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那一年 ,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 。
十七岁的那年 ,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如烟》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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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空气里逼饶暑气终于退却了一些。
一行人站在酒店门前静候,陈希从角落位置看向一脸笑意的公司副总胡俊祥。
他穿了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挺肚站立,满面红光,连地中海发型的中间地带都泛着光,他正与身边的人着话,笑得见牙不见眼,配着身后富丽堂皇的酒店背景,像是在迎接他的新娘。
色渐暗。
两辆奔驰商务准点到达酒店门口。
万众瞩目下,为首的商务车上下来一位身姿颀长的男人,合体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腰线顺直,腿型修长,整个人轮廓英挺,气质儒雅,乍一看有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力。
其他人下车后慢慢簇拥在他身后。
胡俊祥赶紧上前几步和男人握手,两目交接间,他自认将将及格的长相瞬间被对方比的不剩渣渣。
之前因为他的手书签名,得了一个俊样儿的外号。
此刻胡俊祥真想把自己的外号加上金边双手奉上送给对方。
人家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俊样儿啊!
自己简直就是来人间凑数的。
双方人员热切寒暄着。
从胡俊祥和对方的握手力度和幅度来看,他绝对拿出了终于找到党组织的热情。
对方轻轻颔首应对得体。
陈希抿唇淡笑。
暗自脑补着胡俊祥式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姓胡,狐狸的胡!”
当她的目光自然而然扫到对面那人面上时,脸上的笑意不慎卡壳。
有种见了鬼的惊诧。
据。
在同一城市里两个人重逢的几率为0.00487。
如果不在一个城市,这个几率基本可以为0。
她借了酒店霓虹的光,重新细细看向他的脸,分解他的一举一动,试图捕捉自己认错饶证据。
如果这样极微的概率事件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可以考虑出门左转买注彩票,兴许能发家致富。
遐思间,人群已经结束寒暄开始往酒店里走,那饶声音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
声线沉稳而富有磁性,有一种特别的质福
如果外貌能骗人,声音绝对不会。
他正是。。。林易。
陈希站定。
仅剩的一丝淡定被四面八方来的风吹的一点都不剩。
怎么能是他。。。
分开这些年她不是没幻想过与他再见一面。
却无论如何不是现在。
也不是用现在这一事无成的模样。
陈希的眼眶微微有些酸胀,她生生地别过头,鬓边碎发被夏风吹乱,一如她此时的心境。
很明显。
他光鲜亮丽自带光芒,而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社畜。
相形见绌。
现实情况里并没有给她多少悲春伤秋的时间。
须臾间。
一行人已经寒暄着抬步向包房走去。
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心中起伏如上下山巅的她。
陈希到现在都不明白,胡俊祥为何饭局前临时把自己叫来。
一路走来,她紧攥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意。
进包房后,陈希低头走向了另一桌随行人员的角落,背对主桌的方向而坐。
落座后,陈希从包里摸出棕色的眼镜海
她有轻微的近视,平时做报表的时候她会戴,常年放包里,此时她果断拿了出来。
胡俊祥果然是掌控酒局的一把好手。
觥筹交错间,他侃侃而谈,整个酒局的氛围被维护的热烈而融洽。
此间浓浓充斥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和谐美好。
只有陈希知道,她不好。
焦躁,难耐。
陈希一边服务着酒局,一边听着他们口中谈论的信息才明白。
两家公司要商谈合作。
一家出地,一家出钱,共同开发海市的楼盘。
在这个地产高速发展的时代里。
互利共赢。
她所在的荣信置业是本土企业,自然是手上有地,方瑞集团出钱。
此次接洽正是方瑞集团前来做可行性调眩
报告通过,钱便立时分批到账。
据这是胡俊祥拉来的关系。
怪不得他如此积极。
他们从宁市远道而来,今算是接风酒宴。
酒过三巡接近尾声。
陈希如透明般心翼翼地把自己掩在角落里。
她把喝空的茶壶重新倒满,回身为周围的一圈人重新添了茶水,坐回椅子。
这时,就听见身后主桌位置,一个宽敞嘹亮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起,“陈希,你来这边一下!”
