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都能听到阿律的声音？”惊梦愣了一下，睁大眼睛问道。
“想听到就能听到，”津姬着为难的想了想，“其实不是用耳朵听到，是...脑海中听到。”
“脑海中...”惊梦眨了眨眼睛，看向阿律，“这么...白雅一直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阿律实诚的点点头。
“可是...”惊梦不解，“白雅怎么从来没和我们提过？”
“哥哥怕你们感到自卑...”阿律一脸困窘的手语道。
惊梦眉梢动了动，撇嘴瞟了津姬一眼，“当我没问。”
罢，她又继续帮津姬涂药。
“你为什么不穿鞋子？”阿律歪着脑袋望着津姬，“穿了鞋子，脚就不会受伤了。”
津姬双眼唰的一下又红了，她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泪水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唔？”阿律望着津姬面颊上划过的泪珠，慌乱的看向惊梦，“姐姐。”
听到这句姐姐的时候，津姬猛的抬起头望向阿律，这才意识到阿律是在叫惊梦。
狗望着惊梦，一脸疑惑的比划道，“她怎么哭了？”
津姬极力的抑制住泪水，因为太过用力浑身都颤抖起来，“对不起...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山鬼姐姐，别哭了...”阿律伸手抹了抹津姬脸上挂满的泪痕。
津姬泪眼模糊的望着阿律，那颗酸楚的心突然被温暖，眼泪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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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白雅...”津姬此刻已经坐在廊下的矮木桌旁，她羞愧的低着头道，“让你见笑了...”
“哈？”茯神鸢和裴棠惊愕的望着津姬。
惊梦和阿律也一脸诧异。
“你们认识？”惊梦好奇问道。
白雅朝惊梦略一颔首，再望向面容憔悴的津姬问道，“不在阴山好好待着，怎么跑出来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津姬眉睫微微一颤，“我...我是出来寻灿的...”
“灿？”白雅脸上浮现一丝疑惑。
津姬举起手恭敬的接过裴棠递过来的茶汤，朝他微微颔首。似乎这眨眼间的动作能为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似的，她舔了舔朱红的嘴唇，“他是...一只豹妖。”
“豹妖？”白雅始终直视着她的眼睛。
“嗯...”
“他怎么了？”
“他...他...”津姬欲言又止，她咬唇思考了片刻，将茶碗轻轻的放在桌上，紧张的绞着双手，看向白雅道，“白雅，我....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白雅连带廊下众人闻言，都愣怔了好一会儿。
津姬抬起头，苍白瘦削的脸颊上难得的浮起两朵红晕，“我也是在他离开后...才发觉的...”
“离开？”惊梦问道。“他走了？”
津姬脸上的那抹红润顿时消逝，紧抿着双唇点点头。
“他为什么要走？”惊梦又问道。
“这个...”津姬表情变得凄楚起来。
“难道是背叛你了？”茯神鸢挑着眉问道。
裴棠和阿律也好奇的瞪大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不！没有！”津姬猛地抬起头，“他很好的...”
“那是怎么回事？”惊梦更加好奇了。
“他...”津姬支吾了一下，“是被我赶走的。”
白雅眉心微微一动。
“这是我这两千年来做过的最蠢的事情...”津姬继续道，“我以为他离开后就会回章莪山，可我去那里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的...”
津姬着哀叹了口气。
“他竟能让你出山？”白雅难以置信的笑了笑，“我记得上一次你出阴山...是在一千年前？还是句芒千呼百请才将你请出来的吧？要是让他知道一只豹妖就能这么轻易让你走出阴山，难过叹气的恐怕是他...”
裴棠握着茶碗，却没有喝一口，他嘴唇微张，心里嘀咕道,“句芒...是那位句芒吗？”
津姬假意轻咳了一声，“白雅这时候提他做什么...”
