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八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出话来。
那个人欣喜若狂的样子,伸过一双胖手抓住索澳手。
他急道:“八哥是俺,刘得住,你的兄弟墩子。”
索八诧异的问道:“墩子?”
这个自称墩子的人是索澳多年的好兄弟,完全可以用“难兄难弟”这个词汇来形容。
墩子原名叫刘得住,乳名叫柱子。
可能是他爹娘担心他夭折留不住,才起了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东北很多孩子都有个贱名,例如:“狗剩子”“狗蛋儿”之类的,据孩子起个贱命好养活,就连野狗都不稀得叼。
由于柱子是个矮胖子,浑身只长肉没有骨头,看着胖墩墩的,索八就给他送了个雅号“墩子”。
墩子是一个破落户,据打他曾祖父那辈开始,他家就是远近闻名的乡绅,家资殷实,颇有资产。
都富不过三代,可传到他祖父这辈就开始每况愈下。
后来他祖父更是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也就是墩子的亲爹。
他的这位亲爹像极了索澳前世徐伯元,也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吃喝嫖赌抽占全了,故而江湖人称“五绝公子”。
最后这个五绝公子把他的老子活活给气死了,老头子前脚一咽气,后脚墩子这个倒霉蛋就呱呱落霖,所以有人墩子是他爷爷转世的。
墩子有那么一个败家的爹,注定他这辈子也有苦头吃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等他长大成人,家业就被他老子败了个精光。
墩子十岁那年他爹醉酒后冻死在了外面,他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娘。
而他娘也不是一张好饼,他娘偷着把家里唯一的房子变卖了,连钱带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墩子彻头彻尾到了无家可归的地步,像个流浪狗一样以乞讨为生。
肚子饥一顿;饱一顿的,他倒是还能忍受,这刮风下雨的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可就惨喽!
索八见这位难兄难弟可怜,于是乎就把他领回了破庙,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索八心比高命比纸薄,他不甘心一辈子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就到一个军阀的队伍上当了大头兵。
虽然当兵是个苦差事,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的。
墩子入伍第二,部队就开拔去了前线。
这两年间大仗仗打得不计其数,一到晚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炮弹随时随地在身边爆炸,子弹也是擦着头皮“嗖嗖”的飞。
上一秒还跟你话的弟兄,下一秒就去见了阎王。
墩子开始的时候也是相当的卖命,后来他看清了军阀的本色。
这些军阀只顾着打仗抢地盘,克扣军饷,滥杀无辜,根本不管下面兵卒的死活。
墩子虽然长得面相憨厚,看上去还有点傻头傻脑的。其实他鬼着呢!肚子里装的全是花花肠子。
“老子刀口上舔血,吃糠咽菜,你们这些军阀老爷们吃香的喝辣的,俺才不给你买那个命。”
墩子靠在战场上装死,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
他做了逃兵,一路上以乞讨为生逃回了山神庙。
墩子到了山神庙却找不到了他的八哥,后来有人告诉他索八在大屯镇的“孙二娘酒馆”当了“上门女婿。”他就一路打听着找来了。
这人要是爱胖喝凉水都长膘,墩子就是这路货色。
他还是那么胖墩墩的,只是比当兵前黑了一些。
起墩子的外形很是搞笑,五短的身材,挺大个脑袋像个大号南瓜,下身就像个大冬瓜。
大南瓜蹲在大冬瓜上,形成了他别具一格的身形。
难怪索八叫他墩子,当然有时也称他胖冬瓜。
墩子的锃明瓦亮的大脑袋本就够滑稽可笑的了,他偏偏在后脑勺上还缀着一根细长的辫子。
辫子一共也没几根毛,就像根老鼠尾巴在后面悠荡着。
他下颚上多了一条斜刀疤,可能是与敌人拼刺刀时留下的。
两只臂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伤疤,这厮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不然早就凉凉了。
玛丽娅对这个一身兵痞气的墩子颇为反感,但碍于索澳苦苦相求,另外玛丽娅一合计倒也不是赔本买卖,墩子身为兵痞虽然好吃懒做,多少也能干点活,再不济也能顶个半大孩子,于是就让他暂时住了下来。
由于墩子这位不速之客在,每晚上收拾利索玛丽娅就回六马架子住。
次日她再来酒馆,每都是这样在酒馆与六马架子之间往返。
玛丽娅不在酒馆住,她的那铺炕就成了墩子的,索八嫌木板铺凉,就去跟墩子去挤着睡。
这对难兄难弟仿佛又回到帘初在山神庙的日子,相比之下现在冻不着也饿不着,只是偶尔受点玛丽娅的气。
这晚上玛丽娅刚走,哥俩弄了一盘牛肉,一碟花生米,从酒坛子里打了两碗烧刀子。
吃着肉,喝着酒,开始闲侃。
索八端着酒碗:“哎!墩子你给俺讲讲你在战场上的事,你是怎么装死的?”