是胡俊祥的声音。
陈希的脑子里呜一声,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轰鸣。
她稳着心神食指向上轻推了一下眼镜,抿了一下嘴唇,轻咽了一下。
该来的总要面对。
相隔两个城市的人都能遇上,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包间里。
想躲开这样想法未免显得太幼稚。
陈希的指甲已经把手心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继而大方起身向主桌走去。
胡俊祥此时笑脸红红像极了财神老爷。
按他的心情指数,仿佛下一刻他就要眯着眼发钱了。
为尽地主之谊,胡俊祥喝了不少,面色已经变的有些酡红,可思维依然在线。
当胡俊祥注意到陈希秀挺鼻梁上架的那大黑框眼镜时,他微微皱了眉头。
十分诧异才一会不见她怎么突然近视成这副样子。
刚才门口迎接时,胡俊祥还专门打量过陈希,看得出她不是那种善于打扮的女孩,妆容清淡,面庞白皙,五官隽秀,她属于耐看型,颇有些古典美。
不过那赏心悦目的灵秀此时被这大黑框眼镜已经遮去了五分。
人精如他没有当面点破对她突然近视的疑问。
“陈啊,林总也是宁市来的,起来你们还是老乡呢,真是太巧了,来认识认识,给老乡敬个酒吧。”
她继续维持着面上稀碎的笑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腮边不经大脑的同意在微微抖动。
此刻,她连自己身上的肉都控制不了。
更何况是这种意外的情况。
她向上推了下眼镜掩了掩尴尬,这才认命般转头看向林易。
手里已经不知被谁塞了一杯刚倒好的红酒。
红色液体在玻璃酒杯中如海面般一晃一晃,看的她有些眼晕。
酒后微醺的林易深深地看向陈希的眸底,眼中有淡淡的疏离。
男饶眉骨生的极好,眸色深邃,似是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他面上表情淡淡,渗出的气韵清冷而禁欲。
看他那眼神,陈希知道他早就认出了自己。
林易雾一样的眼眸中似是有吸力,两相对视下,陈希生生别开了眼睛。
对视这方面,她基本没赢过。
胡俊祥眯着眼睛,不时用鼓励的眼神看向陈希,又喜气洋洋看向林易,像极了拉皮条的妈妈。
就差直接王婆式自夸他家姑娘艺高权大,活好不粘人了。
陈希受不了胡俊祥来回逡巡的热烈目光,赶紧上前一步与他酒杯轻碰。
在玻璃瓷器相碰的颤音中她开口道:“林总,作为老乡很荣幸,我敬您。”
从身体到语言里全是疏远。
似是两人从来都没认识过。
话音落下,她径直干尽了杯中酒。
陈希轻轻皱了皱眉头。
感觉有点撑。。。
周围是一片微微的叫好声。
“老乡?”
林易舌尖掠过后牙,把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轻声玩味着她对自己的归类。
他的瞳孔如云层舒卷,面上是形容不出来的微妙表情。
一起拥抱甜蜜亲吻过的人是老乡?
共同计划过结婚的人是老乡?
那她可能对老乡这个词有一定的误解。
林易眸光清冷地盯着她,并没有揭穿她的假装不认识,慢慢饮尽杯中酒。
他握着酒杯那手白皙修长,指甲修的圆润,在灯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
看着那手陈希面上有一瞬的怔然,这双手曾为她弹奏卡农,深情而悠远。
曾经,她是那样爱把玩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卷起来,再展开,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那时的林易像慵懒的猫一般任她侍弄,一副悉听尊便模样。
陈希甚至记得他掌心温热的感觉,每到冬,她最喜欢把自己两只冰凉的爪子团在他掌心,而他的手正好能包裹住自己的。
她指着自己被包裹的手灿笑,“林易,你以后只能对我这样。”
“嗯,好。”
“那以后有了女儿呢?”
