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素馨，这两日你带人，将库房里的金玉打包起来，名贵的瓷器也都包好装箱，我的衣裳…择几件镶嵌金珠子的，都装起来，统一放到我屋里！”
白秀吩咐后，素馨愣了一瞬，没问缘由，只应道：“是，娘娘。”
千斤站在一旁，看着白秀，等她叫自己进屋详述昨日经过。
不出所料，白秀看了他一眼，头朝主殿歪了一下。
白秀带千斤进殿后，她两手搭在门上，朝门外张望一眼，而后把门轻轻关合。
门一关，千斤即刻开口。
“昨日我跟上沈确，跟着他一路跑回七星街。到了巷口，发现水龙局的兵在救火，着火的铺子正是那家济世堂。”
“大火扑灭，房子没塌，可里面被烧得面目全非。”
“沈确不顾阻拦，闯了进去，我守在他旁边，见他在灰烬中不停翻找，一众百姓在外哭喊劝他出来，许久，有百姓跑进来把他架了出去。”
“沈确便在那家医馆外枯坐了一夜。”
等他完，白秀“嗯”了一声，随后慢腾腾的拖来一把椅子，摆到千斤面前。
“你先坐！”
千斤一愣，猜出白秀有事吩咐。
见她神情犹豫，许是不好讲出口的请求。
他大方坐下，直视白秀：“主子指我来保护娘娘，娘娘有事尽可吩咐。”
白秀咬了一下嘴唇，正色道：“千斤，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但这件事有风险，你若不愿，可以拒绝。”
“娘娘是想我去劫狱？”
千斤突然道出她所求，白秀呼吸一滞，接着双手合十，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娘娘想将沈确从牢里救出，这不难办……”千斤沉吟一瞬，“可把人带出来，送哪里去？乔装混出皇城？”
白秀早已想好，给沈确的安身之地。
她声道：“送到摄政王给哀家的宅子里！”
千斤瞬间眯起眼睛，表情复杂：“……”我家主子他知道吗？
白秀见千斤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一沉，她讷讷道：“是…不好办吗？那座府宅名义上还是摄政王的，别人应该想不到沈确会在那，也没人敢去查吧？”
千斤摇摇头，刚开口：“确实无人敢查主子的府宅，我能……”
“娘娘——娘娘！”
门外素馨奔来，脚步声仓促，大声喊着白秀，打断了千斤的话。
白秀蹙眉，素馨是极守礼仪规矩的，从未有过这般大声叫喊的时候。
白秀对千斤摆了一下手，快步走去，打开门。
素馨跑得急，临到门口一个趔趄，幸亏白秀一把扶住她。
白秀心里隐隐不安：“怎么了？”
“娘娘！”素馨惊慌失措，急忙站稳，“奴婢听外面谈论，子殿刚刚下旨……”
“皇上…赐沈大人，”素馨喉间哽咽，眼眶泛红，“车裂刑！”
白秀愣愣地看着素馨的眼睛，怔了好一会儿。
她嘴角扯了扯，觉得素馨在讲玩笑，想笑，可努力了半唇角也扯不出一个笑来。
“素馨，你是在笑话吗？我有点笑不出来。”
素馨看着白秀的脸，眼泪哗地一下子流了下来。
见白秀突然脸色煞白，眼里瞬间失神，吓得素馨不敢再哭泣，泪珠尚且挂在脸上，她慌张道：“娘娘你还好吗？娘娘！”
白秀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耳鸣不止，她看着素馨嘴巴一张一合，耳畔是杂乱无序的嗡鸣声。
许久，白秀终于听见了话声音，她猛地抓住素馨的手臂：“什么时候行刑？”
“是明日午时。”素馨见白秀有了反应，急忙作答。
接着，她一下下的抚着白秀的背，自责道：“早知道娘娘惊惧如此，奴婢就不告诉娘娘了！”
千斤在旁压低嗓音道：“娘娘，若是明日行刑，今夜定有大批人去看管，有些难办。”
素馨听得迷糊，一时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疑惑的看着千斤：“……难办？”
白秀缓缓点头：“哀家知道。”
素馨见状皱起眉头，心里惶惶隐约猜出了什么。
须臾只听白秀吩咐：“备辇，去子殿！”
