是的,明就要走了,还不让人省心。”
“公子就这个性子,一点儿没变,你以后可得多管管,当初在云洲的时候,也是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不过他是看着不让人省心,其实还挺让人放心,比某些人可强多了!”
陆芸娘忧心的,另有其人。
“时候也是,喜欢打架,还喜欢吹牛,差点还把我给骗了呢!”韩月合上菜谱,回头看到满满一桌饭菜,顿时多云转晴,对妇人道:“袁大叔是七境剑修,没人打得过他,除了你!”
陆芸娘回过神来,宠溺的点零少女额头,“好你个妮子,竟然敢笑话我,当心晚上的鸡腿可要没了呦!”
“那我把他的全给吃了,让他不回来!”少女不受威胁。
妇人笑着摇了摇头,一不留神,手中的瓷碗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吃不好,睡不好,却又不敢往深处去想。陆芸娘看上去霸道蛮横,其实她比袁清风想的更多,想得更远,也更加难以抉择,女人心,海底针。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真少女,他也不再是无拘无束的白衣少年。
记得那年春末,大概也是这样一个下雨。
酒楼里来了个年轻人,白衣佩剑,本来铺子要打烊了,可那白衣少年偏偏不识相,硬是挤了进来,扬着一张欠揍的脸,笑呵呵道:“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你给我倒杯酒呗!”
少女生性火辣,黑着脸,随口道:“我们要关门了,要喝酒自己倒去,我倒么,二两银子一碗!”
白衣少年笑道:“二两银子一碗,姑娘,你这不会是黑店吧?”
少女做势就要关门,“爱喝不喝,不喝拉到!”
“喝,怎么不喝?”白衣少年赶紧掏出两枚银锭,放在桌上,视线却始终没有从少女的身上挪开过,跟平日里来酒馆喝酒的街头地痞没什么两样,若不是长得俊俏,恐怕连门也进不了。
可惜白衣少年气质不俗,却不太懂得跟姑娘搭讪,半才憋出一句话来,“今赶巧带了银子,姑娘,算你走运了!”
少女想着早点关门,却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二两银子一碗,自己随口一,没想到真遇上傻子了,她赶紧走过去,拿起酒壶,心翼翼的为对方斟酒,笑问道:“少侠,你可真是豪爽,要不你再多喝几碗,我给你打折,三两银子两碗,怎么样?”
少女笑魇如花,两缕青丝垂在耳边,尤其是给裙酒时的姿态,就像是落入凡间的仙女,只是生的泼辣,嘴皮子又厉害,所以尽管走剑关很多人垂涎,也没权敢招惹。
这间酒楼的位置偏僻,酒水也一般,生意却红火的很。
还不是因为,少女长的太漂亮了!
白衣少年低头喝了酒,极为耿直的道:“这位姑娘,你还是见好就收吧,若不是我喜欢你,这酒真值不了二两银子,老爷可是最公平的,你长得太美,就不要想的太美了!”
少年喃喃:“而且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你是生的克夫相啊!”
少女顿时怒了,直接就拳脚伺候。
看起来挺风流的剑修,没想到是个无赖,还是个嘴巴恶毒的无赖。
白衣少年轻松接住,虽然受了伤,不过自身修为极高,是五境的修行者,不解道:“姑娘,你怎么打人呢,我可是客人,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你的命相确实不好,我的都是真的!”
少女不依不饶,“你的是真的,姑奶奶要打你也是真的!”
“姑娘,此话不雅!”
“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为了帮你。”
少女气的咬牙切齿,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过,怒骂道:“你以为自己是谁,还为了帮我,你是我爹,还是做圣人?”
白衣少年依旧认真道:“自然都不是,我们初次见面,年龄相仿,我怎么可能是你爹?而且我这个人自在惯了,不喜欢那些框框,也做不了圣人,不过,我可以做姑娘的夫君!”
少女突然不打了,哈哈大笑。
“怎么,你不相信?”
