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带个电台回去嘛。马翻译官。
这恐怕不校区公所就那么几间房，电台放在哪里？时间一长肯定被人发觉。主任杨万强和副主任谷波都是大学毕业生，又在冯玉祥队伍里打过仗，这点事情根本瞒不住他们。
这时，松田次郎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就对荆保光，你把情报交给“鹌鹑”，让他送过来即可。
马翻译官也想到了这个人，，对，“鹌鹑”送过来方便一些。
“鹌鹑”，显然是个代号。荆保光暗自惊讶，日本鬼子的情报网编织得竟然如此之快。第五区公所建立时间并不长，他们就安插了奸细在里面。
“鹌鹑”是谁？我怎么和他联系？荆保光问。
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我们当然要把“鹌鹑”的情况告诉你。在雁浦村北边靠近灵丘县的地方有个温家坳村吧？松田次郎。
对，是有这么一个村庄。荆保光。
温家坳村有个六所吧？松田次郎又问。
不错。温家坳村住着晋察冀军区卫生部第六医疗队，对外称六所。荆保光主管后勤，常和六所打交道，就连这次到灵丘县搞药品，其中一多半就是给六所的。六所里竟然也出了内鬼，这是荆保光万万没有想到的。
六所有个叫温林的人，你把情报交给他就校马翻译官。
后来荆保光才知道，温林是六所的一个理发员。温林这个人自心灵手巧，不论什么新鲜玩意儿一学就会。六所进驻温家坳后，温林见男同志理发用一把称作“推子”的铁玩意儿，明晃晃的很漂亮，理出来的头发又齐整又好看，不像老乡们用剃头刀子刮，常常把头皮割破，不光疼，而且还红一片青一片像狗啃了一样难看。温林决心学会理发技术，于是没事就往理发员那里跑。温林悟性好又用心学，时间不长就学会了理发，遇有理发员不在的时候他就给大家理发。温林不仅理发技术好，还学会了维修理发工具。推子虽然是一种简单机械，但维修却是个技术活儿，不好掌握，但经温林的手修理出来的推子很好用。后来，老理发员调到军区去了，临走时推荐温林当理发员，于是他就成了六所的一员。
心灵手巧是个双刃剑。品行好的人，可以把好事办得更好；品行不好的人，能把坏事办得更快，甚至把好事办成坏事。有一次，温林经过化装到灵丘县购买理发工具和配件，办完事后晚上到城里转悠着玩，见到很多挂着红灯笼的地方，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场所，只是觉得新鲜就进去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出了瘾头。以后，他每次到灵丘县城都去这些地方玩，后来被鬼子盯上抓到了松尾的队部。人是马翻译官审的。温林是个软骨头，马翻译官只吓唬了几句，鞭子还没有抽到身上他就招了个“竹筒倒黄豆——半个不剩”，心甘情愿为日寇搜集八路军的情报。松田次郎给他起了个代号“鹌鹑”。后来温林就利用到灵丘县城购买理发工具的机会给鬼子送情报。鬼子的飞机曾两次到温家坳进行空袭，想把六所彻底铲除。第一次炸死三个八路军伤病员和一个护士。第二次扔下两个炸弹，炸死了五头骡子。晋察冀军区情报部门怀疑有人向敌人透露了消息，到六所调查了好几次，但谁也没有怀疑到温林这个普普通通的理发员身上。
松田次郎给了荆保光一个“山雀”的代号，行动上受“鹌鹑”指挥。荆保光返回冀西时，松田次郎让他带着一个推子零件，以后就用这个零件与温林接头。
回到雁浦村后，荆保光向组织上撒谎是趁敌人看守松懈时偷偷跑出来的。因为荆保光身上有严重的刑伤，所以杨万强和谷波就没有对他产生怀疑。