白雅无奈的笑笑，“好吧，那就那只豹妖。”
津姬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白雅，道，“他有名字的，叫灿。”
惊梦几人相视一眼，笑了起来。
“你们...在笑什么...”津姬有些害羞的道。
“津姬，你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白雅道。
“判若两人？”津姬嘴角微微一颤，“也许吧，他确实改变了我许多，特别是这里...”
她着抬手捂上心口。
白雅惊讶的看着津姬，这个以阴郁孤僻出了名的山鬼竟然能出这样的话，他问道，“那个灿...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津姬捧着茶碗喝了一口，“这还得从十年前...我们相遇的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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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相貌英俊的少年站在巨大的榕树下仰头问道。
“闯进我的山中，还如茨无礼。现在的妖都这样没有礼数吗？”津姬坐在榕树粗壮的枝干上，俯视着少年。
“你的山...难道你就是阴山山鬼？”少年双眼明亮清澈，他目不转睛的望着津姬，脸上展出阳光般的笑容，“山鬼姐姐，我叫灿。”
“姐姐？”津姬眉头微蹙，“果然没有礼数，你是从哪里来的妖？”
“章莪山。”灿开心的向津姬展示身后五条黑油油的尾巴。
“原来是只黑豹，”津姬双手杵在两旁，弓下腰望着他，“有机会我要去问问晟阳怎么当的山神，竟能让妖肆意的窜来窜去。”
灿一听，惊慌的冲津姬摆手，“姐姐，不要去告我的状。晟阳大人我要是再犯事就永久关我禁闭，再也不给我出来了。”
“原来还是个惯犯。”津姬眯着眼道。
“嘿嘿...”灿挠了挠脑袋，“姐姐你长得那么美，心肠一定也很好...”
“少来这套。”津姬丝毫不领情，“速速离开阴山。”
“唔...”灿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姐姐，有没有吃的，我在这山中好几都没找到吃的了...现在双腿发软，寸步难行...”
津姬冷冷的望着他，“没樱”
“那我可能就要饿死在山中了...”灿可怜巴巴的道，“姐姐，我死了以后，能不能就埋在这里？”
津姬无奈的道，“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要选坟地了？”
“刚刚是因为看到姐姐高兴，以为得救了才来了精神...姐姐，我真的好饿...”
津姬口气放软了一些，“那吃饱了就立刻走。”
灿干脆的点点头，“嗯，吃完就走！”
“唔...”灿大口大口的咬着清甜多汁的山梨，“姐姐，这是我吃过最甜的梨。”
山鬼津姬站在一块布满地衣的岩石上，垂着眼俯视着坐在脚下的灿，“赶快吃，吃完了就走。”
“唔！”灿抬起鼓鼓的腮帮，冲津姬点点头。
夜晚，津姬正站在盛开的百子莲中沐浴着地精华，她突然睁开眼睛，感觉有些异样。
她凭着直觉引导，走出花丛，来到白的那块岩石处，发现那只豹妖正目光炯炯，笔直的站在岩石上。
“不是吃完就走吗？你怎么还在这？”
“我走了呀，然后又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
“我要报答你！”灿叉着腰道。“我是顶立地的男子汉，从不欠人情，吃了你的梨，我就帮你放哨。”
“什么？”津姬难以置信的看着灿。
“我听晟阳大人过，神明沐香的时候最为危险，姐姐你一个人在山中，要是邪祟趁这个时候来捣乱...”