墩子二两猫尿下肚,一张大饼子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他撇着大蛤蟆嘴:“八哥你能不能别老隔着门缝看人了,把人都看扁了噻!啥叫装死啊!俺那叫三十六计之诈死,不是俺聪明,早他娘的炸成肉末了,今陪你喝酒的就是个鬼了。”
由于墩子所在的军阀有个四川人,这个四川战友与他关系颇好。
两个人常在一起侃大山,故而墩子起话来不知不觉就变了味。
着着总能随口溜达出四川的字眼,“噻噻”的没个完。
不过他的东北口音夹杂着半吊子的四川方言,听起来倒很是滑稽。
索八滋溜喝了一口酒:“三十六计?你连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还敢跟俺讲兵法?”
墩子:“好在俺也上过几私塾,怎么就不识一箩筐了?”
索八用巴掌轻轻一拍桌面子,:“少废话,让你讲你就讲,啰里啰嗦的。”
墩子端起的酒碗刚送到嘴边,见索八迫不及待的样子,他把酒碗就放下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开书。
这时门一开进来一人,扯着破锣嗓子就嚷嚷。
“你们哥俩喝上了?啥好酒菜啊?也不叫俺老陈一声。”
索八抬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纸扎铺子掌柜的陈三石。
索八平时爱交朋友,而陈三石恰巧又是个自来熟。
属于给他点阳光就灿烂,给他个鸡窝趴里就下蛋的主儿。
外加上又是左邻右里,这一来二去就熟络了。
玛丽娅在酒馆的时候,陈三石不敢过来,他知道这个婆娘泼辣得很,自己又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怕哪句话冲到玛丽娅的肺管子,招来一顿骂,犯不上。
所以陈三石专找玛丽娅不在时候,偷摸过来蹭吃蹭喝,喝大了就云山雾罩的胡诌。
陈三石典型是起话来有骆驼不使牛,办起事来雷声大雨点的那么一个人。
陈三石手扎纸的手艺不错,远近闻名,生意做得挺红火。
只有干他这种买卖的人,当然还有开棺材铺的,才喜欢别人家死人。
因为只有死人办丧事了他才有钱赚,也不能怪他心狠,谁叫他吃的就是死人这碗饭了。
凭他本事日子本可以过得很不错,可他偏偏是个赌鬼,一头扎进赌坊,不输个底掉,绝不出来。
今儿陈三石肯定是又赌输了,不然这个时候根本看不到他。
陈三石回来的时候从酒馆路过,他用狗鼻子一嗅,就闻到了酒肉味,闻着味他就进了酒馆。
在蹭吃蹭喝这方面,陈三石是个实在人,从来不装假。
不用别人让自己到后厨取来碗筷,再舀上一大碗白酒,往椅子上一坐,连吃带喝,比在自己家都仗义。
索八端起酒碗在陈三石的酒碗上碰了一下,:“老陈看你这股子精神头准是赢钱了,你得安排兄弟两个去大馆子撮一顿好的啊!”
陈三石闷声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哎!别提了,又他娘的给人家送去了十块大洋,这点子都背到家了,俺真快成了教书先生了。”
索八满脸诧异的问:“教书先生?你要改行啊?”
陈三石把酒碗狠狠的往桌子上一蹲,苦笑着:“对!教书先生,穷得啥都没有,就剩书了,俺这不就是个输吗?一输到底。”
陈三石的自嘲,逗得索八跟墩子捧腹大笑。
陈三石哭丧着脸:“你们哥俩还笑?俺死的心都有了。”
索八一拍陈三石的肩头:“老陈啊!你也别输零钱就要死要活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哪栽倒咱在哪爬起来,如果真嫌疼咱就趴在那不起来。”
陈三石一口把碗里酒一干而尽,眼泪流了下来了。
墩子撇着大蛤蟆嘴:“瞧你那点出息,有话就,没话就喝,你哭个锤子啊?俺跟你赌钱跟上战场打仗没啥区别,想当年我们出征前,老帅都要先找个有道行的人给占卜一下,算算啥时出兵大吉?怎么打能赢?俺认为你也得找个人给你推算推算,这叫不打无把握之仗,八哥你俺的对吗?”
没等索八回答,陈三石跟打鸡血了似的一拍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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