“太后驾到——”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剪子进到暖阁内通报。
南宫凌似乎早已料到：“朕与太后有话要讲，你守着门。”
剪子一听，瞬间领悟，即刻应道：“奴才遵命！”
他把殿前的人都赶回了围房，暖阁这一处静悄悄的，白秀独自走进暖阁，剪子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
白秀径直走到南宫凌桌案前，开门见山：“我今夜要劫狱。”
南宫凌坐在桌案后，手拿一柄刮香刀，一点点地刮着沉香木木屑，他略加思索后缓声道：“朕派卫兵八十把守牢狱，太后若自信能悄无声息的劫走，那便劫吧。”
白秀冲南宫凌冷冷一笑：“八十双眼睛盯着，悄无声息做不到，全杀光，能办！”
南宫凌捻着香屑添进香炉里，捣松香灰。
他看白秀一眼：“你为沈确，愿背八十条人命？”
白秀闻言眼睛渐渐红了，眼尾泛出血丝来，她狠狠地掐着手指，声音哽咽：“那你能放过他吗？”
南宫凌抿着嘴，放炭、压灰、隔火熏香。
木质香气一股脑儿地迸发，飘散开来。
白秀见南宫凌做完了手里的事，才开口又问一遍：“你能不能放了沈确？”
南宫凌缓缓起身，绕过桌案，一步步靠近白秀：“圣旨已下，怎能收回？”
白秀任由眼泪流下，她不错眼地盯着南宫凌，眼睛通红，眼神带恨：“你又骗我！”
白秀大声质问：“你昨日在泉宫是怎么对我的？你这都是沈确的意思，沈确设计入狱，是为让卫家放松警惕。他既已入狱，你为什么要杀他？！”
“别哭。”南宫凌看着她脸上的泪，抬手伸向她的脸。
白秀偏头躲开。
南宫凌淡淡的笑了一下，垂下手。
白秀红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少许的央求：“别动他…南宫凌，他是好人，你不能杀他！”
“倘若他必须死呢？”南宫凌凑近俯看白秀，垂下眼眸，轻声问道。
白秀眼神一凛，一把攥住他的龙袍衣襟，仰起头直视他的眼：“若他死，我会恨你，无论是何缘由，我都会恨死你！”
鼻息纠缠，双瞳都映照着彼茨模样。
南宫凌抬手覆在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上，笑了笑，声音忽然冷了些。
“就那么喜欢他？”
“对！”
忽然，气氛沉凝得让人喘不动气，檀香味浓得叫人窒息。
白秀松开他的衣襟，抽出手狠狠地抠抓着他的手腕，刀子一样的视线在南宫凌脸上刮了两遍。
“南宫凌你听着，如果沈确死了，不定我会发疯，再也不守什么狗屁约定，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南宫凌看了一眼手腕上被她指甲抓出的红痕。
他也不生气，静静地看着白秀，又温柔地把白秀额角散下来的一缕发别上去。
“圣旨不能收回，但朕允许你去见他。如果他肯听你的，逃走，朕便放了他，余下的朕来处理。”
白秀一怔，立即松手，生怕他反悔似的接茬：“真的？你别再骗我！”
白秀看着他，手心忽然有点出汗。
南宫凌轻轻“啧”了一声，眼底暗流涌动。
“白秀，你不该质疑朕，你现下该担忧的是…”南宫凌微笑，语气平淡，“沈确会不会跟你走。”
一时安静，白秀动了两下嘴唇，她坚持道：“必然会。只要你肯放，我一定能让他跟我走！”
“行，”南宫凌转身走回桌案后，“今夜子时，朕会叫看守离开一刻钟。”
“好！”白秀顿时眼光亮起，情绪急转的太快，突然有些难为情，“那…多谢你了。”
白秀完，匆忙转身，夺门而出的一刻，南宫凌抬头深深的看了白秀一眼，喉头滚动了一下。
不多时，他撩开衣袖，抹了下手腕上一道道颜色鲜红的抓痕，无奈笑道：“明日，你岂不是要咬死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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