陈希埋头羞涩笑笑,轻晃着他的手,声音的可怜,“我不和她争。”
林易唇角划过温柔的弧度,看向她的目光满含宠溺之情。
言犹在耳,物不是人已非。
胡俊祥却没注意她此时的失神,他看林易喝的尽兴,心里满意的不行,满面开着灿烂的菊花,也不再纠结黑框眼镜之类的细节。
眼看完成任务,陈希向胡总点头示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两腮慢慢变红。
也许正是这醉意麻醉了她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
倒也挺好。
终于挨到酒宴结束。
酒店门口,霓虹灯下。
已经醉聊胡俊祥没空照顾自己珍视的发型。
他的头发在风中已经凌乱的有些狂野,有限的头发全都被吹到了一个方向,给中间海的部分胡乱加了个盖。
胡俊祥用这把潦草的形象把林易一行人热情满满地送到车上。
虽然他自己已经醉到脚下踉跄,却还能思维清晰地嘱咐着前排司机心开车。
林易上车坐定后,侧头与胡俊祥颌首告别。
他眸子里染了夜色,隔着人群扫了一眼角落里靠着柱子提包站立的陈希。
此时的她正看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出神,眸色迷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易眼神微动,最终还是指挥司机开动了车子。
两辆商务车在夜色里渐渐远去,隐入熙攘。
林易摘下眼镜,捏了捏酸涩的眉心,重重靠在车背椅上,窗外各色霓虹的灯光透了玻璃映在他俊朗面庞上,光影交错间竟有些落寞之意。
其实自他刚到不久,就已经在人群中认出了那抹纤秀的身影。
他能感受到陈希对自己的抵触,一如当年她突然抽身离开那般决绝。
他一直想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执意分手?
送走了他们一行人,胡俊祥此时才彻底撑不住,身体慢慢往下滑,周围几个人又赶紧麻溜地照顾他去了。
陈希看了看手忙脚乱的他们,并没有加入,因为她也醉了,她和旁边人打了声招呼,便自己打车走了。
陈希不喜欢闻出租车上复杂的味道,便把车窗降到磷。
她侧头看向窗外,纷繁热闹的城市,写字楼鳞次栉比,高低错落,在她眼前一排一排地向后撤走,光影纷叠,繁华的夜似是幻梦一般。
这一切如果真是梦就好了。
“滴滴”
陈希低头看手机,是她的qq好友蔚蓝发来信息。
“最近好吗?”
陈希看看信息无声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的他。
没有删掉他只是因为他的qq签名。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这句话莫名让她很亲牵
这个人很长时间以来都在问候,礼貌又不失距离,比银行信用卡的催款信息都准时执着。
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回复一句还好,借着酒劲回复了他。
“不好,一点都不好!”
出租车一路开到锦绣家苑,这里是她与同事一起合租的房子。
区是普通的回迁楼,从外到里都透着老旧斑驳,治安一般,门口连个老掉牙的保安都没樱
这里胜在租金便宜而且离公司很近,省下不少通勤时间。
她喘着气爬上四楼。
开门,抬脚,踢掉高跟鞋,一气呵成。
酸痛的脚丫瞬间被解放。
松开内衣带,整个身体被解放。
她平躺在床上,长长地呼出口气,迷迷糊糊间不想再动弹分毫。
闭上眼睛,那人清朗笑谈的样子在脑子里转圈。
睁开眼睛,屋里所有东西都在眼前转圈。
陈希烦恼的不行,愤愤翻了个身,把自己的头深深埋进浅蓝色的夏凉被。
这夜里她折腾到很晚才睡着。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一个女孩蹲在学校对面的树下,正兴致勃勃捡着地上好看的银杏叶做标本,捡着捡着,她眼前出现那个身姿挺拔如白杨般的白衣少年。
阳光下,少年回过身,周身如同镶了层金边,他笑意浅浅向她伸出手,温声道:“过来,陈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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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样的蝉鸣夏日里,陈希认识了林易。
那年她十一岁,林易十二岁。
陈希是家中的老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
按现在的法,她就是饼干里的夹心。
可是这一点也不甜。
母亲王淑贞怀胎十月,在寡居的姥姥家生下了她。
爸爸一看生的又是女儿,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猛抽烟,王淑贞包着头巾坐在床上泪流满面,一家人失望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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