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创奇道。
“我开这个茶楼，本不为挣钱，也并非为了结交浮浪之徒。”
“……？”
林创又给了一个带着问号的眼神。
“你刚才有事？什么事？”
没想到，这回镜心不按他的路走了，轻轻一荡，荡开了话题。
这一荡，把林创给飘到半空的心，吧嗒，给摔到地上了。
眼看就要进入谈情爱的阶段，接下来就有可能缠绵在一起，师太从了老衲的光景了，这时候提什么俗务什么事？
简直就是大煞风景！
尽管林创很想去摸摸镜心的光头，更想把这个清冷美人给唐突了，但被镜心这一装给气到了。
心想：“太能装了，这时候还装特么清高呢。好吧，那咱就吊着，看谁吊得过谁。”
想到这里，林创微微一笑，道：“确切地，我是想找你爹。”
镜心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要找佛爷。”林创道。
“佛爷？”镜心皱了下眉。
“听过他？”
“听过，老城这边偷们的头。你要抓他么？”
“不抓，我是为了一桩案子，找他手下一个偷了解一下情况。”
镜心似乎对林创的“不抓”感到有些意外：“你不是警察局长吗？这是你的分内事呀。”
林创微微一笑，色迷迷地道：“你不是出家人吗？为何不守戒律？”
林创很想用上“春心荡漾”或者“春心萌动”这样的词，但觉太露骨，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镜心被林创这句话给气到了，粉面一整，气恼地看向林创。
不但是她，她身后的尼姑也是满脸通红。
林创不以为意，喝了口茶，笑眯眯地与镜心对视。
镜心终于还是被林创给打败了，神色慌张地低下头。
“如果你不抓他，我可以把他找来。”镜心道。
“你？”林创一愣，问道：“听佛爷常宿娼家，难道你跟他们有什么瓜葛？”
镜心皱了皱眉，感觉林创这话得太难听，连忙解释道：“什么瓜葛不瓜葛的？上海滩各行各业都有头目，谢艳春是娼家之首，自然免不了要拜我爹的码头，所以我认得她。”
林创心中一动，心道：“娼妓之门，也是消息灵通之所，很多私密消息，都可能从这些地方流出，谢艳春是个有用之人，要不要把她收编过来？”
又一想，这种旁门左道，只可当作正途的补充，绝不可跟她们混在一起，否则，这以后的名声还好的了？
想到这里，林创对镜心道：“行，你给佛爷传个信，就我找李百能。”
“是不是为了棋盘街的案子？”镜心问道。
“你怎么知道？”林创诧异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镜心微微一笑：“已经让佛爷和李百能在候着了，就等你来了。”
“她的消息竟然灵通如斯？这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吗？”林创惊愕地看着镜心。
镜心冲尼姑点头示意，尼姑迈着碎步下楼去了。
“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镜心被林创看得不好意思。
“你想干什么？”林创问道。
“想明白了。你那用黄苏故事点醒了我，其实我心不静，所谓出家为尼，是自欺欺人罢了。我爹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闺女，我不能让我爹在上海滩受欺负，我要帮他。”镜心道。
“啊，原来如此。”林创点点头——只有这样，她过往的一些事才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甚至开清心诗书茶楼、对自己的暧昧，都有这个目的在内。
潘家在官面上无人可以依靠，要想在上海滩做大，根本不可能，只一个李云卿就足以压制住他。
所以，她才利用流言，把潘家跟自己绑在一起。
那日痛揍丁浩存，今日私密相见，在外人看来，镜心无疑已是她的入幕之宾——自己是何等的冤枉啊。
当初是利用她，结果反被她利用——这位仙子般的人物真不简单。
“师太，上海滩各方势力龙争虎斗，哪个不是人精？想要站稳脚跟不是那么容易。”林创道。
“所以，希望你能帮我。”
“我？我只是警察局长，所管地盘也只是老城区这块地方，对你的帮助不会很大。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大概还想压过李云卿一头去吧？你难道不知道李士群是他的徒弟？”
“我永远不会忘记与李家的仇恨！叶耀先之死，与我根本没有丝毫关系，甚至我也是受害者，但李士群竟然想往我和我爹身上泼脏水，其借此削弱我潘家的目的昭然若揭。如果不是我跳楼自证，现在上海滩还有潘家吗？
痛定思痛，我爹觉得官面上无人永远都会受李家欺负，所以才让孙新当了警察，可惜，孙新目光短浅，只顾眼前蝇头利，成不了大器。”
“他死在我手上，坏了你潘家的好事，不恨我？”
“他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要恨你？别是你，换作我当局长，也不会任由副职如此狂妄。相反，在那件事上，我和我爹都看到了你的布局巧妙和杀伐决断，是个成大事的人。”
“得了，师太，你所托非人。我不想在上海滩做大，也不想介入你和李家的纷争，只想好好做生意赚钱。乱世之中，有钱财傍身，能保护自己和家人安全才是重要的，其他都是浮云。”
林创终于明白镜心的野心，哪里还会往前凑？
“我爹有徒众三千，三百五十条枪，烟毒、码头、赌场、扒窃、拉粪、人贩、渔盛菜场、走私、人力车等十堂中，我爹占了人贩、扒窃、拉粪、渔市等四堂。另外，我手下还有尼姑六十名。”
镜心静静地看着林创，开始自晒家底。
“另外六堂，全是李云卿的？”林创问道。
“是。过去他也只有三堂，后来被他吞并了三堂。”镜心答道。
林创闻言心中琢磨：“原来到她这里找佛爷，是找到正根上了？潘家的四堂比起李家的六堂，差的可是太远了，主要是挣钱能力太差，用途不大。不过，她的六十余名尼姑，倒是不可视的一股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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