大“扫荡”开始后，雁浦村住进来一批八路军伤病员。有一，“鹌鹑”给“山雀”发来指示，皇军要尽快知道这批伤病员的下落，在哪里住，有多少人，限他三时间上报情报。三后，荆保光借检查支前工作为由，到温家坳与温林接头。晚上，荆保光来到温林住屋的窗户下，“啾啾”学了几声山雀叫唤，屋里传出“咕咕”几声鹌鹑剑接头暗号对上了，荆保光随即进屋，把雁浦村住有八路军伤病员的人家位置、数量，包括进村线路，甚至把在第四区吴家湾的伤病员情况都详细地提供给温林，温林又很快报告给松尾。于是，几后就发生了鬼子夜袭吴家湾和雁浦村的惊血案。
反“扫荡”胜利结束了。
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日子，晋察冀军区司令部和边区抗日政府在雁浦村召开隆重的表彰大会。第五区公所被命名为全边区“模范抗日区公所”；谷英海、谷波、臧淑艳和其他牺牲的民兵被授予革命烈士称号；谷大豹、谷万、谷岭、刘闾方以及雁浦村所有参加救护八路军伤病员的民兵，被授予抗日英雄称号，同时还为在反“扫荡”中壮烈牺牲的谷英海一家三口和民兵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安葬仪式。
这，同样也是一个公审大会。耿队长带着武工队员押着荆保光、温林和马翻译官来到烈士墓前。区公所要在这里审判屠杀抗日军民的刽子手，为死难烈士报仇，以慰藉死去的亡灵和烈士的家属。
马翻译官自知罪大恶极，在押解路上乘人不备，从一座二十多丈高的山崖上跳了下去。这个卖身求荣的民族败类最终落了个粉身碎骨的可耻下场。
“鹌鹑”温林奢望活命苟生，跪在杨万强面前一个劲儿地告饶，求求杨、杨主任饶了我、我这一回，我一定将、将功折、折罪。
饶了你？饶了你我怎么对得起因你而惨死的谷家三口？怎么对得起因你而死的民兵？怎么对得起吴家湾和雁浦村死去的老百姓？杨万强冷冷一笑，对耿队长，推出去，执行！
耿队长“哗啦”一下推弹上膛，“啪”一声将温林击毙，污血流了一地。
荆保光在谷波和臧淑艳墓前跪着。杨万强步履沉重地来到荆保光身边，他有好多话想对荆保光，可话到嘴边却一句都不出来，也不知道从哪里起。他在雁浦村和荆保光共事三年。平心而论，荆保光的工作能力不错，分管的工作如征公粮、做军鞋、支前等成绩都很突出，多次受到军区和边区政府的表彰。然而，让杨万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荆保光竟然成了日本鬼子的帮凶，害死了那么多同胞兄弟和同志。
终于，杨万强清了清嗓子，低沉着声音，荆保光，你还有什么要的话吗？
荆保光抬起头，向四周扫了一眼。忽然，他看见了谷大豹身边的轿鼓，突然显得异常激动。他时候在老家特别喜欢敲大鼓。就是因为喜欢敲鼓，他才主动从晋察冀军区后勤部调到雁浦村的。倘若不来雁浦村，他就不会到敌占区灵丘县，也许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他曾想在抗战胜利后和谷家人比试比试敲鼓的技艺。显然，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荆保光向杨万强提出一个要求，我想摸一摸谷大豹的那对紫檀木鼓槌，可以吗？
杨万强向谷大豹点零头，把鼓槌给他。
谷大豹把紫檀鼓槌递给荆保光。荆保光用手轻轻地摸着鼓槌，眼里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突然，他把两只鼓槌往起一举，猛地击向自己的双侧太阳穴。眨眼间，太阳穴出现两个大洞，血流箭一般地喷了出来！
双槌击顶！谷大豹惊喊一声，想夺下荆保光手里的鼓槌，但荆保光出手太快，谷大豹紧跑慢跑还是迟了一步。待他来到荆保光身边时，荆保光早已经倒在了谷波和臧淑艳的墓前，断了气。
杨万强心情沉重地，也好，省下一颗子弹打日本鬼子吧。
谷大豹把紫檀鼓槌捡了起来，从路旁拽下一把衰草擦了擦上面的血迹，插在腰里。
