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豆腐真的是门技术活。
将豆子倒在大盆里，加水浸没黄豆，大约需泡五个时辰，幸亏胡婶每都有泡豆子的习惯。
泡好的豆子多次放入石磨里，边加豆子边加水，把豆子磨成糊状。
“婶子的力气好大啊，我要是像婶子一样就好了。”林夏花也过来帮忙了。
她看着胡婶用手挤压着布袋，生豆浆轻松的过滤了出来。
“傻丫头，这有啥好的？”胡婶又挤了一袋生豆浆，“都是吃苦练出来的。”
“你们姐妹四个的手可得养好了，等将来长大寻个好人家，过富贵日子，可千万别像婶子一样啊。”
夏花害羞的低下头，“婶子，我...我还着哩......”
见夏花不好意思了，胡婶笑了笑，不再逗姑娘了。
“花儿，去看着点火，咱们要开始煮浆了。”
院子里。
春苗带着石头在劈柴，秋果在分拣豆子。
李大牛父子是雷打不动的去地里，这会儿还没回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是打算把我这老婆子饿死吗？”屋里传来钱婆子尖酸刻薄的声音。
老太婆又开始作妖了。
“家里这么多喘气的，没一个管我的死活，都是些丧良心的东西！”
林春苗一把扔掉了斧头，吓得石头一哆嗦。
“春...春苗姐，你咋了？”石头心翼翼的问。
除了胡婶，林春苗现在看李家人都不顺眼，话都不想和石头。
“秋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大姐回家一趟。”
林秋果也不问大姐去干啥，乖乖的点头。
林春苗一路跑回了家，赵莲正准备烧火做饭呢。
“咋现在就回来了？不是晚上才能忙完吗？”赵莲问道。
“回来得伺候老登吃喝呗。”林春苗没好气的。
她要是不做这顿饭，那死老婆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胡婶呢。
胡婶已经够累够辛苦了，林春苗心疼她。
赵莲听春苗讲完后，叹气道：“你胡婶这辈子是身不由己啊......”
察觉到其中有故事，林春苗立马竖起耳朵，问道：“娘的是什么意思？”
赵莲一边切菜一边道：“其实你胡婶没嫁人前日子过得挺好的，娘家人口简单，胡老爹是种田的一把好手，你胡婶的大哥还有打铁的手艺，胡家的光景远比孤儿寡母的李家强多了。”
“那我胡婶咋就嫁给大牛叔了？”林春苗着急询问。
在她看来，李大牛从头到脚，根本配不上胡婶。
“还不是因为胡老爹。”
原来是胡婶五岁的时候，胡老爹在醉酒的状态下，稀里糊涂的和李大牛的爹定下了娃娃亲，双方还交换了信物。
后来大牛爹病死，李大牛一过了孝期，钱婆子就拿着信物找上门了。
“你胡婶原本是要许给娘家表哥的，那人我还见过，话文邹邹的，人很温和，和你胡婶是从一起长大的情谊。”
胡家不认这门亲事，钱婆子就扬言要告到官府去，还叫来了娘家的一群亲戚来胡家闹，把胡老爹气的犯了病。
胡娇娘不愿家里人为难，认命了。
“那咋从来不见胡婶的娘家人为她撑腰呢？”
除了胡玉娘，可她也已经嫁人了，不好出面，最应该为胡婶出头的就是胡大哥了。
赵莲摇了摇头，无奈的道：“死的死，赡伤，根本没能力管的了你胡婶了。”
胡老爹在大闺女出嫁后的第三年就走了，至于胡大哥，打铁的时候出了意外，断了一条胳膊，成了残废。
“难怪死老婆子敢这么欺负胡婶！”林春苗愤愤道，原来是见儿媳妇娘家没人了。
“女人啊，太不容易了......”
一时间，灶房里安静的只有越烧越烫的开水声。
——
林春苗带着做好的晚饭来到了李家。
要不有的人生就是享福命呢。
饭刚一做好，李家父子就回来了，一点儿都没耽误吃。
林春苗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
李大牛一屁股坐下，对儿子道：“去叫你阿奶出来吃饭。”
钱婆子在两个大孙子的搀扶下，跟个老佛爷一样，慢悠悠的出来。
拿起筷子在盆里挑来挑去，满脸嫌弃，“这饭谁做的？”
石头道：“阿奶，是春苗姐送来的。”
“真够抠搜的，就放这么几片肉。”吐槽完，赶紧把那几片肉夹进自己的碗里。
林春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默念道：杀人是犯法的。
真不愧是一家人。
吃起饭来跟猪刨食一样，往嘴里倒。
“大姐......”秋果根本没见过这阵仗，可怜兮兮的回头看向大姐。
“走，跟大姐去给胡婶帮忙。”林春苗拉着秋果起身。
李强子见春苗姐妹俩不吃了，张嘴道：“春苗，你们......”
“吃你的饭！”钱婆子一筷子敲在强子的头上，白了林春苗一眼，“爱吃不吃。”
灶房里，烟火熏燎的，热的人要命。
现在是最关键的点浆环节了。
胡娇娘知道是春苗送了饭过来，感激的道：“苗儿，多亏有你了。”
春苗连忙摆手，让胡婶千万别跟她客气，这是她应该做的。
“唉，也怪婶子考虑不周了，你我把这灶房占了，就是想做饭也做不成啊，婶子应该提前把饭做好的。”胡娇娘自责道。
“婶子！”林春苗真是快被气死了，“你咋还怪上自己哩？”
“你看我叔他们，光顾自己吃饱了，有谁管过你吗？”
“......”胡娇娘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沉默了。
林夏花悄悄的扯了扯大姐的衣袖，示意她别冲动，因为夏花已经瞥见胡婶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不是傻的，在这个家里有没有人关心她，胡娇娘比谁都清楚。
见胡婶这副模样，林春苗实在于心不忍，一肚子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早就猜到李家人是饿死鬼转世，吃饭肯定不顾及旁人，林苗就多带了四张肉饼过来。
“婶子，先吃个肉饼垫垫肚子，我娘等干完活，她再给咱们做顿好的。”
胡婶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谢谢苗儿。”
其实李大牛关不关心她，她都无所谓的，她难过的是强子和石头。
强子时候是很孝顺很懂事的，胡娇娘记得，每干完活儿回家，强子都会为她倒好水，睡前会跪在她的身边，给她揉腰捶背。
自从有了豆腐摊这个营生，胡娇娘开始早出晚归，强子和石头只能交给婆母照料。
也是从那儿以后，这孩子就和她越来越不亲，人也越长越歪了。
是她没有教好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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