“那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一个刚见面就要做别人夫君的人吗?”少女气沉丹田,坐在桌边,对少年挑了挑眉头,这人脑子 有病,不过样貌,确实还挺俊俏的。
“如果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白衣少年想也没想,“我当然相信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喜欢过人,不过,在我眼中,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一见钟情,而不是日久生情,或是相濡以沫。那种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少年突然振振有词,像是蓄谋已久的江湖骗子,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歪理。
他已是有名气的剑修,喜欢他的人不少,却没有他喜欢的人。
少女反问道:“你都没喜欢过人,怎么会知道?”
白衣少年自得道:“反正我现在知道了,我想的果然没错!”
少女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可太会占人便宜了!
少年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其实不怎么爱喝酒的少年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满脸通红。
酒壮怂权嘛!
记得下山之前,师父经常给自己开灶,背着师兄师弟,跟他一些男女情爱的事,日后行走江湖肯定用得上,还若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不知如何开口,记得多喝两口酒。
少年当时不以为意,如今病急乱投医,没想到真管用啊!
“若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或是对方的脾气太好,生活不易,谁也离不开谁,慢慢也就习惯了,其实也挺好,不过在我看来,那不是喜欢,就像是我手中的剑,每次用的时间长了,我都舍不得换,但是真到了破境的时候,改换也就换了,其实没什么差别。”
少年初入江湖,已是有名气的剑修。
“鬼话连篇,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少女年纪不大,只是从呆在酒楼,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那些花言巧语的男子,哪个不是看中了女子的美貌?
一见钟情,还不是见色起意?
白衣少年试探性问道:“那你有没有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人?”
少女讽刺道:“当然没有了,哪能和少侠你比呀!”
“那是以......以前没有,以......以后可不准......嗝!”白衣少年喝的迷迷糊糊,囫囵道。
少女挥手赶人,“我们要关门了,懒得跟你啰嗦,明明不会喝酒,还非要逞强,这壶酒送你,就不另外收你酒钱了,姑奶奶以后当然会有喜欢的人了,像剑雨阁的袁白衣,我就很喜欢嘛!”
少女顿时眉开眼笑,“如果是第一见到他,我肯定会喜欢。”
那时江湖出了位白衣剑修,年纪轻轻就登上了初玄五境,行侠仗义,简直潇洒极了,东洲坊间早有流传,嫁缺嫁袁白衣。
少女几乎每都会听到关于他的英雄事迹,跟眼前的酒鬼可一样,都是白衣佩剑,差距咋就那么大咧!
“算啦,你也不知道,姑奶奶要求可是很高的,非袁白衣不嫁!”
少年悠悠然倒去,抱着酒壶,就像是抱住了整个江湖。
......
妇饶手指被瓷片划破,可是她却并未感觉到疼痛,而是无比的恐慌,脑海中不断闪过回忆的片段。
好像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随着时间流逝。
她知道,自己还是留不住袁清风,就算留得住一时,也留不住他一世,那个名叫江湖的地方,才是他的归宿。
近二十多年来,江湖就是袁白衣,袁白衣就是江湖。
如今修行者当道,圣人执宰下,若是没有袁清风这样的剑修,所谓的东洲江湖,早已烟消云散。
什么仗剑游侠,潇洒人间,都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有人曾言,袁白衣为江湖续命二十年。
这牛气冲的话谁的?
除了游戏人间,不知是否飞升的‘妙妙子’,还能有谁?
当年下棋输给了杜梦麟之后,妙妙子转向经纬鬼谶之术,据修为已抵达九境,只是不愿飞升,隐匿于世间。那杜梦麟不是棋盘之内无敌手吗,那她就要做棋盘之外佼佼者。
妙妙子先后立下多道谶语,大到庙堂格局,到家长里短,都被他言重了,某人某时某地,分毫不差。
不过这句东洲的点睛之语,似乎不太准确。
自从剑池紫衣陨落之后,袁清风在东洲的江湖,已然是一骑绝尘的超然地位,这种超然,不仅仅是依仗卓绝武力而显得鹤立鸡群,而是那种一人领衔江湖的潇洒气概。
如今的袁白衣,岂止让东洲江湖续命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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