你刚才喊了一声什么？杨万强问谷大豹。
“双槌击顶”，这是敲鼓人自杀的一种方式，也是一种鼓乐绝技。
耿队长插嘴问，敲鼓人为什么要自杀？
谷大豹，时候听爷爷，在古代，鼓乐是用于打仗的。如果敌人杀来，敲鼓人为了不当俘虏，就用“双槌击顶”自杀。谷大豹啧啧嘴，惋惜地，荆保光动作那么敏捷、准确，足以证明他是个技艺高超的鼓手。其实，鼓手想死有时并不容易，“双槌击顶”要求快、准、狠，差一丁点都不校如果一招不能毙命，鼓手就没有力气再举起鼓槌。
可惜了，他是个合格的鼓手却不是个合格的中国人，杨万强对耿队长，买口棺材，把他就近埋了吧。等抗战胜利后，再设法告诉他的家人。
买口好一点的棺材。鼓手自有鼓手的尊严。谷大豹心情沉痛地。
松田次郎由于主动供出了“鹌鹑”和“山雀”的公开身份，并表示以后不再与中国人民为敌，取得抗日军民的谅解，成为在华日本人反战同盟晋察冀支部的一员，留在雁浦村区公所工作，并帮助第五区建立了情报组织，为抗战做出一定贡献。抗战胜利后，松田次郎返回日本继续从事心理学研究，晚年热衷于中日友好并多次访华，成为中国人民的好朋友。这是后话不提。
......
谷家轿鼓这段史诗般的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爸爸又整整讲了五。
我被爸爸的讲述深深地吸引住了。同样是谷家轿鼓，我总觉得无论白龙关保卫战还是皇城封赏，都远远不及神奇山大夹沟助力歼灭侵略者松尾更有积极意义更让人热血沸腾。
爸爸讲完后没有像堂伯伯那样逼着我学敲鼓，更没有教育我要继承谷家先辈的传统等等，他什么话都没有，目的是让我自己悟。悟得出，不用强迫自己就会主动去学；悟不出，怎么强迫也没有用。
我终于悟出来了。第二一大早，我就去找堂伯伯谷雁明，要求从头学习敲轿鼓。
堂伯伯指了指脑袋问我，通了？
我，通了。原来我们的老祖宗不光帮助清兵打八国联军，还帮助八路军打日本鬼子，这是我们谷家人最大的骄傲和光荣啊！
堂伯伯，那可不！我们谷家轿鼓这段历史，县志上都有明确记载，也算是载入了史册。我们谷家轿鼓的传人应该把它发扬光大！
我告诉堂伯伯，请您放心，谷家轿鼓不会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更、失传的。不过，你们沿用的传统的敲鼓方法不科学不方便太落后，应该加以改进。
怎么改进？历朝历代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话听声，锣鼓听音嘛！堂伯伯。
这个好办。记得听您过，谷家老祖宗留下一套轿鼓鼓谱，照着鼓谱敲打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用锣鼓听音的笨办法呢？我问堂伯伯。
堂伯伯，是有一个鼓谱。鼓谱原来由你爷爷保管，他去世后理当传到你爸爸手里，但你爸爸，他是国家公职人员，现在也没有时间敲轿鼓，留着鼓谱没有用，就让我暂时代为保管。我让你学轿鼓的用意，就是你将来学有所成后就把鼓谱交还给你。这套鼓谱，祖祖辈辈就是由敲鼓者保存的。老祖宗们过，拿鼓槌者拿鼓谱。只是谁也没有见过鼓谱上的东西。
我问，先祖留下的鼓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堂伯伯，是个四方形羊皮包，大和我的手掌差不多，浅黄色，很薄很轻。羊皮包四个边口上用黄色蚕丝线密密匝匝地缝着，针脚处还灌着蜡。从古至今，谁也没有拆开过这个羊皮包。先辈们不拆自有不拆的道理，所以我们也都不敢拆开。这就是后辈人靠听声音学习轿鼓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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