“不需要。”灿话还未讲完，津姬就冷面的一口拒绝。
“姐姐，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灿一脸真诚的道，“我就站在这，远远的保护你。”
津姬瞥了灿一眼，不屑的道，“保护我？才修行了几百年的妖就赶口出狂言？”
“姐姐，我知道我资历尚浅，但对付几只邪祟，在你沐香的时候保护你，我还是能做好的。别赶我走，求你了。”
少年明净脸庞流露出乞求的神情，津姬无奈的吸了口气，“我喜欢安静，你要是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打扰到我，我就立刻驱逐你。”
津姬完便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灿每晚都会在津姬沐香的时候出现在岩石上放哨，白时候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反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开始时津姬总是和他保持着距离，也不同他话。
可有一晚上，豹妖灿却没有出现，正在百子莲花丛中沐香的津姬却一直忍不住往岩石那边眺望。
应该走了吧？就这样走了吗？
津姬心下有些发闷，闭上眼睛继续沐香。
走了也好。津姬正这样想着，却听到了几声微弱的呻吟从山谷中地方传来。
她蓦地睁开眼睛，寻声找去，终于在长满兰草的山坳里发现了灿。灿正痛苦的呻吟着，他的左脚被一只长满黄色锈花的捕兽夹夹住，脚下已经流了一滩鲜血。
津姬赶紧蹲下身，掰开了锋利的兽夹，汩汩鲜血从伤口里喷涌而出，她急忙施展神术帮灿止血疗伤。
灿撑起虚弱的身子，抬起苍白的脸，有气无力的，“对不起...姐姐...打扰到你了...”
着，灿一头栽进津姬怀里，津姬愣怔了一下，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烧得烫手。
津姬沉吟一声，半晌才道，“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她一路背着灿，将他带回位于百子莲丛中的神龛。
替他包扎，喂他吃药。
虽然嘴上一直在麻烦，可还是忙前忙后，细心照顾。
灿恢复后，也就死皮赖脸，哦不，顺理成章的待在了阴山。
这一待就是十年。
津姬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容忍活泼好动的灿在她身边上蹦下跳那么多年。
“灿，你为什么一直要赖在阴山呢？”津姬总会这样问。
“我没有赖在阴山，我是赖着姐姐你。”灿总是这样答。
“赖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赖着我？”
“因为我喜欢姐姐你呀！”
津姬抬着头，望着已经长得超出她不止一个头的灿撇了撇嘴。
无言以对。
每次听到灿用‘我喜欢你呀’这样的话来回答时，她总是无言以对。两千年，她茕茕孑立于阴山之中两千年，从来是形影相吊，没人对她过爱恨，也没人对她讲过喜欢究竟是什么一种心情。
况且，一直以来她也认为自己不需要知道这些情绪，因为她不想有情，没有情就没有欲，没有欲望才能秉持道修校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还没有弄清楚情欲是何物时，自己先学会了愤怒这种情绪。
她愤怒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灿似乎想要离开阴山。
“你为何总往山下跑？”津姬问道。
“我...”灿从怀里摸出一块帛布，“我去山下的茶肆听旅人聊，姐姐你看，这是我画的地图。”
津姬望着他手中的地图，却莫名的生气。
“你觉得山中无聊了是吗？”津姬口气冰冷的问道。
“当然不是...”灿道，“姐姐，我想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果然，他想要离开。
津姬心下一紧，满眼阴郁的道，“我从未想过要出去。你也不应该这么想，乱花妄欲失心性，你一个才四百年的妖为何不思精进修行，而整留恋世间？”
“可是我听符惕山上的日出很美，般河上的晚霞很绚烂，还有一座山，鸟和老鼠居然蜗居在一起...”灿眉飞色舞的指着地图道。
“够了！”津姬口气严厉的打断他，“你所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去等待日出日落。”
“浪费时间...”灿的脸上布满失落。
“做这些无用之事，就是在浪费时间。”
“姐姐...”灿试探着问道，“姐姐觉得喜欢上另一个人...会是浪费时间的事情吗？”
津姬心中一阵起伏，她望着灿那双真挚而带着些祈求的眼神，当然不知道如何应付，她躁动不安，用习惯性的口吻冷冷的道，“这比浪费时间更加无聊。”
当她完的时候，她亲眼看到灿眼底的光熄灭了。
“姐姐，”灿垂下眼眸，“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浪费时间。”
“什么？”
津姬竟然感觉自己被冒犯，无名的怒火莫名的越烧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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