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开始,听贾瑞被迫给他名下的两个女人脱离奴籍时,范思哲还以为是自己的挑拨离间之计取得了成效。
她得意洋洋,对着身边那些丫鬟婆子们道,“都贾瑞这厮不按常理出牌,轻易不能招惹。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咱们前去花枝巷打砸了一通,宛平县衙不敢管,贾瑞名下的女人们,中了我的挑拨,也开始和他离心离德。这样起来,我这次和贾瑞过招,可以是全胜呀。”
那些丫鬟婆子们连忙拍马屁道,“那是,像夫人这种高贵出身,对付贾瑞这种荣府旁支,还不是手到擒拿?也就是夫人您胸怀宽广,真要较真起来,他贾瑞有九条命都保不住哩?”
这话哄得范思哲开怀大笑。她对于贾瑞那句话“吾孩生母,永不为奴”所引发的风波,也就没怎么注意了。
范思哲完全没有预料到,有一股很特别的情愫,正在北平城中的年轻读书人中间,缓慢发酵。
贾瑞所谓“吾孩生母,永不为奴”的宣言,被当场围观的读书人所听到以后,很多人对贾瑞的看法,便有了一些改变。
尤其是那些庶子出身的读书人,心有所触,更是感觉有一根钉子扎在自己的心头。
虽然,他们各自在家中也是主子,但他们的亲生母亲却是奴才,以至于他们在家中,大都畏畏缩缩,不敢高声话,生怕触怒了谁,给自己的亲生母亲带来祸患。
他们也在想象着,如果自己的母亲脱离奴籍,是不是就可以过得更加舒心一些?
而自己往后的人生,是不是就可以更加青春飞扬一些,更加自信乐观一些?
还有极个别的读书人,他们的亲生母亲,要么是侍妾出身,要么是通房丫头出身,在早些年的家族宅斗中落败,早就被打杀,或者被发卖到不知何处了。
回想起这些事情,他们更是心痛得无法呼吸,感觉自己枉为人子。
他们虽然不敢像贾瑞一样,公开宣扬这个主张,但是在私底下,帮着贾瑞做一些宣传,形成舆论,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很快,风声就传到了国子监和顺府学,那些庶子出身、支持贾瑞观点的读书人,和那些嫡系出身、反对贾瑞观点的人,相互之间混战了好几场。
一时间,棍棒与砖头齐飞,把这两所大周朝的着名学府,变成了打武场,简直是斯文扫地。
结果当然是那些庶子出身的读书人胜出,毕竟正室只有一个,侧室和外室却有可能许多。从人数上来讲,庶子肯定占据了绝大多数。
还尚未等到国子监和顺府学的官员们反应过来,这些庶子出身的读书人便联合起来,聚集在礼部外面,开始向礼部堂官们提出请求,希望礼部能够给出一个官方答复,将贾瑞的那句宣言“吾孩生母,永不为奴”合法化。
事情顿时闹大了。
这下不仅是读书人在闹事了。那些普通家庭的庶子庶女们,虽然不敢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这种要求,害怕一顶忤逆的帽子扣下来,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跑去礼部那里表达看法,或者,捐献一点银两,给那些要求“吾孩生母,永不为奴”的读书人,一点物资上的支持,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还有一些人,听贾瑞刚参加了春闱会试,他们对贾瑞心生感激之下,还特意跑到贡院,向被锁在贡院之中的考官们喊话,他们高喊着口号“贾瑞贾瑞,必中春闱;吾孩生母,永不为奴”。
负责防守贡院的兵丁们,见到这种情况,如临大敌,他们虽然加强了防守,却也不敢轻易将这些人驱逐。
毕竟,这些人中间,有好些都是读书人,他们不是举人,就是秀才,再不济也是童生,都有功名在身,没有上官指示,可不敢动手啊。
忠靖侯史鼎作为主考官,也是有些慌张。春闱会试遇到这种情况,有人聚集在贡院门口高呼口号,还是破荒头一遭。
他也是心中好奇,怎么出了这么大事情,朝堂之上也不迅速拿定一个主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史鼎在心中道。
今上将这件事情交给忠顺王张诗同处置,张诗同也感觉很为难。
朝堂之上诸位大臣,分成了两拨人。
一种是嫡系出身的大臣,自然对贾瑞这厮,恨得牙痒痒,认为贾瑞故作惊人之论,不严惩不足以平息事态。
但也有更多庶子出身的大臣,对贾瑞这句话,心有戚戚然,认为贾瑞此举,有助于家庭人伦和谐。
“退一步来讲,贾瑞这种举张,他的这次行为,都是他自己的家事,也经过了宛平县衙的正常程序,一切都合法合规,没有什么可的。反过来,贾瑞还不能给自己的妾脱离奴籍了?如果贾瑞都不能做主的话,那他这个妾,到底是他贾瑞名下的妾,还是你们名下的妾?你们以后打杀发卖名下妾之时,贾瑞是不是也可以对你们指手画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朝中有大臣如此道。
当然了,贾瑞这句口号“吾孩生母,永不为奴”,从现有礼法上而言,要一点争议都没有,那也不对。
但他面对修国公府一等子爵夫人范思哲的挑拨离间之计,不得不如此做出反击,也算是情有可原,总不能对他批评太过吧。
至于那些庶子出身的读书人,起来,他们也不是纯粹因为自己,而是替自己卑微的母亲发声,也算是纯孝之人,自然也不能苛责太过。
但也不能完全迁就贾瑞的这个主张,要不然,对现有的婚姻制度和礼法制度,便构成了一个很大的挑战,涉及到家业继承等一系列问题。到时候引发轩然大波,显然也不可取。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气得张诗同对贾瑞暗恨不已,心想,你对那个范思哲有意见,想把董香君解救出来,找我一声不就好了?何必要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最终,朝堂之上经过一番紧急讨论,以礼部的名义,形成了这样一个决议,孩子生母是不是永不为奴,由那个做父亲的人决定。
清官难断家务事,今后对于这般家事,礼部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概不受理。
消息传开来了以后,礼部和贡院外面的年轻人逐渐散去了,但是更大的风波却开始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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